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知道了,小管家婆。我不在家里,你去川市也好,又想什么心思也好,一定得叫舅舅陪着,千万不能一个人去,知道吗?” 姐妹俩的互相叮嘱,一直持续到十月份。金外公带着舒雅,踏上去京城的火车。这一回,缝纫机厂的领导都特意来过问了一下,毕竟这一回是真选上了,在剧组拿工资呢,在一般人眼里可不就是选上了。 在他们小地方,还是件挺大的事,就连程燕都问了好几回,羡慕的不得了。 “还没谱呢,去了也不一定就能当演。就算能演,没准就仨镜头,到时候扒着放大镜都不一定找得着。”问的不止程燕一个人,不管谁来问,舒雨回的都是这句话,尽量给这事降降温。 “切,我信你个鬼,你这人不老实。”程燕嘴噘的可以挂油壶。 舒雨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啊有点好事老爱藏着掖着,“你说又没人找你发糖,怎么就不能说了。” “现在说的热闹,后头没成不是招人笑话吗?”舒雨的性格就是这样,不爱招摇。 “果然还是老毛病,胆小鬼啊胆小鬼。该威风的时候就威风,你以为你不威风,人家该落井下石的时候,会少踩你一脚。” 舒雨“唉哟”一声,“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才一个周末没见,学问见涨啊。” 程燕回了一声,“哟,被你看出来了。” 舒雨差点被咽住,手一搭朝她肩膀拍过去,“讨厌。” 眼儿一瞥,被班上一个男同学的造型给惊呆了,竟然扎了个辫子。其实这个男生一直在留头发,但之前没扎起来,便不显眼。等头发过肩,他在脑后一扎,就显了形。 同学看热闹,老师则是气了个半死。让他去剪,谁知道男同学脖子一梗,说现在诗人都留长发,他也要留。 “你是诗人。”老师顺口就怼了他一句。 “那当然。”男同学仿佛就等着这一句,递上自己的笔记本,还真是他自己的诗集。 老师被一本诗集怼得哑了火,拿起来就奔主任办公室,搬援兵去了。 同学们又是新奇又是佩服的看着自己的同学,只有他的同桌,很骄傲的说道:“他真的会写诗,都是我看着他写出来的。” “那怎么让老师拿走了,万一给你烧了不是可惜。”同学们还挺会替人担心。 诗人同学一扬脖子,“那是我的手抄本,原本怎么会给他。” 同桌又帮着宣传,“他投稿给出版社了,等着出版呢。” 出版两个字,直接让教室炸开了锅。后世的人可能没法理解这种心情,在**十年代,所有铅字印刷出来的文字,都被视为神圣不可动摇,也是绝对不可质疑的。甚至在今后的好多年里,都有人愿意自费出版,就为了把自己的文字印成铅字。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我没事,很早就待在家里哪儿也不去了,家里人本来是二十九三十当天会大采购的,也被我拦住了,家里有什么就吃什么吧,省着点别讲究了。 下楼扔垃圾,我也是戴着口罩,回来就洗手液洗手的。 现在网上很多关于武汉的谣言,让人难过又气愤,但也有不是谣言的真事,更让人难过。 民间自发组织车队接送医护人员上下班,民间自发组织给医护人员送饭,民间自发组织去联系酒店让无法回家的医护人员免费休息,这都是真的。 医生缺口罩,缺防护服,缺检测用的试剂,病人挤爆医院看不上病也是真的。 病人绝望,医生也绝望,我都不敢想在这种情况下,医护人员感染的概率会有多大。 武汉封城,湖北省其他十几个城市也陆续封城,这十几个城市的医院都面临这种情况。 今天开始机动车限行,说明情况已经越来越严重。 真的很希望中央派人接管武汉。 有些人就不配为人,就该千刀万剐,钉在耻辱柱上示众!!! 今天开始很多物资到达武汉,真的非常非常非常非常感谢,这个时候的医疗物资不是物资,是医护人员的命,再一次双手合什表示感谢!!! 很抱歉大过年的,让大家都跟着难过,以后不提了,大家该开心过年的还是要开心过年,再一次感谢大家的关心,我会好好的,大家也都好好的,待在家里就是最大的贡献! 第46章 诗人 后世的人谈起九十年代, 感觉一点也不陌生, 但谈起八十年代,似乎就非常有距离感。 