第40节
敏昭仪的时代来了。 从某种意义上，楚淑妃，姜贤妃都不能撼动她的特殊地位。 摆宴是在临近太液池的仙居殿，今日是为梦见摆宴，所以就算是楚淑妃，姜贤妃品级高于她，在是由梦见和永嘉帝一起居首。 之前不少人虽在秋狩之时见过梦见，可那时她不过是个才人，多少人都觉得用不了一年她就要被永嘉帝丢到脑后，故而没有多上心，更没有仔细打量她，这次可不一样，几乎所有到场的人都在不动声色的打量她。 大唐好奢华，衣物多鲜艳靡丽，梦见现在所穿也是如此，如火一样的布料上是精致绝伦的刺绣，裙摆点缀着珍珠等饰物，眉间是鲜红色花钿，长发挽起，露出饱满的前额，已经初步张开的五官带着精致妖冶，同陛下一同站在台阶之上，举止从容，偶尔往下一撇，似是和陛下相同的威仪。 这次不要说一直默默无闻的大皇女，就是和一直被赞扬的楚淑妃姜贤妃同台争锋，也没有丝毫逊色。 这可真了不得！ 这一刻不知道多少人暗暗吃惊。 梦见恍如对这宴席下的暗潮分毫不知，和永嘉帝一同欣赏长乐坊新编的歌舞，偶尔侧头和永嘉帝说话，这些贵女就听上首不断的传来陛下的笑声，帝妃二人姿态亲密，可见这位昭仪娘娘比她们想的还要得陛下的心。 一场宴会结束，无数的拜帖就被送到了蓬莱阁。 ——九嫔已经可以宣人进来说话。 梦见的兄弟早就死绝了，并不像是姜贤妃等人背靠大族，若是有什么事，她们十分乐意效劳，为您解忧。 虽说现在都讲究身份地位，可在利益面前算个什么！只要能换梦见在陛下面前说上一两句话，他们这甘愿被驱策，一点都不会介意梦见以前的身份。 等宫里又传来一个消息后，她们更觉得此举没错。 论地位，梦见现在有资格居住一殿，蓬莱阁对九嫔之首来说实在是太过委屈，可梦见觉得此地住惯了，并不想换，永嘉帝大笔一挥，让人把临近的承欢殿并了过来，蓬莱阁正式变成了蓬莱殿，这样一来，梦见这个九嫔居所，比楚淑妃的长信殿还要大，仿佛在为日后的再次晋封做准备。 如此一来，只要是长眼睛的都知道这位昭仪娘娘有多得陛下宠爱了。 宫中在二妃阴影下生存的诸妃也不敢再犹豫了，不管心里在想什么，也不管之前交情有淡，纷纷上门拜见这第三位大山。 本来泾渭分明的后宫势力顿时有三分天下之势。 …… 姜母再见到女儿时，看到的就是对方阴云密布的脸。 她都不用问，就知道这是为何。 在她进来的后，姜贤妃就道，“阿娘！阿爹说什么？” 姜母让宫女先退下，皱眉道，“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姜贤妃道，“一个贱婢之女都要爬到我头上了！母亲让我怎么沉得住气？！现在就有人迫不及待的去她那里献媚了！真一群小人！” 姜贤妃想到宴会之时，永嘉帝对她的宠爱，居然让她一同坐在上首，就气的胸口发疼，满脑子都是她凭什么！ 就凭一本破书？ 永嘉帝一向宠爱她，就是楚淑妃都多又不及，之前若是她看哪一个妃嫔不顺眼，永嘉帝从来都是顺着她，可是这次无论她怎么撒娇，永嘉帝偶都没有说会对梦见如何。 现在是昭仪，是不是日后就是封四妃之首的贵妃了？ 想到以后可能要以一个贱婢之女为尊，姜贤妃就喘不过来气。 真那样，还不如自请出宫！ 姜母神色一变，“住口！” “多大的人了？还不懂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吗？” 就算梦见之前确实是宫奴，可她现在是永嘉帝亲自加封的昭仪娘娘，你还称她为贱婢之女，这是打陛下的脸吗？ 