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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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福香用莫名的眼神看着他:“卫东哥,你为什么要跟我哥比。有食堂吃,不用自己做饭多好啊,你怎么这么傻,还要自己做。我哥要有食堂吃,他肯定不会做饭。” 被批很傻的岑卫东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要不是为了在她心里拉点印象分,他至于这么说吗? 结果不但没感动到她,让她对他改观,反而获得了一个你好傻的评价。 进屋拿东西的陈阳看到岑卫东吃瘪,心里乐坏了,故意附和说:“还是咱们家福香聪明,有食堂吃谁做饭啊,又不是闲得慌。” 闲得慌的岑卫东只想自闭,不想说话。 见他表情不大对,陈福香感觉是自己和哥哥的话让他不高兴了,赶紧说:“卫东哥,其实学做饭也不难的,你要真想学,回头我教你啊,我去年也不会,都是跟四奶奶和哥哥学的。” 看着她小心翼翼的眼神,岑卫东的心瞬间柔软成一片,抬起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好。福香,你今天害怕吗?” 他现在想起来都还一阵后怕。 陈福香想摇头,可看着他的眼睛,不知为何,这个小小的谎言始终说不出口,她眼睛里闪着泪花:“有点,他们好凶,还有他……他看着他们绑我,他都不说话,他跟他们是一伙儿的。” 对比起外人来说,显然是陈老三这个父亲的出卖给她的心理伤害更大。 这一刻,岑卫东真是恨不得弄死陈老三。这种东西就不配为人父。 “好了,都过去了,别害怕,我们很快就会离开这里,去兰市,以后就再也不会见到他了。有卫东哥在,他以后不能再伤害你了。”岑卫东轻轻抚着她的背。 陈福香想起自己能去刺绣厂了,心情好了一些:“嗯,我以后再也不见他了。卫东哥,我讨厌他。” “好,咱们都讨厌他,不理他。”岑卫东耐心地哄她,既想让她把心里的不开心哭出来,但她真哭吧,他又看不下去,干脆转移了话题,“福香,听说过火车吗?” 陈福香摇头:“没有。”她就只见过自行车。 “火车是由一节一节车厢连在一块儿的,一辆火车能载几千人。咱们这次去兰市,就要从县里面坐火车,中间还要转一次车。”岑卫东向她描绘外面的世界。 陈福香听了,惊讶地瞪大眼:“几千个人,那火车得多大啊?” “火车……”岑卫东继续说。 她越听越开心,两只眼睛特别亮,眼底充满了求知欲。 站在门外的陈阳见她心情变好,收起了眼底的阴霾,敲了敲门板:“等你亲自坐火车不就知道了?饭做好了,吃饭吧,肚子不饿吗?” 他这么一说,大家还都饿了。 陈福香赶紧叫岑卫东:“卫东哥,吃饭啦。” “好。”岑卫东跟了出去。 走到堂屋,陈福香看到放在桌子上的瓷盆,懊恼地拍了拍脑袋,赶紧去把盆子端了起来:“哎呀,哥哥,我的面还没和,还能做馒头吗?” “没做就改天做。”岑卫东安慰她。 陈福香幽怨地看了他一眼:“这是准备做馒头给你明天在路上吃的,现在肯定来不及了。” 岑卫东明白了她的意思,问道:“福香这么希望卫东哥走啊?” “不是啊,你自己说要走的啊。”陈福香眨了眨眼,这怎么能叫她希望他走呢。 “哈哈哈……”陈阳在一旁笑得乐不可支,还故意起哄,“对哦,岑卫东同志,我都忘了你明天要走呢,待会儿我给你煮几颗鸡蛋啊,明天就不送你了。” 也就他这个单纯的妹子看不出来,岑卫东病一好就跟开屏的孔雀一样,恨不得马上把她勾走,哪还舍得明天就走啊。 岑卫东黑着脸,干脆利落地说:“我暂时不走,回头跟福香一块儿去兰市。福香,兰市离大丘县很远,有一千多公里,你还没去过,找不到路,我给你带路。” “这么远啊,好的,谢谢卫东哥。”陈福香的注意力全被一千多公里吸引走了。 陈阳看了岑卫东一眼,张开嘴无声地吐出两个字:狡猾! 也就吃定他妹子单纯,心眼少。 