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温续文看着手中的兔子泥偶,犹豫片刻,并未丢掉,刚才总归只是百姓之言,事实如何尚未可知。 温续文继续往东走,去买许舒妤说的糕点,途中看到一座三层小楼,很是华丽精致,上方牌匾写有“采香阁”三个字。 采香阁的大门大开,不停有人进进出出,待温续文靠近,便听到里面传来阵阵琴声和女子的娇笑声。 温续文脚步一顿,他大概知道采香阁是什么地方了,没想到青天白日也有人来妓院。 总是见书上将妓院写作烟花巷,他还以为妓院都开在巷子深处,不曾想这采香阁这般高调,竟然开在大街上。 **嫖得如此光明正大,也就只有古人能如此。 说实话,温续文挺想进去看看的,并非想嫖娼,只是想看看传说中的花魁是什么样子,是不是真的如书中写得那般仙气飘飘,一点不像风尘女子。 温续文是不太相信这种说法的,哪怕花魁再多才多艺,她都是被当做歌妓培养的,气质和大家闺秀有天然的区别,生活环境对人的影响是很大的。 驻足片刻,温续文还是抬脚离开,他是有家室的人,妓院这种地方进不得,进去后,哪怕只是看看,名声也毁了。 在古代,重名声的不只是女子,男人也重名声,尤其是读书人。 再走了片刻,温续文终于看到了许舒妤说的那家糕点铺——斋记,没想到这家店的生意会这么好,排着很长的队。 温续文看看日头,他出来的时间虽然不短,可也还有一个多时辰才到用午膳的时间,怎么现在就这么多人? 温续文有些犹豫。 若只是排队,这还没什么,让温续文尴尬的是,在这里排队的大多都是妇人,偶尔有一两个男人,也是中年人,年轻男子,只有他一个。 想到已经答应了许舒妤,温续文咬咬牙,走到队伍后面停下。 站到队伍中的那一刻,他明显感觉到无数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妇人一般都健谈,温续文前面的那位妇人便转过身,好奇道:“公子也喜欢斋记的玫瑰莲蓉糕?” 温续文.强忍着尴尬,道:“小生娘子喜欢。” 听到这话,那妇人一副了然的表情,笑道:“公子是刚成亲吧?” 温续文点头。 “这男人啊,就是如此,刚得到时总是百般珍惜,我家相公刚成亲时,也为妾身买过玫瑰莲蓉糕,而现在......”妇人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 这个话题总能引起人的共鸣,前面的妇人纷纷道: “我相公以前也是如此,如今家都不回,孩子和公婆都是我一个照顾。” “我家那杀千刀的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男人就是可恨,真该把他们千刀万剐。” “......” 温续文吓得一激灵,差点没忍住跑掉,他真怕这些妇人把对自家男人的怨恨撒在他身上? 还好她们只是不停地吐槽埋怨自家男人,没有动手的迹象,可是随着时间流逝,他后面也排了几个妇人,她们刚来,就自然而然地加入话题。 于是,温续文就这么憋屈地被夹在中间,忍了足足半个时辰,才轮到他,温续文简直一秒都不想多待,飞快地要了一份糕点,就转身离开。 远离了那群叽叽喳喳的妇人,温续文只觉得浑身轻松不少,将手里攥着的银子放进荷包,突然一愣,又仔细看了看,终于确认,他少了三钱银子。 温续文瞪大眼睛,看着手中的糕点,就这么点东西,值三钱银子?抢钱呢。 别看十两银子听着不多,在乾朝,一两银子等于十贯钱,也就是一万文铜钱,十两银子可是一个普通家庭一年的花销。 现在买了一盒糕点,就花去了三钱。 黑,真黑,简直是奸商。 一瞬间,温续文没了逛下去的心情,他只想回府,把这玩意儿赶紧给许舒妤,他一看到它就肉疼。 快步回到玉清院,正好碰到秀儿,温续文面色一喜,把糕点递给她,道:“拿去,这是你家小姐要的糕点。” 秀儿乖乖地接过去,正要替许舒妤向温续文道谢,就见温续文已经回了自己房间。 秀儿有些摸不着头脑,姑爷跑这么快做什么。 回到房间,许舒妤正在看《后宅》,秀儿把糕点放在桌上,道:“小姐,姑爷给你买了糕点......咦,似乎是斋记的。” 刚才秀儿没有细看,现在一看包装,可不是写着斋记两个字。 秀儿笑了,“小姐,姑爷真是有心了,斋记的糕点,没有半个时辰,是买不到的。” 许舒妤一怔,她之前只是怕温续文乱花钱,才跟他说想要斋记的玫瑰莲蓉糕,却忘了斋记的糕点并不好买。 没想到他真买回来了。 打开盒子,许舒妤拿起一块糕点,轻咬了一口,绵软的莲蓉里带着玫瑰的香味,还是一样的好吃。 许舒妤不知为何,胃口不错,吃了一半后,才在秀儿的劝阻下停下来。 “小姐,不可再吃了,免得积食。” 许舒妤用手帕擦拭手指,道:“将剩下的包起来。” “哦,”秀儿点头应下,心里却犯嘀咕,以往不是都会给二小姐送去吗? 