姜贤妃委屈的看着她娘。 姜母淡然道，“有人没急，你着急什么？” 楚淑妃有个做宰相的爹，还育有一子一女，若是陛下要封梦见为贵妃，她才是最着急的。 论起来手段，楚淑妃也比她这个女儿要高上一筹，她们就先按兵不动，看楚淑妃的手段吧。 真的封贵妃，要对其低头，最难受的也会是育有子嗣的楚淑妃。 闻言姜贤妃心神一动，细思片刻，神色终于放缓。 * 姜贤妃听了她娘的话，暂时按捺住，也不可冲陛下使小脾气，等着看楚淑妃到底准备做何。 在她快要按捺不住的时候，楚淑妃终于出手了。 楚淑妃把祝九娘从长乐坊带出来，差人送到了蓬莱阁，说的话也冠冕堂皇。 “无论你们姐妹有何事不和，毕竟血脉相连，她是你的嫡姐，在长乐坊那地方若是被谁轻辱了，还连累你的名声，敏昭仪年幼怕是没有想起，但既然是我打理宫务，自然要替昭仪想想。” 楚淑妃根本没有出面，而是让自己的贴身侍女前来传话。 那贴身侍女世代侍候楚家，自有一番傲气，那神态，那语气，虽口口声声的称昭仪，可分明没有把她看在眼中。 青禾豆荚早已认梦见为主，见状不由的心生怒意。 倒是梦见，风轻云淡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动怒的表情，不咸不淡的道，“多谢娘娘的好意。” 说完道，“请回吧。” 那侍女一愣，还是乖乖的对梦见行礼告退，只留下祝九娘还在。此时她正傻傻的看着梦见，眼底各种情绪交织，有羡慕有嫉妒有愤恨，最后变成了一种刻骨的恨意。 ——昔日任她辱骂差遣的贱婢之女，居然成为了她只能仰望的人，看着她现在这般光鲜亮丽，再看看自己，那种深入骨髓的羞耻感全都在她看过来刹那变成了恨意。 第49章 049 非但是有那种现在天差地别身份的羞耻, 还有就是梦见对她视而不见的愤怒。 ——在她登上高位后，她可以让门下人对琥珀那三个贱婢关照, 却对她视而不见，甚至之后都把她们接走, 而把她这个真正的血脉至亲不闻不问。 听说她现在可以自由出入紫宸殿，陛下对她宠爱有佳, 可她呢, 这些怕是都忙着享受荣华富贵，忘记了她正在受苦的血缘兄弟姐妹，没有求过一句情！ 真的苍天不公！竟然让这冷心绝情的贱人走上高位！ 感受着她投来的视线，梦见没有一丝动容, 当初她都不曾为她动怒，如今更不会，对青禾道，“既然是淑妃娘娘一番好意，我也不好推拒，找人把她安置下吧，蓬莱殿不养闲人，给她找个活养着吧。” 祝九娘闻言神色大变, 这是让她干活？她大怒, 冲着梦见道, “祝梦见！你不过是——” 话还没有说完, 就被人堵住嘴拉走了, 她人虽然走了, 可殿内的气氛仍旧冷凝，谁都看出来了，祝九娘分明就是楚淑妃送来恶心梦见的！ 因祝九娘身份特殊，若是娘娘惩治她，怕是改天就要传说娘娘狠毒冷血的话了。 不对，恐怕现在就在传了。毕竟她登上高位都没有想起来这位姐姐，而淑妃娘娘善解人意的替她想到了，对比一下，显得昭仪娘娘多冷酷无情？ 这个祝九娘放在蓬莱殿就在时时刻刻的提醒着众人这件事，让人记住，她就算真的有大才，也不过如此。 毕竟这个时代，都极为重视家族。 如此这样一个人，登上昭仪之位已经是陛下的荣宠了，怎么能再登上更高位置呢？ 稍微一想，就觉得楚淑妃实在是厉害，看似不显，一下手就是冲着你的命门而来。 被如此算计，昭仪娘娘怕是心情不悦，所以所有人都屏息凝神。 而此时在众人想象中处于盛怒当中的梦见好好的坐在书案前习字，对琥珀三人道，“你们说说，楚淑妃此举还有什么目的？” 