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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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她的话女官是听不到的,只是毕恭毕敬的呈上去,申屠川也神色淡淡的接了过去,季听冷着脸轻哼一声。 “大大小小的伤口,竟有三十余个。”申屠川的喉结微动。 女官应了一声,半晌低声道:“看伤口的恢复程度,应该不是一两日弄出来的,不少伤口都是结痂后重新撕裂,看上去有些日子了。” “疼吗?”申屠川突然问。 季听乍一听还以为是问自己的,但仔细一想他又看不到自己,怎么可能是问自己的。 果然,女官在怔愣之后立刻回答:“不少伤口都深可见骨,必然是疼的。卑职与长公主没有过来往,但方才召了往日照顾她的宫女询问,得知长公主最是怕疼,这伤……应当不是她自己划出来的,卑职怀疑底下人对殿下用过刑,大约要详查才行。” 季听闻言勾起唇角,对她的陈词还算满意,然而没有满意多久,就听到申屠川淡淡道:“这伤只能是她自己划出来的。” 季听和女官同时一顿,季听先一步反应过来,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这本册子本官会销毁,你再重新做一份。”申屠川平静的看着女官。 女官愣了好久,才有些为难道:“可是祖宗规矩……” “祖宗规矩,也大不过当今的皇上,你若执意想将这本呈上去,本官不拦着你,只是皇上若是动怒,本官也保不了你。”申屠川面无表情的打断她的话。 女官张了张嘴,好半天俯身行礼:“多谢大人提点,卑职这就去再做一份册子。”说罢,她便转身离开了。 季听看着女官的身影消失,这才烦躁的看向申屠川:“申屠大人可真是只手遮天,是本宫大意了。” 她当初怎么也是死路一条,所以才拼着最后一口气想拖季闻下水,却没想到最后还是败给了申屠川和季闻的强权。 她越想越气,伸手便要打他,结果自己的手直接从他身体里穿过,完全动不了他分毫,正当她愈发气恼时,两个侍卫突然拖着一个小太监进来了,她顿了一下看过去,只觉得这人有些眼熟。 “大人饶命……”小太监一脸的血,说话时气息极弱。 季听盯着他看了片刻,才分辨出是之前被囚时伺候她的太监……对了,她临死之前同申屠川闲聊时,说起这个小太监出言不逊,似乎还让申屠川帮自己教训来着。 她刚想到这里,就听到申屠川道:“送出宫去。” “是!”侍卫们立刻将人拖走了。 季听定定的看着太监被拖远,眼底闪过一丝不屑:“虚伪。”这时候倒显得将她的话当回事了,可方才毁了她最后一个局时,却是丝毫没有犹豫的。 ……这个梦太气人了,而且气就气在过于真实,她几乎能想到,前世的申屠川也是这般配合季闻,将她留在这世上最后的一点证据销毁殆尽的。 季听恶狠狠的看了申屠川一眼,转身便往外走,并未发现在自己走远后,申屠川的眼角微微泛起了红。 她走到宫殿外,本来还想继续走的,结果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吹吹打打的声响,迫使她不情愿的睁开眼睛。 “殿下,殿下您可算是醒了,赶紧起来洗漱,奴婢们要为您梳妆打扮了。”丫鬟急切道。 季听刚睡醒的脑子还有些迟钝,闻言疑惑的看向她:“为何要梳妆打扮?” “殿下您还没醒呐?”丫鬟好笑的看着她,“今日是您的大喜日子呀!” 季听一愣,所有的记忆都朝她涌来,她沉默片刻后一拍床板,怒喝一声:“申屠川那个王八蛋!” 丫鬟吓了一跳:“殿下您怎么了?” “无事,不过是做了一个恼人的梦。”季听恨恨道,听到外头的吹吹打打声更是烦躁。 丫鬟闻言捂嘴轻笑:“殿下可是梦见同驸马爷吵架了?殿下别怕,梦都是反的,您梦见吵架,正说明日后会琴瑟和鸣举案齐眉呢。” 季听斜了她一眼:“说这么多吉祥话,可是想从本宫这里骗赏银?” “我的殿下,赏银什么的之后再说,您还是赶紧起身吧。”丫鬟催促。 季听心里还憋着火,这会儿连悔婚的冲动都有了,但冷静片刻后还是配合的站了起来。丫鬟们立刻鱼贯而入,很快便帮她换上了雍容繁复的大红婚衣。 季听站在铜镜前任由丫鬟们忙碌,她则盯着镜中肤白貌美的自己。盯着看了片刻后,她突然勾起红唇,原先因为梦境生出的恼意也散得差不多了。 前世的季闻和申屠川就算将她的死轻轻揭过又如何,如今的她已经重生,再无人能愚弄她,也休想她再沦落到那种境地。 “殿下美得像仙子一般,实在太好看了,奴婢都不舍得为殿下上妆,总怕影响了殿下的美貌。”丫鬟感慨。 季听轻笑一声:“你就放手做吧,就是化两坨红团子出来,本宫也是好看的。”这句话倒也不是她自夸,只是她确实属于素面朝天和浓妆艳抹都合适的人。 丫鬟闻言也笑了:“殿下说得是,殿下怎么样都好看。” 一群人说说笑笑的,便将妆面都化好了,季听又对着镜子照了照,这才起身往外走,一推开门扶云便带着两只狗崽子扑了上来,显然是已经等得太久了。 “冒冒失失的。”季听蹙眉。 扶云笑得见牙不见眼:“殿下可算是出来了,扶云都等了半天了。” “时辰还早,急什么。”季听看一眼庭院中的戏台子,感觉头又要疼了。 扶云耸耸肩:“时辰不早了,申屠川已经在长公主府门外等许久了,而且还有好多百姓在外头,这会儿人越聚越多,殿下还是动作快些,赶紧去宫里请安吧。” 若是只有申屠川,那让他等上三天三夜也没什么,只是外头人越来越多,万一冒出个刺客什么的,危险的还是殿下。 季听明白他的担忧,刚要迈步出寝房,便听到一道带笑的声音:“殿下也不等等我,便要这么走了?” 季听顿了一下,看到牧与之后失笑:“不过是走个过场,有什么好等的。”她从头到尾都只将这场婚事,当做困住申屠川的兵器,并没有什么成亲的感觉。 “殿下不等我,我就只能自己来了,”牧与之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金镯子,拿起她的手套了上去,“我老家有一个习俗,妹妹成亲之前,做哥哥的要送金镯子,以示娘家有人宠,不让夫家小瞧。” “……若我猜得没错,咱们这算是招赘吧?难不成招赘也要送镯子?”季听哭笑不得。 牧与之扬起唇角,眸色轻轻浅浅:“自然要送。” 季听顿了一下,低头看向手腕上的镯子,比起其他首饰显得过于朴素,金子也不够亮,许是有些年份了。她脸上的笑意淡了些,静了片刻后重新挂起笑容:“既然要送,那就别只送什么镯子,别的珍宝也多送点如何?” “贪得无厌,赶紧走吧,别耽搁了时辰。”牧与之哭笑不得的催促。 季听浅笑着应了一声,在扶云的搀扶下上了装饰得喜气洋洋的马车,临行前看了一眼庭院中的大红灯笼,总算有了点成婚的感觉。 第53章 凛朝关于公主成婚的礼节规矩本就不多,加上季听这个公主的身份实在特殊,不仅手握实权出入朝堂,还一早便有了自己的府邸和封号,原本不多的规矩只能按照她的身份一改再改。 正常的公主婚嫁,是从宫中出嫁,由驸马接到府里拜堂成亲,但季听却是不同,是申屠川先从别院来长公主府,接到她之后巡城一圈,再去宫里拜见季闻及众长辈,直接在宫里拜完堂之后,再一同回到长公主府宴客。 此时申屠川已经在外头等着了,季听在马车上坐好后,长公主府的大门缓缓开启,扎了大红花的马车便慢悠悠的出门了。看到马车出来,围观的百姓们都开始叫好,会说话的都高声说着吉祥话儿,气氛一片喜气洋洋。 季听听着外头绵延不绝的恭贺声,唇角微微勾起:“赏。” “是!”扶云应了一声,朝外头做个手势,立刻有十几个奴才拿了绑着红绳的篮子出来,将提前准备好的花馍馍和铜钱朝着百姓们撒去。 此为撒喜钱,民间特有的习俗,馍馍和铜钱都代表了好兆头,季听倒没想什么好兆头不好兆头的,只是觉着还挺实惠,便叫礼部多了这一道流程。百姓们显然也没想到,长公主的大婚上竟然能拿到这些,顿时更加热闹起来。 申屠川骑在高头大马上,看着马车在一片热闹中朝自己走来,一向疏远清冷的眉宇间多了一分温情。 马车很快到了他跟前,车夫见他一直不动,便笑着提醒一句:“驸马爷,您在前头带路吧。” 申屠川回神,又深深看了马车的车帘一眼,见车帘始终没有被掀开的意思,抿了抿唇后拉扯缰绳,骑着马走在了最前头,一路上褚宴领着百十人护卫,场面说不出的威风与气派,每经过一处,就会响起绵延不绝的欢呼声。 扶云是孩子心性,虽然一直不想季听同申屠川成婚,可这会儿偷偷掀开马车一角,看到外头的人个个喜气洋洋,顿时也跟着高兴起来:“殿下,今日的人太多了,当年周老将军打胜仗回朝,都没见这么多人。” “可不能这般比较,”季听好笑的看他一眼,“周老将军打胜仗是常有的事,百姓们见得多了,也就懒得凑热闹了,可我成婚不同,自先祖起也就我这么一个公主,可以说凛朝所有百姓都没见过公主成婚,想出来见识一下倒也正常。” “就算殿下说的有道理,也不能否认百姓们是因为喜欢殿下,才会来看殿下成婚的。”扶云不服气道。 季听想了想:“那倒也是。”