第8章 午膳时,许士政回府,不待温续文说那摊贩之事,许舒静便问道:“爹爹怎么看着不高兴,可是因县衙的事?” “唉,”许士政叹口气,“前几日一家三口被害的案子,凶手已经抓到了。” “那不是应该高兴吗?” “为父,高兴不起来啊。” 俗话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反过来同样成立。 张吴两家是邻居,关系一直很好,尤其在两家夫人一同生了个儿子后,走得就更近了。 去岁,两个小孩在河边玩,本是吴家的夫人看着两个孩子,只是她中途有事离开片刻,待她回来,张家的孩子已经落入水中。 妇人见识短浅,她第一想法是两个孩子又发生口角了,自己儿子失手把人推了下去,她怕担上责任,连忙抱着孩子回家,不曾去看还在水里挣扎的张家儿子。 直到后来回家,妇人才从儿子口中得知,张家儿子是自己贪玩,失足落水,只那时已经悔之晚矣,张家儿子已然溺水身亡。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吴家儿子还小,指望一个小孩子保守秘密,怎么可能。 自然而然地,泥人张便得知吴家见死不救的事情,老实巴交活了半辈子的人第一次对人生出恨意,他中年才得了这么个儿子,妻子因为生孩子落下病根,仅熬了一年便去了,儿子就是他的命根子。 再看看吴家人家庭和睦,欢声笑语的样子,他就更恨了,他们就没有半点愧疚吗?夜里不会被噩梦惊醒吗? 泥人张自从得知真相后,每晚都会梦到儿子,他那张稚嫩的小脸,总会哭着喊:“爹爹,我好难受。” 每梦到一次,泥人张对吴家便更恨一分,直到这份恨完全占据了他的大脑。 于是,便有了几日前的命案。 泥人张杀了人,可恨,可他也可怜,失去了唯一的儿子。 或许有人会想泥人张为何不报案,别说已经是去年的事情,查不到什么,便是查到了,吴家只是见死不救,并非是她推了那孩子,县衙判的结果不会让泥人张满意的。 许士政是真心爱护百姓的父母官,看到这样因一念之差导致的惨案,心中难免有些唏嘘。 温续文宽慰道:“岳父只是做了该做的事罢了,杀了人,总会心虚,泥人张会,吴家也会,哪怕时间会消磨这种情绪,却不会消散,泥人张报了仇,吴家得以解脱,岳父捉拿泥人张归案,泥人张也得以解脱,他在牢中会比在家中待得心安。” 许士政听言,欣慰道:“老夫为官多年,竟是不如续文看得明白。” 温续文谦虚一笑,“岳父过奖了,今日衙役捉拿泥人张的时候,小婿正好在,恰好看到他的神情。” 当时他还纳闷,为何被抓了还那么轻松,现在他明白了,泥人张从来没想过逃脱,他只是没有投案自首的勇气。 “好了,莫说这些晦气的事情,用膳,用膳,”李氏一锤定音,将此事翻篇。 用完膳,待许士政和李氏离开,许舒静看向温续文,挤眉弄眼道:“姐夫,可以啊。” “是不是很崇拜我?” “......有一点,”许舒静决定给他点面子。 “那书局的分成能不能提一下?”温续文希冀道 许舒静瞬间变得面无表情,“没得商量。” “切,你的崇拜真廉价。” “我要收回那句话,你这么财迷的人,谁会崇拜你。” 温续文叹口气,“小妹啊,姐夫也是没办法,姐夫也是想多赚些钱,好养活你姐姐啊。” 许舒妤闻言抬起头,有些懵,怎么扯到她身上了? 许舒静也不明白,“和我姐姐有什么关系?” 温续文一脸肉痛道:“你姐姐爱吃的糕点,那么一小盒就三钱银子,姐夫要是不努力赚钱,你姐姐就要喝西北风了。” 许舒妤抬眼看他,“一会儿,舒妤让秀儿把银子还给相公?” 温续文义正言辞地拒绝,“夫妻之间,谈钱多不好,娘子若是过意不去,给点补偿就好。” “什么补偿?” 温续文靠近她,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暧昧道:“娘子猜猜看,比如......” 清隽的脸庞,棱角分明,嘴角带着坏笑,那眼神看着就不怀好意,偏偏......她不觉得讨厌。 许舒妤的脑子不太清醒,迷迷糊糊的,听到温续文的话,呐呐地重复道:“比如?” 温续文看着低着头的小妻子,贴近她的耳朵,呼出的热气打在她耳朵上,痒痒的。 许舒妤正想退开一步,就听到温续文说道:“比如帮为夫洗件衣服。” 许舒妤瞬间石化。 温续文见此,哈哈笑了两声,离开了。 许舒妤看着温续文离开,实在不知道作何表情,她是许家大小姐,洗衣服这种事自然有下人去做,哪里轮到她动手。 温续文此言摆明是故意逗她,这人太可恨啊,干嘛说得那么暧昧,害她一阵心惊胆战。 许舒静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姐姐脸色变了又变,心里悲愤不已。 这是公共场合,**不能回房间吗?一点也不知道保护她幼小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