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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呦取出手帕擦着额头的密汗,见她问起,笑着摇头,“还没呢,这不是快乡试了,哥哥要专心考试,现在还不打算说亲。” 阮雲如今已经十九,他本就俊秀非凡,前年参加府试考中的秀才第一名,成了禀生。 今岁正好赶上三年一度的乡试,林先生将兄长带在身边亲自教授,甚至四下游历了半年,说今年必中。 动了结亲心思的人不再少数,毕竟阮家这三年积累了好些银钱,也算是个殷实的人家,说亲的媒婆快将阮家门槛踏断了。 哥哥年岁在这,也着实该说亲了,不过来的人都被哥哥一口否决,说是要专心学业,没到殿试不想因这些分神。 哥哥越发大了,从当初青涩的少年长成胸有城府的青年人,面容上虽然温润如玉,却再不将情绪心思挂在脸上,变得有些难以琢磨起来,也变得有主见起来。 不过无论他变成什么样都是自己的哥哥。 “这样啊……”,林大娘有些失望,转瞬又收敛神色,“也对,学业更重要,你兄长这回肯定能中。” “承您吉言。”阮呦笑弯眼睛,瞥见书院里有几道身影徐徐过来,正好也歇息凉快了,顺手将毡帽带上。 她站得笔直,手轻轻握着,格外守礼。 “阮妹妹来啦!” “今天伯母做的是什么好吃的?” “伯母做什么都好吃,快让我尝尝——” 叶昭几人笑闹着挤过来,一如三年前,还是这般朝气蓬勃。 阮呦现在不光给阮雲送饭,还给叶昭几人送了饭,他们自从尝了李氏的手艺就厚着脸皮蹭阮雲的饭,每每弄得阮雲吃不饱,沐休时回了阮家喊着饿暴吃,夜里因着吃多了不消化又难受得睡不着觉。 阮家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后来索性便多做了几分,阮雲心疼妹妹送饭,原是不愿意,阮呦却觉得没什么,她爬山刚好锻炼了身子,觉得自个儿身体一日比一日好起来。 再者,科举不是一个人的事。 要想官路走得好,单打独斗是不行的,怎么也要有人帮扶会更好些,多个朋友多条路子,哥哥性子沉闷,能有叶昭他们几个带着变开朗些更好。 且阮惜拜了谢钰为师,正跟着他学画。 后来阮呦又跟毓秀阁的东家小姐见了几次面,竟然奇迹般的成了手帕交,说来也巧,毓秀阁的东家小姐姓谢,叫谢娉婷,正是谢钰的同胞妹妹。 这便是缘分了。 如今阮家同这些书生相处得不错,几人也常常光顾阮家食肆,逢年过节多有走动,见面的次数不少,所以阮呦已经将谢钰几个也当成了哥哥来照顾。 阮呦将饭盒递给他们,几人挤过,笑嘻嘻道谢。 谢钰也含笑接过,“娉婷这些日子去了外租家,说是过些日子回来了再邀你到府上来。” 阮呦抿抿唇,应了一声“好”。 却见谢钰还看着她,便抿唇笑起来,曲膝道,“多谢谢家哥哥转告。” “不谢。”谢钰这才展颜一笑,移开目光。 阮雲在一旁看着两人,眸色敛了敛,“呦呦,该回去了。” “哥哥下午不进学吗?”阮呦眨了眨眼睛。 “不用,还有七日就是乡试,这段时间我都在家里温习。”阮雲摇头,牵着她走。 阮呦软声,“好,正好也让娘给哥哥做好吃的补补身子。” 叶昭几个正吃着饭,见这方兄妹情深,差些被噎住,抱着饭盒猛咳,咳得面红耳赤。 缓过劲后皆用眼睛瞪着阮雲。 这臭小子!就知道炫耀自己有妹妹疼! — 大明成立三年,百姓迎来的并非安居乐业,而是诚惶诚恐。 往日茶楼里总有说书人戏说历史,还有书生高谈论阔,为了国事争个面红耳赤,现如今,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汴城上下所有的店铺外都贴着“勿谈国事”的告示。 就连阮家食肆外也贴了。 汴城里有家族在盛京做官的,多多少少传了些消息过来。 说盛京出了个大奸臣。 那大奸臣就是锦衣卫的头子陆长寅,据说是个暴戾嗜血冷漠薄情的活阎王,一把绣春刀眨眼之间夺人首级。 其人高居权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谗佞专权、谄媚圣上构陷忠良,人人敢怒不敢言。 锦衣卫飞扬跋扈,先斩后奏,到处抄家拿人,他们做了无数了孽,杀了无数的人。 就连汴城这样偏远的地方都不能逃脱,半年前,长林街的张家就被一行骑着高头大马的人抄家了。 那些人穿着一身华丽的飞鱼服,腰间佩着绣春刀,看起来凶神恶煞。 说是张家参与王相谋反一案。 要押送京城。 张家老太爷被捆住押了出来,张口骂了两句狗官,就被人用刀砍下了脑袋,颅血飞溅。 届时阮呦刚好路过,见了那血腥的场面面色发白,回了家狠狠地病了一场。 她还替张家小姐绣过屏风嫁妆,后来还绣了嫁衣,有过几分交情。 只觉得在皇权面前,人命微不足惜。 自此以后,就连汴城也开始人人自危。 锦衣卫潜伏在暗处监听百官万民,没有人知道自己所说的话会不会落进他们耳朵里,忽然落个家破人亡。 阮呦有些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