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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这事就叫她碰上了。只见自家的斐哥儿从楼台下来,当着面就去抓玉公子的手。人家玉公子不愿,手都抽回去了,还掩进了袖口。斐哥儿见他自己花银两请的恩客不情不愿也不生气,固执地再去抓,将人家的手捏得死死的,就要往二楼带。 “松开。”廖玉林只慌了一刻,又找回那副高高在上的看客脸,“阿斐知道我前来何意,松开,我自己走。” “夫人们常称赞小生玉树之姿,又能口生莲花,精于哄人。心中哪怕有着天大不悦来的,叫小生伺候半刻也活似神仙了,怎么?请玉公子喝一盏酒水还要难死活人了?”武乐贤转过头来,眼睛从廖玉林的衣裳流连而过,“还是说,玉公子不想做些旁的事?” “什么旁的事?”廖玉林多次试图将手指从这人的掌心抽出来,推搡间与人进了厢房。花楼的酒菜均是现成的,转眼间布好了一大桌子,武乐贤进了房便将人晾在一边,直到屋里就剩下他与廖玉林二人,才远处定定看着人家,笑道:“你怕个什么?小生还能吃了你不成?” “谁怕你了?笑话。”廖玉林骤然厉色回道,找了个看似干净的地方,勉强坐下,极力镇压心口的厌恶,“既然来了,还请阿斐将玉坠子还我吧,往后必不再纠缠。”这话是真实的,廖玉林毕竟不为寻欢作乐而来,他要探的是武相府上的动静,却不想被人纠缠。 武乐贤默默走到桌前,道:“诶,玉公子别急,长夜漫漫,你我二人想必还有许多知心话要说,不如就先从这杯酒开始?” “不必了,阿斐今日解我危困,心中不胜感激,只是在下滴酒不沾,也不胜酒力,还请……”廖玉林双手抵住,不叫那人靠得过近了,更不愿沾上花楼中的一滴酒水。正欲起身,粉筏紧紧封住的窗口忽而大亮,红似情潮的光渗进来,隐约中又夹杂着窗棂口的金铃声。 点灯了。廖玉林怔怔坐在原地,觉得自己被这红艳艳的光笼罩得极近头昏脑涨,想逃。 “呦,点灯了。谢玉公子今日赏脸,肯在小生香闺中留宿,服侍不周,见谅啊。”房中蔓进丝缕红光,好一屋的春意盎然。武乐贤也懒得再装小倌做派,散发一束,将手朝廖玉林那边伸过去。 “你作甚!”廖玉林被香炉里的香熏得头疼,厉声问道。 “我还能作甚?这酒你不喝,当然是我喝啊。”武乐贤欣赏着亲自酿造的好戏,好不自在,将廖玉林手边的酒盏取来,起身到香炉边,掀开炉顶的镂空花梨金盖子,将酒水全数泼了进去。只听呲呲一声,一抹雾色的残烟缭绕腾起,最终又散得无声无息。 “这香有毒。”武乐贤坐回来,无事发生一般继续用玉筷吃自己的饭菜,并未刻意拿捏的嗓音叫廖玉林感到意外,竟略略青涩沙哑。莫非这人的岁数并没有看上去大? “有毒?莫非有人要害你我?”他皱起眉毛,朝香炉望了又望,更不敢碰桌上的东西,谁知哪一盘中就掺了脏东西。 “你是真不懂,还是跟我装呢?”武乐贤见他神色懵懂,心中的欢愉又涨到了极处,总算给自己无味的生平添了一件风趣的物件,尤其小举人的性子与身子都如同冰水涤过的汉白玉,比那枚玉坠子还干净。将这样清高的人引进污秽不堪的堕落中才最是有趣儿。 廖玉林自幼苦学,时至今日已阅过万卷书,还不曾被人当面指出有何不懂来。那香被酒浇灭后确实好受许多,方才胸口的压抑也消散了,他故作了然,实则半知半解:“无论如何,还是先谢过阿斐。那香……想来也是桃娘的好意。” “好意?”武乐贤神色一顿,抬起眼睛竟笑得犹如明朗春光,这次倒是不占人家便宜了,反而只规规矩矩地摸了下廖玉林的额头,像个体己的兄长,“你还小,不懂。这香叫合欢香,凡是点过灯的厢房都留下一炉,还用小生多说仔细吗?玉公子再猜不出来就说不过去了罢。” 被一下下摸着额头,廖玉林惊觉这人的动作就如同大哥一般,半晌问出一个极不该问的问题:“你多大?” “小生吗?小生在寻柳居五年,恩客喜欢我多大,我今年就有多大。”武乐贤从他的声色中得出廖玉林已开始放松了戒心,装作梦呓似的回答他。来之前他也算将廖玉林背后的身世逐一捋清,抽丝剥茧后方知他有一个大哥,只是探不出大哥的去处,还有一位小妹,也探不出去处。这便是祁谟的用心了,早早就布置好廖玉林入赵太师的门生,为的就是不叫武相的人从他身上下手摸出小福子,再摸到自己这源头来,故而在小凉庄去籍划户,迁至胤城中人。 故而武乐贤只探出其有一兄一妹,还不知所云,至于廖晓拂,则根本没有这个人。 廖玉林听出他的声音与平日截然不同,算不出他这是真是假,猜道:“阿斐今年……二十有五?” “嚯,玉公子不张口则已,一张口就给我添了五年的岁数。”武乐贤这句话中的不悦是真的,无可奈何也是真的:“小生虚岁已过二十一,只不过日夜操劳着,又看尽人间冷暖与各样面孔,眼中早早没了纯净,遂而看着才……” “竟才有二十啊?”廖玉林打断了他,不禁问道:“这个高的个子,才有二十?” 自幼习武,能长得不高吗?武乐贤假意苦笑,又诉苦道:“也不怪你看不准,方才我灭掉的香是花楼房中秘术中的一种,闻了可叫男女欢好,如胶似漆,恩客飘飘欲仙,自然就流连忘返。若是女子闻了便会身热动情,若是男子闻了便可精.水充沛,金枪屹立不倒。只是这香有毒,一次二次不碍事,闻多了就伤身。几年用下来肾水空缺,女子也易老,你又见过哪位花楼出来的人能活得久?苟且蜉蝣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