香兰看了眼梦见，半响后大着胆子道，“……除了想坏娘娘名声，不让娘娘日后晋封尊位，还想压下娘娘。” 她细声细气的道，“让一宫女来蓬莱殿耀武扬威，是告诉所有人您不过如此，对长信宫宫女都要客客气气的。” 现在梦见势头正热，所有人都觉得她在陛下的荣宠下能与楚淑妃，姜贤妃抗衡的本钱了，可是楚淑妃就是告诉所有人，这不对！就算是九嫔之首，还有陛下的宠爱，能出入紫宸殿，也低她不止一头！ 恶心她是真，想坏她名声也是真，这个也是真。 一箭多雕，楚淑妃实在高明。 宫里的人多是摇摆不定，本来争先向她效忠的，看到此举，怕是又要摇摆了。 梦见又问道，“那你们觉得，我该如何？” 香兰看她没有对之前的话生气，顿时胆子更大了一点，细想了片刻，不确定的道，“杀、杀了她？” 反正都是坏名声，与其留着长久的恶心人，不如干脆的让她死去。 看祝九娘这模样，若是梦见下手轻了，任由她辱骂，那宫人对梦见的命令会越来越不以为意，毕竟一个可以让宫奴辱骂的人，有什么威仪在？可若是不放任，下手稍狠一点，梦见狠毒的名声就要流传的更广了。 所以，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根绝后患。 可毕竟年纪不大，说到这的时候，忍不住的瑟缩了下。 梦见又看向了阿弦，琥珀，琥珀冥思苦想，阿弦想了想，轻轻咬住嘴唇，迟疑道，“娘娘是想留着她吗？” 她对梦见的崇拜最多，她斩钉截铁道，“娘娘如此聪慧，怎么会想不到会有人拿这对付您？我猜娘娘一定有打算，所以要留着祝九娘。” 这让香兰琥珀都带着一点恍然看着梦见。 对啊，娘娘是非凡人，怎么会没有想到？香兰想，怕是之前差人大张旗鼓去长乐坊接她们，就在娘娘的预料当中了。 梦见没说是也没有说不是，而是道，“在陛下封我为昭仪之后，无论我做什么，都不能阻止有人示我为劲敌，与其让别人真的找到你的弱点，不如把一个弱点摆在对方面前。” 大概只有本人才知道那是不是弱点。 有了弱点的人总会让人放松警惕，给人一种只要愿意，就能用弱点毁了对方的错觉。 说完没等她们细想，梦见又道，“知道她为什么会选择这样出手吗？” “除了这样出手会凸显气度，着实有效，更多的是因为，她们这些高门贵女根本不屑与我们动手，在她们眼中，无论身份如何变，都摆脱不了卑贱之身，比不得她们绵延百年的清贵之家。” 大概对楚淑妃姜贤妃而言，现在不过是被狗咬了一口，她们这样的尊贵之人，怎么可能亲自咬回去呢？报复的方法最好是养另一条狗让这两条狗撕咬，这么都不会脏了她们的手。 梦见道，“我要告诉你们的是，出身不由我们决定，可出生之后的命运却可以由我们自己做主。” “你们好好想想我这句话吧。” 说完不再多言，挥手让她们退下。见状，本来还在思考这两句话的三人都不敢再多言，低眉垂目的离去。 …… 虽早有陛下的话在先，可在看到锦衣华服站在陛下身旁的梦见之时，诸位大臣仍觉得胸闷气短。 他们议事之处，居然要有一女子旁观！ 梦见倒是泰然自若，全然不把这些反应放在眼中，在他们开始议事之时，也完全没有插话，静静的站在那，犹如一个漂亮的花瓶。 她是有自知之明的，虽然她是靠着后世的理论让永嘉帝和裴相等人另眼相看，可是论起来聪明程度，这些靠自己走上大唐权力中心之位的人绝不会逊色于自己，他们只是局限于这个时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