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二 杨梦龙的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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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军营垒中,一座营寨正在熊熊燃烧,黑烟裹着火焰冲腾而起,十里之内清晰可见。镶红旗并一部蒙古骑兵共计一万二千步骑军正在猛攻其余四座营寨,试图在明军主力回援之前将营垒彻底摧毁。 后金大军先是朝栅栏射出密集的火箭,试图让栅栏燃烧起来。不过这完全是在浪费箭枝,建造栅栏的木材是湿的,很难烧得起来,而明军又在上面糊了厚厚一层泥巴,烧得着才叫怪事了。那该死的战壕也让后金骑兵有力没处使,没办法,只好下马作战,在一面面牛录旗的带领下,成百上千的后金武士披着棉甲或铁甲,手持重剑大斧,冒着乱纷纷射来的利箭冲向明军营垒。明军站在栅栏后面乱箭齐发,不时有人被射中要害。不同于内地明军,关宁军顶在对抗后金的第一线,装备的质量还是有保证的,弓和箭用料都比较足,近距离命中,颇有杀伤力,后金士兵被射得哀哀直叫。最可怕的是,每座营寨里都有好几台床弩,明军弩手紧张的操作着,射出一支支短矛似的的弩箭,专射身披重甲的索伦死兵。索伦死兵身上的铠甲真的太重了,动作都不大灵活,弩箭射来,只有赌人品的份,人品不好的毫无悬念地被弩箭击中,甲叶破碎,身体被撕裂,溅起一蓬蓬血雾。这些床弩给后金造成的伤亡并不大,但是倒在床弩之下的,大多是无法量产的索伦死兵,这让岳托眉头紧皱……明军也学精了啊! 趁着明军忙着对付索伦死兵之机,后金战兵穿越了明军的火力网,现在他们距离明军只有两三米远了……问题是这两三米之间,是一条深深的战壕。看着这条跳进去就很难再爬上来的战壕,再看看战壕对面那高出地面近两米的土墙和栅栏,后金武士都傻了眼,这叫他们怎么过去啊?一米六深的战壕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近两米高的土墙和栅栏对他们来说也不算什么,但是两者组合就要命了,除非他们都长出了翅膀,否则是飞不过去的! 明军可没有兴趣研究后金士兵怎么过来,他们只知道再不打建奴就要过来了。随着一声大喝,数百支标枪从栅栏后面飞出来,雨点般落向站在战壕边无所适从的后金士兵。这么近的距离,标枪的杀伤力发挥到了极限,轻松的贯穿后金士兵的盔甲,洞穿他们的身体,被击中的后金士兵惨叫着滚进了战壕里。标枪不断飞出,还活着的人无处立足,只得也跳进战壕里。对于跳进战壕里的后金士兵,明军很大度的表示可以暂时放你们的马,没有痛打落水狗,而是集中火力痛击试图将木板搭到栅栏上爬过来的家伙,连抬枪都用上了。亲眼看到索伦死兵被抬枪射出的弹丸给打得内脏四飞后,后金士兵都学乖了,纷纷跳进战壕里。而后面的看到强攻基本不可能成功,也纷纷撤退了,第一轮进攻以失败告终。 现在轮到被困在战壕里的后金士兵倒霉了。明军站到栅栏上用拳头大小的石块照着壕底猛砸,后金士兵躲都没法躲,被砸得叫苦连天。别看这石块不大,杀伤力可是相当强的,挨上几下,就算是铁人也得趴下,最重要的是,这玩意儿遍地都是,捡过来用就行了,不用钱的,明军可以可劲的浪费,一通猛砸,几十名后金士兵已是遍体鳞伤,口鼻出血,倒在壕底奄奄一息。明军这才放心的跳进战壕里,用刀和长矛照着只比死人多一口气的后金武士的胸口猛捅,尽情发泄胸中的怒火,直到后金士兵被捅成马蜂窝! 