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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秦山月第二次进入疗养院治疗,上一次是在她大一的时候,曾休学一年在青少年精神疾控中心,进行所谓的性别认同障碍治疗。 不了解秦山月的人可能很难想象得到,她从小到大都是个非常耀眼的人。小时候是孩子王,上学后成绩出色,擅长运动,经常在空手道比赛中获奖,是学校新闻社的主播,还跟同学组过乐队打架子鼓。 她自幼一直认为自己是个男孩,总有一天会长出其他男孩有的器官。那时候家人听了只是觉得很好笑,并没有当真。 上了初中之后,她意识到自己可能跟别的男生不一样,于是开始变得小心翼翼,没有再提起那些话。身体的发育变化,第一次来大姨妈,男女同学之间的互动,都让秦山月充满困惑和苦恼。她刻意把头发剪得很短,拒绝穿校服裙,总是打扮得很中性,跟男生一起打球,尽量不在学校使用厕所……虽然不再用语言表达,但固执地用行动强调自己的内在性别。 假小子还是很常见的,家里没人往心里去,顶多是她的母亲有点看不惯她的风格。 高中的时候,她也曾偷偷对女同学心动,但都没有过行动。直到大一,她无法自拔地迷上了一位刚毕业参加工作的年轻老师,去学架子鼓、跟同学组乐队,都是为了吸引她的注意。 秦山月无论在男生还是女生中都相当有人气,她这么费尽心思,老师怎么可能注意不到这个帅气的学生。她对秦山月也很有好感,两人经历一番纠结挣扎,还是忍不住走到了一起。 那时秦山月着了魔,幻想跟老师一辈子不分开。她知道老师的担忧,却很乐观地让老师不用担心,老师去哪她就去哪,让老师一定等她毕业。 但这件事被她姐姐发现,并“好心好意”地告诉了她们的父母。 秦山月的父亲是业界知名的大律师,专为大型企业和社会名流处理法律问题,母亲出身名门大家闺秀,是非常有名的小提琴演奏家。他们不能接受自己的女儿心里有问题,也不可能由着她任性地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爱人和未来。 面对父母的质问,秦山月第一次鼓起勇气表明心意,还跟他们吵了好几次,她已经决定抗争到底,就算离家出走跟老师私奔,也绝对不会放弃。 然而她的父亲告诉她,其实在她被关在家里自作多情地顽抗时,老师已经放弃她了。只要秦山月也同意“改邪归正”,他们就不再为难老师。 秦山月不恨老师,她家境普通,刚毕业参加工作,以秦家的实力想要毁掉她的前途轻而易举,但只要离开秦山月,她就能得到少奋斗十年的好处。 面对诱惑,感情和人性都是经不起考验的。 只是人生中第一次爱情、和为之付出的勇气都在那一刻湮灭,令她感到心灰意冷。她放弃了自己的坚持,接受入院治疗,之后听话地换上裙子留长头发,放弃了空手道,乖乖按照父母的要求,把自己改变成一个低调温顺的女孩模样,按部就班地上学、毕业、工作。 直到家里一次次给她安排相亲,她的情绪开始逐渐变得不稳定,在抑郁和狂躁两种心境障碍中饱受折磨,也给周围的人带去很多麻烦。 因为她的情绪失控,家人再次将她送进疗养院,认为她旧病复发,行为和思想需要纠正。 但现在世界卫生组织已经将性别认同障碍正式更名为性别不符,并且将其从精神疾病条目中删除。 跨性别者本身不再属于精神疾病患者,他们之中很多人患有的精神疾病如抑郁、狂躁、PTSD等,只与他们在生活中遭受到的歧视、家暴、骚扰和校园暴力等情况有关。 这些话允梦泽对秦山月和她的家人反复强调过,秦山月不需要长期住院,服用药物就可以控制情绪,她真正需要的是家人的理解和支持。 但她的家人以一种温和的固执,坚持让她接受治疗,她自己也没有任何反对意见,默默地接受了所有安排。 允梦泽问过她,如何看待自己跟姐姐的关系,她冷漠地回答,血缘关系。 虽然她一向话不多,但允梦泽还是发现,最让她感到难过的应该是发现她的事后,她那端庄优雅充满知性的母亲,有生以来第一次说了脏话,还给了她一耳光,并把她从小到大所有的照片全都扔进了碎纸机,丢掉了她引以为荣的奖章和空手道服,好像这样就能毁掉她令人不满的一部分,修正她脱轨的人生。 她的母亲成功了,从现在的秦山月身上,再也找不到曾经的闪光点,那些回忆中的她,遥远得像是另一个时空的陌生人。 允梦泽信步向前,看到封东岳也在探视区,李余带着林园园站在旁边,聆听领导训话。林园园手足无措地低着头,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应该是在为热门话题事件挨训。 封东岳也看见了允梦泽,却只淡淡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继续对林园园说着什么,再没有了之前的热情。 这淡定的反应,沉着的气质,似乎是原主本人。难道攻略者激情消退,自动下线了? 允梦泽还想再观察确认一下,这时白墨匆匆跑来,抓住他的胳膊强行拖走:“来不及解释了,快来!” 他很少见到白墨这么紧张,加快脚步跟他一起离开。 封东岳的余光瞄着允梦泽,待人彻底消失在视野里才收回心思,对林园园说:“你觉得这件事很可笑吗?暂且不提你疏漏百出的越狱计划,你想过没有,既然监狱都遭到了病毒入侵,外面的情况又该是怎样糟糕?如果选择不越狱,要如何处理感染了病毒的人?如果选择越狱,你的计划里有几种逃出去后应对现实状况的危机处理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