岑卫东顺利拐到了送陈福香的机会,心情好,不跟他计较。 三个人吃了一顿迟得几乎算晚饭的午饭。 吃过饭,太阳快下山了,晚上还呆这儿,村民得说闲话了,岑卫东站了起来:“我走了,今天福香受惊了,早点休息吧,明天咱们再商量去兰市的事。” 陈阳点头应好。这不是一件小事,这次去兰市,陈阳不打算让福香再回来了。他实在是厌恶极了陈老三,但又不能杀了他,唯一的办法就是让福香远离他这个祸害。 所以要准备的东西多,还要迁户口,肯定得花时间合计。 他把岑卫东送到门口,见四周没人,用力捶了岑卫东一拳:“福香还小,你悠着点,别吓着了她。” 岑卫东反省了一下自己今天的行为,好像是有点着急了,但他不着急能行吗?他要再不主动,依福香这没开窍的样子,他不知得等到猴年马月。 但陈阳不能得罪啊,不然肯定会给他使绊子。 “知道了,大哥。”岑卫东从善如流地说。 “咳咳咳……”陈阳被他的称呼给吓得不轻,呛着了,大咳起来,扭头看了一眼自家院子,低声呵斥道,“你胡乱叫什么?我比你小呢!” 岑卫东笑看着他不说话。 陈阳这脸皮还是不够厚啊。 陈阳被他看得郁闷,挥了挥手:“你赶紧走。还有,除非福香自己乐意,不然,我不同意你们的事,我也不会帮你,将来会怎么样还很难说呢,你也别乱喊,坏我妹子名声。” 这个人八字都还没一撇呢,就想着占他妹子便宜,滚蛋吧。 岑卫东心情好,丝毫不受他冷脸的影响:“好,你放心,我不会勉强福香的。她还没到18岁,也扯不了证,我不急。” 不急,这话你摸着良心说说,你自己信吗? 陈阳懒得跟他扯,挥了挥手,刚准备转身,就听到路上传来了哭哭啼啼的打闹声。 他抬头,看到陈老三被隔壁二队的一个男人扶着回来,正好跟梅芸芳母女俩撞到了一块儿。 陈老三还记恨梅芸芳都不扶他一把,将他丢在公社不管这个事,更恨陈燕红不学好,在外面胡来,怀了野种,牵连到他。 一打照面,还在村口,他就急吼吼地怒骂道:“滚,梅芸芳,带着你不要脸的女儿给我滚,我们老陈家的脸都被你们丢光了,老子这辈子就没这么丢人过,我要休了你……” 梅芸芳当然不肯走,离开了陈老三家,她能去哪儿? 陈燕红出的这个事,现在肯定传遍公社了,她娘家应该也听到了风声,不责怪他们母女害娘家也跟着丢人就是好的了,更别提收留她们。 但这宅基地是陈老三的,陈老三要赶她走,还真没人能拦住。 梅芸芳只能撒泼哭诉:“陈老三,你没良心,你摔了腿,是谁伺候你?要不是我,你现在能走吗?你赶我走,你可别后悔,我看以后谁给你洗衣做饭,端茶送水,你拉屎拉在裤子里都没人管你……” 最后一句话倒是说动了陈老三。 他的腿还没完全好呢,陈小鹏从没干过家务活,指望不上,要是梅芸芳再走了,谁伺候他?家里的活儿谁干? 权衡了一番,陈老三松了口:“梅芸芳,看在小鹏的面子上,你要留下可以,但她……这个不要脸的,绝对不能再留了,老子丢不起这个人,她也不是我生的,让她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梅芸芳犹豫不决,她本来也想把陈燕红送回去的,但小军根本不要,直接说了,她要是再把陈燕红送过去,他就上门讨要那20块钱。 梅芸芳手里头现在连欠张家的彩礼都还不上,哪还有20块钱给他,只能将陈燕红带了回来。谁料到还没进门,就被陈老三给拦在外面。 其实梅芸芳不怕陈老三,现在陈老三就一个废人,还不随她拿捏。但陈老三不是一个人,他还有两个堂兄弟呢,一旦闹起来,那两家肯定站陈老三那边,她一个女流之辈怎么打得过这么多人。 陈燕红看梅芸芳沉默不语,心凉了半截。自嘲一笑,她还在盼什么?指望她妈放弃男人和儿子,站到她这边? 如果梅芸芳有这么爱她,就不会有今天这事了。 如果不想无家可归,她只能自救。 陈燕红拖着刚流产还非常虚弱的身体,摊开了手:“妈,既然你们不打算认我了,就把小军给的20块钱给我,我走就是。” 梅芸芳当然不乐意给钱,伸手拧了一记陈燕红的耳朵:“你这个死丫头,我还没说你干的不要脸的事,你倒怪起我来了!” “不怪你怪谁?