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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儿拜见母后,给母后请安。”祁谟不忍看母后神伤,上前一拜。 “过来,快让母后好好看看。”赵皇后顾不得礼数,亲自从殿上下来将太子揽住了,从头到脚细细看了一遍,问道:“身上还有哪处不适?那毒可去尽了?母后早想去看看你的,若是太医院的小师傅医术行道不够,也好特特为你换一位御医才是。” “这母后就多虑了,儿臣看那小师傅颇为稳妥,更是个不多事的,还想哪日将他提拔提拔。这毒来得气势汹汹,毒性刁钻古怪,若没有此人,孩儿恐怕今日便不能给母后请安了。”太子眉峰一动,看了看皇后,又道:“恐怕往后也再不能给母后请安了。” “这……这毒竟然如此凶险?”赵皇后心里一阵不安,向来仪态端庄也架不住此刻诧异,“你父皇只说是有肮脏之物流进了太子殿,并未细说。快让母后明白到底是如何了?” 太子环视殿内,各路丫鬟识别眼色皆退着出去,等大殿空了祁谟才开口,脸上是云淡风轻的神色。“太子殿这等地方都能让人送进害人的东西,父皇自然不愿让太多人知道,以免败了守卫森严之威名。只是母后不知,那毒差点儿害孩儿哑了舌头。中毒之后刹那刺痛难忍,仿佛将口舌置于砧板之上,被割出万千道口子,但凡有入口之物都如同口中撒盐。更要命的还是不能开口,真真是叫孩儿有口难言啊。” “什么!”饶是早知道这水里有害人的东西,赵皇后言语一噎,顿了顿才问道:“这可是什么毒?竟害我孩儿!怎么、怎么会这般凶险……” 祁谟静静端详母后,心中暗自不快,也无意再多周旋,叹口气说道:“这就问不得儿臣了,儿臣也想知道,明明四哥只说服下之后腹泻几日即可痊愈的事,临了,怎会竟然害得自己五弟险些踏不进那议政的地方了?” 此话一出赵皇后猛然抬眸,又瞬间失神,脸色可见得白了下去,沁出瘆人的冷汗。那双总是含着爱子情怀的杏眼头一回不敢看向自己的孩儿了,更像是愧对于太子,不敢去看。 身为皇后,发髻上的琉珠百合金步摇和百鸟朝凤归一簪统共十六支,架得那乌青发髻犹如凌云之仙鸟,夺目异常。只是祁谟时常望着母后纤细的脖颈出神,生怕它一个不堪重负就被深宫中的金银珠翠压垮了。 这该是一个怎样的女子啊?祁谟近来总是思索。母后自小在太师府里拔萃,上一世早早病去,故而祁谟对母后的印象都不深了。只是依稀记得母后纯善,凤仪端庄,当得起大昭朝之国母。 可经历了这一回,他当真猜不透母后的心思,想来这应当是个极简单的女子,可再细想又一阵冷汗,这又该是个多么不简单的女子呢! 哪怕武贵妃已是执掌凤印的半个东宫主子,他母后的威仪仍旧像一座屹立不倒的泰山,稳稳地压在动了不该有的心思的人之上。哪怕祁谟再不得父皇偏心,他仍旧以太子之身稳稳地压在几个皇兄之上。就以这些来看,若他母后当真只是个纯善的女子,恐怕这后宫早已翻天覆地,东宫只等惊现巨变。 母后就像后宫中流淌的清水,看似晶透无害,实则浸透极深,否则当真是活不到太子成人。只是这样一个女子怎么会轻易被四哥哄骗?这,才是祁谟最想问出来的关窍。 “你……可是见过祁容那孩子了?”待赵皇后回过脸来,恍然失措的神情已消,她仍旧是那个镇得住阵仗的皇后。只是失色的花容挂着一涟清泪,与微挑上扬的嘴角极为不衬,笑中含泪的杏眼透出一股暗自神伤的坚韧。 连小福子都留在外殿了,四下不见一人,祁谟不想瞒着,直言道:“见过。四哥还说母后为他单起了一个容字,恐怕他要叫母后寒心了。” “待今年大寒,就是整十七个年头了。”赵皇后抬头不知望向了何处,喃喃自语道,“十七年了,我这当娘亲的,竟然还没见过那孩子如今的样貌呢。总记得他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孩,想不到都十七年了。” 什么!母后竟然与四哥再无见过!料是祁谟早有准备也恍惚一刻。按着四哥所说,母后既然时常与他互通书信,想来走得极近,怎么会十七年从未去探望过四哥?难不成……难不成他与母后只有只言片语的书信,从不知对信的人样貌何样? “孩儿回了太师府,是见过了。恐怕四哥已经不是那年嗷嗷待哺的无助婴孩,人大了,心思多了,竟也学着哄骗母后,算计自己的五弟。”说道祁谟摸了摸手背,脸色铁青,声音像从冷水滤过似的。手上创口的薄薄血痂已成,然而这道疤却是注定留下了。 “想必你四哥心里是恨我了。”赵皇后面如落了一层寒霜,但即使这样仍旧不愿落泪,眸色明丽。 “四哥他……哼,只怕是恨我更甚。”太子念其母后上一世早早香消玉损,故而走近几步,轻声问道:“孩儿今日并不是特特前来责问母后,只想明明白白活一回,为自己争一回。还请母后心疼我,告诉与我,四哥究竟是如何落到这般?难不成真是母后一手扔下去的?” “莫要骗母后了,那孩子终究是恨我了。不错,他若与你说了什么,都是真的。确实是我亲手将孩儿弃之不顾,从观星斋扔进了冰凉的池水中。若不是暗知王过福自小熟悉水性,慌忙之中施以眼色,你那四哥当日就成了一条亡魂。”赵皇后压下心中大痛,脸色微变,如此情境竟苦笑一下,却叫人看出撕心裂肺的悔意,“你可知太后执意命皇上立我为后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