若是放在前世她声名狼藉时,怕是当街耍疯都没人愿意看,更别说只是成婚了,今日能有这么多人,想来也是百姓们近日对她改观不少,才会愿意捧这个场。 “……虽然扶云不喜欢申屠川,但不得不说殿下和他成婚是对的,这些日子我去街上,总听到旁人说殿下往日那些传言都是假的,真正的殿下定然有情有义,才会不嫌弃申屠川如今的身份,”扶云说完顿了顿,“但我还是不喜欢他,以后也不可能喜欢。” “没让你喜欢他。”季听慵懒的倚在软榻上,心里有淡淡的烦闷。 扶云嘿嘿一笑,讨好的奉上一颗糕点:“殿下,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待会儿的仪式怕是没个大半日都结束不了。” 季听看一眼糕点,不怎么有兴趣:“天儿太闷了,这东西有些腻,没有别的吃食吗?” 扶云顿了顿:“平日马车上都是放糕点,也没有别的东西啊。” 季听叹了声气,揉了揉确实有些饿的肚子:“那算了,不吃了。” “可若是不吃,待会儿在太阳底下一晒,岂不是更受不住?”扶云看到她鬓边的汗,一时间担忧起来。 季听微微摇头:“若是勉强自己吃下去,只会让自己更难受,还是算了吧。” 扶云闻言只好放下手中糕点,拿了扇子帮她扇风。 日头渐渐升了上来,马车里的冰鉴也化得差不多了,狭小的空间里甚是闷热。季听的婚服里里外外有七八层,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这会儿里头都湿透了,外面还显不出半分,只能一个人兀自烦躁。 扶云看她难受,自己也跟着着急,昨晚天气凉爽,他便以为今日也是如此,就少备了些冰,结果此刻热了都不知道从哪弄那些东西。正当他不知所措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扶云顿时烦躁:“不赶紧巡城,突然停下做什么?” 话音刚落,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殿下,天气炎热,马车里应该也是闷的,草民特意来送些心意,还望殿下笑纳。” 季听顿了一下,示意扶云撩开车帘,便看到老鸨拿头巾包着脸、衣着素净的出现在马车边上,手里还拎着两大桶冰。季听看到她的打扮,不由得扬了扬眉。 “奴家身份登不了大雅之堂,未免殿下遭人非议,只能这样打扮了,还望殿下恕罪”老鸨说着便将桶拎到了马车上,“这是申屠公子昨日叫奴家准备的,说若是今日天热,便在此处等着给殿下送。” 季听闻言若有所思的看向前方,正和申屠川对视上。她今日还是第一次见他,穿了大红喜袍的他眉眼如画,身姿像竹子一样挺拔,坐在高头大马上时,颇有几分神仙的感觉。 老鸨送完冰便匆匆走了,帘子重新放下,隔住了季听和申屠川交接的视线。 “没想到这申屠川还挺周到……”扶云嘟囔一声,却也没再说别的。这次是他失误了,害殿下难受这么久,若不是申屠川送来这么多冰,单是巡城都能把殿下热坏。 马车里凉快多了,季听的汗逐渐消了,心情也没有先前那么烦闷了,她重新从桌上捏起一块糕点,尝了一口后抿了抿唇。 “殿下怎么了?”扶云忙问。 季听将东西放下:“总觉着在马车里闷了一会儿,东西像坏了一般。” 扶云闻言赶紧拿起一块尝尝,吃完才松一口气:“没有坏,但殿下若是觉得不对,还是不要吃了,免得吃坏了肚子。” “嗯,叫个侍卫过来,给申屠川传句话,本宫饿了,让他带我们去买糖炒栗子。”季听慵懒的道。 扶云有些迟疑:“咱们还在巡城呢,皇上也在等着,咱们这个时候去买东西吃,是不是不太好?” “这有什么,又不是让申屠川去买,只是要他带路,等到了集市让侍卫去买,我们只管巡我们的,侍卫买完追上来不就好了。”季听不紧不慢的叮嘱。 扶云一想也是,于是立刻叫了侍卫来,吩咐几句之后那人便往前去了,当把话传给申屠川时,申屠川的唇角微微翘起,半晌应了一声:“叫殿下等着就是,我会派人为她买吃的。” “是。” 待侍卫离开之后,申屠川继续走在巡城队伍的最前头,然后在要往下一条路去时,突然拐向了集市。 季听看到马车拐弯后,心情顿时好了起来,也不怕弄皱身上的婚服,没骨头一般歪在软榻上,没过多久便有人送来了吃食。 扶云看一眼刚送来的煎豆腐和小馄饨,不由得皱起眉头问来人:“不是说要你买糖炒栗子了吗?” “回少爷的话,驸马爷说没人帮您剥,还是吃这些简单的就好。”来人恭敬道。 扶云不满:“我难道不是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