哪怕对于出生在八十年代的人来说,那个年代也已经模糊不清。 在一些老少边穷地区,□□十年代甚至没有明显区别, 一直到二千年以后,生活才开始改变。 事实上,八十年代和九十年代都各自有着鲜明的特点, 而且绝不相同。 八十年代也不像后世以为的那样灰暗或是落后, 在经济上, 已经有了先富起来的一代人, 草根里开始出现百万富翁, 那些拿着公职给自己捞好处,不能提的人更不知道赚了多少。 在精神上, 八十年代的蓬勃更是超乎人的想像。诗歌和文学才是受大家追捧的远方, 赚再多钱的生意人都上不了台面。知识分子充满理想和激情,想要改变这个世界。新旧思想和碰撞, 中西方思想的碰撞,激烈的出乎人的想像。 而国家在这上头也抱着谨慎但又乐观的态度,大多时候处于中立, 任由民间不同的思想激辩和争论。 到了九十年代,当时人称自己为迷茫的一代,这一代不是指出生在九十年代的人,而是指九十年代的年轻人。 昨日里还在醉酒当歌阳春白雪, 今日里醒来满目膏梁物欲横流。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卖导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给人看病的不如给人剪头的,设计房子的不如开发房子的,对于知识分子来说,心里的落差可想而知。 于是乎,九十年代追求物质,下海经商成为主流。诗歌和文学一夜之间被扔进故纸堆,在很多文艺青年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这个世界就已经变了模样。 舒雨的思绪被炸了锅的同学拉回现实当中,程燕正使劲摇着她的胳膊喊,“我们班要出一个诗人了。” 前世有这么一回事吗?舒雨有些茫然,实在想不起来了,顺着程燕的话应道:“那是好事,咱们也与有荣焉。” 她也就是这么一说,又没结过仇,捧着说两句,大家都高兴,不是挺好。 当时的小孩子也纯朴,都没人多想更没人质疑,个个与有荣焉。诗人同学被人一捧自己也飘飘然起来,恨不得踱着方步,在学校里横着走。每天都有别班的同学趴在窗口看看他,还有人想认识他,跟他交朋友。 诗人同学一面作不屑状一面到处吃吃喝喝,过的无比滋润。问到出版的事,回答永远是在等出版社的信,反正他是很有信心的,因为那些出版过的诗集他都看过,觉得还没自己写的好呢。 兴致来了,还会当场吟一首,惹来大家的叫好声。 “我怎么觉得他是唬弄人呢。”时间久了,出版的回信等不到,终于有人开始质疑。 最早质疑的还是同班同学,因为他们是最早知道这个消息的,外头的人知道的晚一点,有些刚刚知道,还没到质疑的时候呢。 程燕永远最关心这些八卦话题,开始观察之前根本没留意过的诗人同学。舒雨原以为这事跟自己无关,没想到自己却在放学后,在宿舍下头被诗人同学拦住。 “舒雨,找你说点事。”诗人同学拦住她。 都是同班同学,舒雨顿住脚步,“有什么事?” “那个,借一步说话吧。”就在宿舍门口,进进出出都是人,诗人同学可不想被人听了去。 错开几步,挪到离门洞远点的地方,舒雨便道:“说吧,学校的热水有时间限制,去晚了打不到水。” 姐姐走后,舒雨开始住校,和以前一样只在周未回去。 “没多大事,就是我约了人去吃饭,身上忘了带钱,找你借一点,过几天还你。”诗人同学说的一脸坦然。 舒雨一摊手,“我没带钱。” “你上去拿呀,我在下头等着。”住宿舍的同学怎么可能身上没钱呢,最低限度也得有一段时间的生活费吧。更何况,舒家的情况谁不知道,工厂给姐妹俩发抚恤金,姐姐还去了京城的剧组拍戏。怎么看,手里都不可能没钱。 舒雨摇摇头,“生活费花光了,幸好提前买了饭票,不然吃饭的钱都没了。” 诗人同学脸涨的通红,大概是没有想到,舒雨竟然会拒绝他。想骂几句,又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只能瞪了她一眼,愤然转身。 回了宿舍,几个人宿友从窗子前缩回脑袋,有关系好的来问,“你们班的小诗人找你干嘛呢。” “找我借钱,正好生活费用完了,没钱借。”舒雨没当多大的事,顺口说了出去。 “她还找你借了钱啊。”上铺那个曾经顶锅的女同学,从蚊帐里伸出头,支着身子问道。 “怎么,也找你借了?”舒雨一听这话就知道,坏了,看样子诗人同学找不少人借过钱。要知道,这一位可是高一的学生,都不是一个班。 “是啊,说有急用,这都快小一周了,也没还。”上铺的同学家里条件不错,想也是,能买锅顶头上的,条件都差不到什么地方去。 又因为住宿,通常身上都有一个月的生活费,对学生来说,这钱可不少。 舒雨也只能隐讳的提醒她,“你就说自己没钱用了呗。” “算了,他怎么可能不还钱,我还是等等吧。”上铺的同学犹豫一下,最终还是觉得不好意思开口。 本来以为这事就这么过了,没想到后头进宿舍,住了舒雅那张床的舍友,忽然来了一句,“舒雨,你中午掏了钱包,不是还有钱吗?” 舒雨没想到,自己还能遇到这种人,回头冲她一笑,“那不然我下去叫他,说你愿意借钱给他。” “诶,不是,我又没钱,关我什么事。” “对呀,我有钱没钱,又关你什么事。”要不是怕她听不懂,舒雨真想来句雨女无瓜。整天劝别人大方善良的人,自己遇到事跳的比谁都高,嘴脸比谁都刻薄。 宿舍一直以来融洽的气氛,从今天开始被打破,舍友被舒雨怼了一脸,气得爬上床嘤嘤嘤的哭。 竟然还有人来劝舒雨道歉,“你道个歉算了,不然她怎么下台。” “有本事自己上台演大戏,还没本事自己下台吗?”舒雨眼一瞥,得了,又得罪一个。 上铺的哭声更大了,舒雨将行李一收拾,干脆今天晚上回家住去。 周未,舒雨带着自己的成品,和舅舅一块上了川市。金明天还是坐在舒雅以前老坐的馄饨摊上,大冷的天吃碗馄饨再喝碗米酒,寒风吹在身上也不觉得冷。 丽姐早在店子里等着,迫不及待的带着舒雨去她的仓库里验货。 “一共六十件大衣,还有五个男士皮包,真皮的太贵了,我舅舅没钱多拿。”舒雨将大衣挂出来,展示给她看。 短款大衣俏皮,腰带可以系在身后,看着中性大方,可以系在腰间,又显出娇俏来。 中长款或在腰间或在袖口镶了同色系的真皮做装饰,特别是镶腰线上的真皮,将腰线提高,穿上身营造出脖子以下全是腿的视觉效果。 考虑到当地人的身高,长款不多,也就那么几件,黑色大衣料子,宽宽的黑白千鸟格面料镶在腰线上,略显沉闷的大衣瞬间活泼几分,显出与众不同的格调。 丽姐几乎每件都上身试了试,穿了便不想脱下来,无论是做工还是质量,尤其是款式都是上上乘。穿在身上,哪怕宽松款都一样能显出身材来,这是丽姐觉得最神奇的一点。 五个真皮手拿包,一摸就知道是最好的小羊皮,一看五金件就知道是大厂的货。丽姐就算没拿过真皮的货,也知道真皮的价格有多高。如果数量多,丽姐还真不敢拿,但只有五个,便觉得拿来试试水也可以。 “大衣四十五一件,真皮手包六十一个,一共三千块。”舒雨报价。 贵归贵,倒是没超出丽姐的预料,她暗自松了口气,用略带轻快的口吻道:“也就是你,姐去谁家进货,不得被我磨掉三层皮。” 舒雨抿了嘴儿笑,“要不怎么咱们合作愉快呢,姐爽快我也不会开高价,不然咱们调高了价慢慢磨,互相浪费时间,也伤感情不是。” 丽姐伸出一只手指头点上舒雨的额头,嗔道:“真是个能说会道的丫头,等你长大了,要是出来做生意,哪里还有我们混的份。” “瞧您说的,我还小呢,等我出来做生意,丽姐早成了百万富翁,回去享福去咯。” “能当万元户我都阿弥陀佛了,还百万元,你可真能想。”丽姐姐打了个哈哈扯过去。 舒雨也清楚,丽姐早就是万元户,离十万块也只多不少,不过财不露白,没人敢说自己赚了多少钱,不然被人掂记上了,不知要生出多少事。 这一批的大衣,丽姐一件都没留在川市,全部打包送到省城。省城的消费水平,也在逐年拉开距离,穷人依旧是穷,有钱人却一直在增加。 特别是出于补偿心理,前些年不能穿也不敢穿,没得吃也买不到。现在放开市场,又暂时没有教育医疗房价三座大山压顶,老百姓特别舍得在吃穿上花钱。 “你舅舅什么时候还去?”丽姐可算是食髓知味,要是没有这姑娘送来的衣服,她的店也就是省城众多服装店中的一间,靠着她的能力生意也许会稍微好一点,但绝不会像现在这样独占鳌头,一提起她的店,就是顾客口中的标杆和精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