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夜半深宫见
他一个人絮叨了这么久,怎没个人声? 窗台旁,海棠映了天云,男子立在天云外望一城繁景,忽然回身! “美人司?” “嗯?”魏卓之一时未反应过来,细长的凤眸挑出莫名,美人司怎么了? 步惜欢未言,那眸忽有异色,对屋中道。 “来人!” “公子。” 美人司东偏殿,小太监在房门外唤暮青,含着几分小心,生怕扰了她午憩。 暮青根本就没睡,初入陌生地,她心中警惕未松,又有进宫与帝相处的心事,哪里睡得着?小太监一唤,她便开了门,“何事?” 那小太监见她出来,虽面含清霜,眸中却无风刀,顿时暗松了口气,笑道:“画师来了,请公子更衣。” 暮青闻言一怔,皱眉,“不是说三日后?” “这……司监大人方才吩咐下来的,说是陛下心血来潮,今日便想见见新公子们。司监大人已在备名册了,只等画像好了,速速呈去宫中。公子快更衣,随咱家前去见画师吧。” 暮青见小太监眉眼间有焦急神色,不见作假,心中道元隆帝果真是个喜怒难测的,人已往门外走,“不必换了,既赶时辰,那就这样去吧。” 小太监见了一惊,慌忙追上,“公子不可!如此面圣,有不敬之罪!” 暮青步子未停,她要的就是不敬! 她已想好了,美人司里的公子想进宫需得先画像由帝点选,她想进宫,那就必须得被元隆帝看上。既入了帝王眼,又不想侍驾,那就只能剑走偏锋! 她打听过,美人司里的公子不需学宫中规矩,亦不必习侍君之事,便是说元隆帝不喜被宫规教导得规矩顺从的人,他必是喜欢亲自调教,这有如驯兽,与民间传闻此人荒诞不羁的性情吻合。 这性情,说好听些叫荒诞不羁,说直白些就是闲得蛋疼,想找刺激! 既如此,她索性不敬,入宫后也索性表明不愿侍寝,元隆帝既爱驯服的刺激,自会对她耐心一段日子。 只要给她一段日子,能查出那娘娘的死因,或查出元隆帝是否是元凶便足够了。若元凶是元隆帝,她便寻侍驾的时机宰了这昏君,若不是,再看下一步。 她不怕这段日子会不慎惹怒元隆帝,她是心理学家,君心自古虽难测,但她自能看出元隆帝的喜怒真假。若这世上连她都看不出君心,把握不好分寸,还有谁能? 她也不怕到时出不了宫,帝驾每年只在汴河行宫半年,且有带妃子乘龙船游汴江的惯例,她若想走,总能寻得时机。 “放心吧,圣上不会怪罪的。” 小太监怔住,圣意岂是随意能猜测的?若猜错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怔愣中抬眼,暮青已出了东殿。 小太监知他不识路,怕走丢了再去寻,反倒误了时辰,赶忙一跺脚追了出去。 夜。 刺史府阁楼。 烛火明亮,地板上铺开的一幅幅画像泛着华光。月色入窗来,映那华光如水,近处一瞧,竟是墨迹未干。 步惜欢手中执了一幅,画像遮了他的脸,只瞧见那执着画轴的手指修长,指尖玉色捏得有些泛白。夜风吹落窗台,画在风中有些抖…… 魏卓之抽着嘴角看那画,再看那在画后低头忍笑的人,执扇点了点额头。 好些年没见他这般开怀了,也真是从未见过行事如此剑走偏锋的女子,难怪汴河城遍寻不着她! 瞧那画上落着的名字,墨迹有些抖,想必那画师被这名字折磨得不轻吧? 那画在风中也渐抖得不轻,屋里渐闻低低笑意,那笑意随风潜出窗台,落那海棠枝头,醉了满园。 “我原想瞧瞧她如何走这条路,未曾想她竟敢走此路。”步惜欢收了画,垂眸,视线落去桌上一本摊开的名册,“也罢,宫中长路,从来只我一人,如今多一人相陪,似也值得期许。” 男子低着头,眸底落一片烛影,寂寞难明。 半晌,他抬头,仍对屋中道。 “来人!” 夜入三更,美人司里来了人。 宫中车驾浩荡,领头的是内廷大太监范通,一路手执圣旨,入了美人司东殿。 谢公子闻声从偏殿中出来,看院中灯火通明,映着那一卷明黄,飞龙夜色里刺着人的眼。他赶忙跪下,心中噗通跳,暗道进了美人司有些日子了,今日来了画师,莫非圣上瞧了画像,传召他入宫了? 对面偏殿,暮青的随侍小太监也跪了下来,心中也噗通跳。今日公子穿一身旧衫画了人像呈入宫中,莫非惹了圣怒,下旨罚他来了? 范通拉长着一张老脸,面无表情扫一眼院中,高声问:“哪个是周二蛋?” 太监的声音夜里尖长,范通是出了名的死人脸,人前从不露喜怒,今夜的声音听着却有些走音儿。 谢公子跪着的身子一歪,一张脸被宫灯映得五颜六色。 小太监身子一抖,一张脸煞白。 偏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暮青穿戴齐整从屋里出来,月色落少年一身清霜,见他跪得笔直,不卑不亢,不慌不乱,“草民便是。” 范通目光落在他身上,瞧了会儿,啪一声打开了圣旨,念!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世有佳公子,独住绿竹边,本是天上人,清卓落人间。公子周氏,清风高洁,慧智且坚,册为美人,即刻入宫侍驾,钦此——” 夏风吹,满院树影,一时无人声。 半晌,司监王重喜一声笑贺,惊了半殿。 “恭喜——周美人!” 夜半更深,又无人声。 静寂片刻,院子里传来少年清冷的声音,“臣领旨,谢恩。” 暮青举手接过圣旨,她并不知该自称什么,美人司不教习宫规,她便随心意了。 果然无人斥她,司监王重喜笑眯缝了眼,对左右随侍道:“快为周美人备汤沐浴,别误了面圣的时辰。” “不必了,圣上有口谕,宫中已备汤浴,周美人进宫侍驾,随侍圣浴。”范通眼皮子耷着,死板着张脸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