一轮进攻的结果就是明军四座营寨中或多或少都堆了一堆留着金钱鼠层的首级。 岳托面无表情。这次攻击失败在他的意料之中,本来攻坚就是一项非常艰巨的任务,需要极顽强的意志和很大的决心,以及耐心,反复试探、进攻,直到将守军的武器物资消耗干净,或者瓦解了守军的意志,才能打下来,要是轻轻松松就能破军杀将,那才叫意外了。他指向那道吞噬了许多士兵的性命的战壕,沉声说:“填平它!” 在鞭子的驱赶下,镶红旗的包衣奴才们抡起锄头,从冻得坚硬无比的地面挖出一袋袋泥土,装进麻袋里。这是一项很辛苦的工作,地面冻得太硬了,一锹下去也只能挖出一点点土块,想装满一麻袋,得累个半死。最要命的是,当所有麻袋都装满之后,还得由他们背负麻袋过去填战壕,这绝对是九死一生的活。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谁叫他们是后金的奴才! 一匹快马飞驰而来,马上的斥侯满面春风,那笑容掩也掩不住,都顾不上礼节了,径直策马冲到岳托面前,滚鞍下马,叫:“主子,大喜,大喜啊,明狗又有援军出城增援大凌河城了!” 换平时岳托听到这样的消息肯定会很高兴,又可以发财了嘛,但是他刚刚在明军营垒前吃了亏,折损了一些手下,正一肚子火呢,一听这话就更恼火了:“明军出城增援大凌河城,我镶红旗将两面受敌,这算什么大喜事!” 那斥侯说:“主子有所不知,这支明军……”眼珠子飞快的一转,见有不少蒙古将领在场,赶紧刹住,凑到岳托耳边,声音放得极低,所有人都听不清他到底在说什么,只看见他在那里嘀咕个不停,而岳托脸上的表情也走马灯似的变换着,先是怒,接着是惊,然后是疑惑,最后变成了惊喜,揪住那斥喉的衣领低吼:“当真?” 那斥侯笑着说:“千真万确,就算给奴才十个胆子,奴才也不敢骗主子啊!” 岳托深深吸了一口气,说:“此事事关重大,你马上回去盯住那支明军,我随后就来!” 那斥侯说:“奴才遵命!”跳上马背狂飙而去。 岳托系紧斗蓬,对那几名蒙古将领说:“有重要军情,明狗又有一支精锐部队出城,朝大凌河杀过来了,兵力在四千以上,其战力不在天雄军之下!” 那几位蒙古将领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他们虽然还没有跟天雄军交过手,但是正蓝旗的惨状他们都看在眼里,现在两白旗正在猛攻天雄军留在南岸的车营,步骑并进,势不可挡,但是车营中无数支火枪喷出索命的烟焰,密集的枪声一刻不停,两白旗的精兵被割麦子似的撂倒,也就捅一桶奶的工夫便倒下了好几百,看得他们汗毛倒竖。听说明军又有一支战力不在天雄军之下的劲旅出城了,他们都菊花一紧! 岳托神情严峻:“天雄军的战斗力,想必各位都见识过了,也知道四千战力不在天雄军之下的精兵意味着什么。现在两白旗正在围攻明军车营,两黄旗和正蓝旗正在北岸与明军激战,战况胶着,如果让这支精兵冲过去,与明军会合,我军很有可能要吃大亏!所以,我决定带领镶红旗四千精兵前去堵截,试着击溃他们,你们则留在这里,钉住营垒内的明军,别让他们离开营垒过去与明军主力会合,明白了吗?” 那几名蒙古将领暗暗松了一口大气,还好,只是让他们留下来围困明军营垒,而不是拿他们当炮灰,却跟明军硬碰,岳托这小子还算厚道!为了防止岳托反悔,他们齐齐声了一声“遵命”,便两脚带风的跑开,指挥自家的部队去了。 岳托倒没有反悔,只是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一挥手,号兵吹响海螺号,镶红旗的精锐闻风而动,迅速集结,岳托点了四千精兵,也不多说,率领这支主力,迎着舞阳卫进攻的矛头杀去。 