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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小哑巴,居然还手了! 只见他小小的个子压在带头的人身上,拳头凌乱地往别人脸上招呼,他还没还上几下,被人猛地一扯拖在地上,刚被他扑倒在地的人立即反扑过来,石头样的拳头哐哐往他头上脸上砸。 顾培风瞪着那人,那人借着人数优势,肆虐地揍着他,脸上居然带着笑。 “这小子还瞪人呢!” 一个按着他的小孩发现新大陆似的叫了起来,“万万,他这是要记着你报仇啊!” 叫“万万”的人坏笑了一下:“我让他记得更深些!”说完拳头就要往他眼珠上砸。 那拳还没落下,只听万万嗷一声叫了起来,径直往旁边一倒,疼得两腿乱蹬。 顾培风不知哪儿来的蛮劲儿,居然挣开了几个大孩子的压制,死死啃着万万的肩膀,咬得他快要满地打滚。 “快!快拉开!”其中一个瞬间变了脸色,另一个上去就是几脚,踹在顾培风侧腹上,可任凭他们又打又撕,顾培风红着眼,死咬着,愣是没松口。 “血!血!流血了!!” 万万的肩头开始渗出大片大片的血,没多会儿就洇湿了半个肩头。所有人一下慌了神,几个胆小的马上跑了,还剩下几个稍微大点的,开始抠顾培风的脸,想让他松口。 硿。 沉重的佛寺钟声过林而来,惊起一片飞鸟。 “喂!干什么欺负我弟弟!” 一辆自行车嘎吱刹住,车上的少年单腿撑着地,白色的帆布鞋和衬衣无比干净,连点灰尘都沾不上那种。 那群小孩一看更大的孩子来了,怯怯地愣了一秒,趁这个时候,那人抬手把顾培风捞了起来:“走,跟哥回家。” 顾培风抬眼看了看他,没吭声也没上前。 那人装得一脸自然:“妈喊你吃饭呢,到处都找不到人。” 忽然,有个小孩惊叫一声:“这不是他哥!这是苏齐云!老在国旗下讲话的那个!” 苏齐云一看要糟,抄起面前木呆呆的小孩往后座一甩,蹬着单车就闪远了,那群小孩跟在后面喊着追,足足追了七八条巷子。 苏齐云骑车很快,润润的海风把他扎得整齐的白衬衣鼓起。 顾培风坐在后座上,不自觉地抓着那一小片衣料,直到他发现,自己的脏手在他的衣服上烙了个泥手印。 顾培风瞥了眼他雪白雪白的衬衣,悄悄收了手,转而抓着金属车座。 为了甩开那群皮孩子,苏齐云特意绕了极少学生去的海边小路。 满湾的渔船正在归港,海风暖暖得,居然吹得全身惬意。 夕阳的余晖洒下来,遮天蔽日的榕树在他的衬衣上落下光斑,沿途一路夏蝉。 “你忍忍啊。” 苏齐云垂眸,盯准了扎进他手心的一小根铅笔芯,两个指尖猛地一掐,手心立即酸疼得不行,顾培风差点从树上滑下去。 “忍忍。” 苏齐云的眉眼无比冷静,甚至看着不像个十二岁的小少年。他灵活地推着对方手心里那条黑乎乎的东西,隔着皮肉,把尖头对着不住涌血的那个血洞。 一股极其诡异的感觉传来,那截断铅芯带着一大堆黏糊的血涌了出来,铅笔尖滚了滚,啪嚓越过手掌,不知掉到哪里去了。 顾培风捂着手心,疼得直咧嘴,一双大眼睛水润润的,可他忍了忍,又把酸意生生憋了回去。 这个伤口不浅,那血还在不住淌着,眼见着怎么都止不住,忽然一阵温热的感觉传来,救了他的大哥哥,把脸埋在他手心里,吸住了他手上的伤口。 顾培风心中一震,先是相当惊讶,之后涌上来无边的愧疚——他的手那么脏,只是抓了一下,就在苏齐云的衣服上抹出个泥手印…… 他挣了挣,想抽回自己的小黑爪子。 “别动。” 苏齐云垂眸,依旧吮着他手心的伤口,这两个字几乎是从鼻腔里哼出来的,格外糯。 顾培风没敢再动,他发现这人的鼻梁秀气而挺直,暖乎乎的天气里,他的脸很烫,可鼻尖居然有些温凉,而且他的睫毛长得惊人,比他们班上所有女孩子都要长。 他莫名地盯着那片羽扇般的睫毛看。 “好了。” 苏齐云松开了他的手心,挺深的伤口已经不再渗血,盈盈张着点小口子,露着里面柔嫩的血肉组织。 他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个东西,递给顾培风:“盐棒冰,别哭鼻子啦。” “我没哭!” 苏齐云看着他,笑了:“你会说话啊。” 顾培风一把抢过棒冰,撕开包装袋。里面都有些化了,淡淡的盐津味儿也变浓了点,他赶忙把下边水淋淋的地方吮了一口,一声沉重的钟声传来,像要唤醒整座沉睡的小城。 这是佛寺里的晚课开始了。 夕阳熏橘了半面天空。 刚刚,苏齐云为了甩开那群熊孩子,带着他一口气骑上了城郊的冷山,这才看到那群小孩被蜿蜒的上山路折服,再没跟上来。 他俩坐在半山高高的树枝上,俯瞰着大片大片的树林,小城佛寺橙红的尖从阴翳中探了出来。 顾培风头一次信了那句话—— 刺桐,刺桐,刺桐的茶,都回着甜。 “我挺喜欢这里,有时候来发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