要不是你狮子大张口,没个三四十块钱就不答应,为了彩礼非要把我嫁给张老四,我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你当我想?我沦落到今天,都是因为你,你心里只有你男人,你儿子。以前是有陈福香和陈阳在你面前招你的恨,你还对我好一点,他们一分出去,你就把火撒到我身上,成天想着怎么把我卖个好价钱,这世上最没资格说我的就是你。”陈燕红直接把自己在家里的委屈都抖了出来,而且说得越发动情。 “婶子们,嫂子们,你们说说,张老四这种不学好,看到漂亮媳妇小姑娘就走不动的能嫁吗?咱们女人嫁错了人,毁的就是一辈子,我不同意,她就非要逼我嫁,我才想出这种馊主意。你们骂我不要脸也好,说我不学好也罢,我都不后悔,我只后悔自己命苦投胎到她的肚子里。” …… 这番话引起了一些女人们的同情,看梅芸芳的眼神更不对了。 梅芸芳气得扇了陈燕红两耳光:“我把你养这么大,还错了,让你嫁个人,哪那么多废话,谁家嫁女儿不收彩礼?我白把你养十几岁……” 陈燕红坐在地上任她打:“你打死我吧,反正也没人管我死活……” 母女俩闹得不可开交,陈老三却偷偷走了。 等梅芸芳回过神来才发现,陈老三这狗东西竟然回去把门给关了,还从里面反锁了,明摆着不让她们母女回去。 她的气又撒到了陈老三身上,坐在院子里,又是哭又是闹,好不热闹,引得不光三队,连四队五队二队的人都跑过来看热闹。 陈小鹏看到父母闹成这样,完全傻眼,不知道该帮谁。整个陈家一片乌烟瘴气,让邻居们看够了笑话。 而且闹到晚上都还在哭哭啼啼怒骂,估计等明天张家人来,更有得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消停。 陈阳在家里都听到这不绝于耳的哭骂声,他嫌丢人,连门都没出,也不让陈福香出去:“福香,你不是要教哥哥念书吗?来,给我讲讲这道题。” 陈福香见哥哥主动学习,高兴坏了,连忙说:“好,哥哥,我跟你讲,这道题应该……” 他们关上门,没去凑热闹,村里的小孩可不会错过。眼看暮色降临了,陈向上才意犹未尽地跑回家,笑嘻嘻地说:“奶奶,奶奶,梅芸芳在砸门,她把门砸坏了,陈老三气疯了,两个人打了起来,可有意思了。要不是大根叔去拦着,我看他们要把整个家都给拆了。” “你这孩子,打架有什么好看的?”四奶奶嗔了他一眼,“别跟陈老三和梅芸芳两口子学,这两口子自私自利,总想走些歪门邪道,一出事就怪对方,闹得家宅不宁,成为全村的笑柄。俗话说家和万事兴,一家人和和睦睦,齐心协力,勤劳肯干,才能过得更好。” 陈向上不耐烦听这些:“知道了,奶奶,你已经讲过好多次,我都会背了。” “嫌我啰嗦啊,那你过来摘四季豆,再不做饭,今晚也你别吃了。”四奶奶拧着他的耳朵,把他拽到灶房外。 岑卫东听到这话,走了过来:“四奶奶,我来帮你摘吧。” 四奶奶摆手笑道:“小岑,这个你就别做了,还是让向上来吧,你今天也累了,明天还要早起出发去县里,早点休息吧。” 岑卫东走到他旁边蹲下,拿着一根四季豆,学着四奶奶的样子摘掉包在外面的那一圈,笑着说:“四奶奶,我暂时不走了。” “啊?”四奶奶先是很吃惊,然后又很开心,“你多留一阵也好,最近天气热,等凉快些再走。再过二十来天,就要收稻谷了,你还能吃上今年的新米。” 他可等不了那么久。 不过具体的日子还没定,他也不好说,转而问道:“四奶奶,你今天晚上炒四季豆,能教教我吗?” “小岑,你,你要学做饭?”四奶奶吓了一跳。这小岑同志来了这么久,帮她干过不少重活,但从未进过灶房。村子里的老少爷们也几乎不做饭,家里的洗衣做饭都是女人的事,在她的老观念里,做饭是女人的事。 岑卫东点头。 四奶奶见他真要学做饭,忙劝道:“小岑,灶房里闷热,油烟味又重,站在里面就会出一身的汗,你还是别学了,回头娶了媳妇,让媳妇做给你吃。” “四奶奶,这可不行,我要不会做饭啊,就娶不到媳妇儿了。”岑卫东笑着说。 四奶奶惊讶地看着他:“你们家那边还有这规矩啊?” 岑卫东只笑不说话,可不就是你们老陈家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