走出老远,这位镶红旗旗主嘴角的笑容才绽放开来,喃喃说:“那两千多匹马,还有那些盔甲、武器,都是我的,通通都是我的!” 镶红旗旗主并不知道,此时他放出去的那些哨骑已经“缴获”了很多舞阳卫的制式装备,当然,是以弩箭和铅弹为主的。在舞阳卫射士和火枪手的大呼小叫中,弩箭破空的颤音和枪声绵绵不绝,撞上来试图袭扰他们的后金哨骑要么变成刺猬,要么被打成马蜂窝,带着多支弩箭或者多发铅弹倒在了这片冰冷的土地上,很快就变成了一具僵硬的尸体。 这种“缴获”敌军武器的方式还真够另类的。 枪声隔三差五的响起,被挂在马颈上的后金士兵首级也越来越多,那些原本畏敌如虎的民夫和关宁军弩兵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轻松————好像建奴并不难打嘛,三轮弩箭齐射再加一两百支掣电铳狂轰就全撂倒了!只是杨梦龙的脸越来越黑,一副要吃人的样子。终于,在舞阳卫再次以零伤亡的代价干掉了一小股后金哨骑之后,他望着插得满地都是的弩箭,终于爆发了,冲那帮打得兴高采烈的射士和火枪手咆哮:“你们是不是神经病啊?对方只过来了十几个人,你们居然用几百具强弩去射,啊?射完不算,还要再用掣电铳补一轮枪,你们当他们是什么?啊?是坦克还是变形金刚?弩箭不用钱啊?子弹不用钱啊?啊?败家也不是这样败法的!”他真的是气坏了,明明向他们发起袭扰的后金哨骑只有区区十几个人,这帮家伙倒好,近三百具强弩轮番发射,一百支掣电铳一口气打出了六百发铅弹,比美军还要败家!那在空中嗖嗖乱飞的可都是银子哪,就算他有金山银海,也架不住这样浪费啊。好在弩箭还可以回收,不然他肯定要揍人了。 士兵们被吼得一愣一愣的,他们完全不知道变形金刚、坦克都是些什么鬼玩意儿,但是有一件事是非常清楚的:小杨将军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但大家都不怎么怕他,把总骄傲的说:“我们已经割了七十多建奴的首级!” 割了七十多后金士兵的首级,也算一份战功,足够杨梦龙再升一级了。但回应把总的不是什么夸奖,而是震耳欲聋的咆哮:“但是你们浪费了上万支弩箭,三四千发铅弹!你们这帮王八蛋,是不是成心想害得老子破产啊?” 把总被喷了一脸的口水,后退一步,争辩:“哪有浪费那么多!我们还是回收了将近一半的弩箭……” 杨梦龙气得都喘起来了:“好嘛,五千多支弩箭,三四千发铅弹,换七十来个建奴的狗命,你们还真是精打细算啊!” 把总赶紧说:“大人教训的是,属下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杨梦龙哼了一声:“你要是听得进去,我就谢天谢地了!” 地面突然微微震动起来,而且震动越来越明显。薛思明叫:“建奴来了,是大队骑兵!” 杨梦龙顾不上再教训那帮混账了,策马上前,拿出一直挂在胸前的双筒望远镜朝前方眺望,果然,地平线尽头冒出一面旗子,紧接着,一排排骑兵迅速放大,朝这边冲了过来,足有数千之多! 弄出玻璃之后,杨梦龙就想方设法搞双筒望远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弄出了三副,一副归他,一副给了戚虎,还有一副给了韩鹏。现在戚虎也拿出望远镜盯着远处潮水般涌来的骑兵,神情凝重:“是镶红旗,至少有四五千人!” 杨梦龙说:“真乖,老子都没有去找他们,他们就自动送上门来了!” 这个疯狗般好斗的家伙一阵兴奋,他一直期待的大战,终于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