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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璟安唇角倏而溢出一丝冷笑,转瞬即逝。 他正要坐下,见萧姝立在不远处,双颊晒得粉扑扑的。 五月的日头,已经很是毒辣。 傅璟安不悦地皱眉,冷冷问道:谁让她来的 内侍忙扇了自己几个耳光,亲自前去传话,命萧姝回立政殿,不必在这里待着了。 就在萧姝转身离开时,萧娉婷朝侍女使了个眼色,那侍女悄悄跟上前去,递了个荷包给已被萧夫人买通的内侍。 一切都进行的无声无息。 片刻后,赏花会上的才艺展示开始了。 傅璟安斜倚着龙椅,心不在焉地看着下面。他脸上一派懒散神色,目中漫不经心,思绪早不知道飞到了何处。 精心备了多时的歌舞,自然是赏心悦目的,可他却无端想起元宵那夜画舫之上,萧姝领头跳的那支舞,长袖轻舞,彩绦纷飞,若灵若仙,翩若惊鸿间,美得让人心醉。 只是一想到那支舞背后的阴谋,傅璟安不由心口钝痛,似有利刃割过,一片鲜血淋漓。 他慵懒的面色渐渐归于冷漠,到萧娉婷开始跳舞时,他才稍稍动容,敛了漠然疏离的神色。 那支舞有些眼熟,傅璟安年幼时,曾见过其他宫妃跳过,他还记得自己的老嬷嬷摇着头说,那宫妃跳得不如她母妃十分之一。 是了,她生母是宫中最会跳舞的女子,曾还因着那支舞得了他父皇夸赞,夸她是掌上飞燕。 萧娉婷今日跳他生母编排的那支舞,想以此博得他另眼相待,未免太过于愚蠢了些! 傅璟安顿时冷了眸,恰好有宫人过来,急得满头大汗,却又欲言又止。 何事傅璟安淡淡地问。 陛下,萧...氏...方才被人推下太液池了。那宫人焦急道。 傅璟安豁然站起,明黄的袖下双手紧握成拳,他一语不发,随那宫人匆匆离去,身后乌压压跟着一大片。 正跳得娇喘吁吁的萧娉婷,就这样被晾在了原地。 傅璟安赶到太液池边时,萧姝已经被救了起来,缩在粗使宫女的臂弯中,从头到脚湿漉漉的,小脸煞白如纸,双眸紧闭着,唇上半点血色都没有,她一动不动,似是昏迷了过去。 苍白,脆弱,宛如一朵被料峭寒风吹落枝头的梨花。 傅璟安心中痛极,喝退闲杂人等后,他上前将她抱起,用自己的披风罩住了她。 走了几步,他冷冷看向被当场逮住的内侍和侍女,语气冰冷至极。 竟敢谋害朕的御前,心思实在毒辣,拉下去杖毙! 萧娉婷先有哗众取宠,对圣母皇太后不敬;而后御下不严,纵容家奴在宫中生事夺命,卑劣品行实在令人齿寒!传朕旨意,立刻将她逐出宫去,日后不许跨入宫门半步! 言罢,大步生风离去。 太医们被急召到重华殿,一个个使尽法子,耗到了深夜,也不见萧姝清醒过来。 傅璟安一直守在她榻边,见她额头烧得通红,鬓间全是潮热的汗,于是亲自取了帕子为她擦拭。 萧姝却是不依,在他怀里闹腾,好不容易撑开眼,目光迷离地看他几眼,滚烫的泪就掉了下来。 我不欠你了...我不欠你了...昏昏沉沉中,她哭得伤心,拼命推开他,撕心裂肺地重复着。 傅璟安紧紧拥住她,任她挥着小粉拳捶打,始终没有松开她。 她哭累了,嘶哑的哽咽渐渐低了下去。 傅璟安和衣而卧,躺在了她的身边,将她揽入怀中,一点点亲着她脸上的热泪。 咸湿苦涩,一如他此刻的心。 这一夜,傅璟安几乎没合眼。 到了五鼓时分,傅璟安悄悄下了榻,洗漱毕,去上早朝。 临走前他再三交代,不必告知萧氏他来过,若是萧氏醒了,立刻派人回禀于他。 萧娉婷被陛下驱逐出宫的传言,似长了翅膀一样,不到半日,京城里无人不晓。 皇后之位,想都不要想了,她彻底沦为贵女圈子里的笑柄,连带着荥阳萧氏,一时间都受尽嘲讽,格外狼狈。 迫于族内族外的压力,萧夫人不得不灰溜溜将她送到庄子上,打算等这阵风头过了,再接她回来。 萧娉婷是连夜被送出府的,所带仆从不过十数人,没料到半路遇上山贼,打斗中仆从死伤过半,萧娉婷躲在马车最深处,浑身瑟瑟发抖,心中万念俱灰。 就在她被山贼扯出马车时,一道银白的剑芒闪过,山贼登时倒地,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朝她伸过来,扶起了她。 萧娉婷一抬头,只见月色下的这人笑得温润如玉。 论容貌姿仪,这人竟丝毫不逊色于年轻的帝王,与帝王的孤傲疏离相比,反而多了几分雍容平和的气度,让人顿生出好感之心。 莫害怕,有我在。傅湛元不动声色地握住了她的手。 第46章 立政殿内。 陛下, 萧氏半个时辰前已经醒过来了, 您可要去看她内侍恭顺地问道。 傅璟安立刻站了起来, 旋即又坐回龙椅上, 淡淡地摇了摇头。 不必。 内侍退下后,傅璟安继续批阅奏折,直到夕阳西下,他才独立窗牖边,身披一肩霞光,对着满庭姹紫嫣红,眉目怅然, 唇线紧抿,沉默良久。 半晌, 他吹了下口哨,一道黑影立刻悄无声息跪于他身后。 那是他最信任的暗卫统领。 傅璟安缓缓回头, 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 朕心悦一人, 然朕与此人之间, 所隔山海难平。他缓缓道,语气无比艰涩。 她引诱朕,欺骗朕,算计朕,甚至想取朕性命, 朕都可以不和她计较, 然她心中另有所属, 那人非朕。 傅璟安声线低沉, 隐隐透漏着几分难言的哀伤,以及一丝隐忍的委屈。 杀了她,朕不舍;强迫她,朕不愿。朕如今实在不知,该拿她怎么办了!傅璟安不由苦笑。 暗卫统领脸色平淡,回应的语气也是如出一辙的平淡。 陛下何不亲自前去,同她言明心迹 傅璟安负手于背,无奈地叹息道:朕是天子,若她拒了朕,朕颜面又将何存哪怕她未拒朕,依她性情之狡黠善变,多半也是居心叵测,心中另有所图。 暗卫统领呆板的脸孔上,忽然流露出一丝古怪之色。 属下曾在重华殿发现几本画册,并非宫中之物,如今想来,应是萧氏私下所绘,画上一男子与一女子举止亲密,只是那男子,看起来似乎并非成王。 傅璟安冷眸微凝,不悦地问:为何不早禀告于朕 暗卫统领赧然,犹豫道:萧氏看完画册后,将它们锁在了装贴身衣物的匣子里,属下原以为... 傅璟安闭了闭目,强压下心底喷薄而出的忐忑,声线沉哑,下去吧。 顶着阗黑夜色,他像个小毛贼一样,悄悄潜入了重华殿。 幔帐低垂,灯烛幽幽,守夜的几个宫人昨晚基本没歇,这会儿睡得正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