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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强烈的不安笼罩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何云起看向对面的人,少年根本没空搭理手上不断奔逃的珠串,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木门,将双唇抿得发白,寂静的空间里只剩下了黑曜石珠不停摩擦的撞击声。 这状况让何云起开口问也不是,不问也不是,而季晨的手,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抓住了一旁的旄节,指尖攥得过紧,以至于骨节突出分明,这个动作,不就是时刻准备战斗的意思么? 何云起赶紧跳下桌子,大跨一步,来到季晨身边,扯着他的手就往窗边靠去,何云起长话短说,急切道:“我刚看了,这里有晾晒杆,咱们翻……”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震天的爆裂声炸响在木门外,一阵巨大的气浪立刻掀了进来。 何云起只觉得浑身的皮肉都要被这气浪刮掉一层,更别说随着这气流一起袭来的,还有各种砖碴木屑,这些东西全都混在一起,暴风雨似的往他身上拍打。 紧握着的手被拆开了,须臾之间,天昏地暗,天旋地转。 何云起不知道在空中转了几个圈,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砸到了什么东西,磕到了什么地方,一双手胡乱在空中抓挠,等到他终于抓住了什么东西,暂时稳定下来时,他才发现自己被悬在了四楼的窗外,他的手紧紧抓着的,正是那间杂物房外锈迹斑斑的晾晒杆。 视线向下投,何云起的瞳孔骤然紧缩。脚下,是这破旧医院低矮的四楼。而此时,这短短的楼层却被一层又一层,无限叠加,拉伸成了一个看不见底的深渊。 第19章 城南(12) “这他妈……”何云起心里一惊,忍不住爆出一句脏话,刚刚还是四楼,现在怎么看都是四楼的无限平方了,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阳台外的晾晒杆爬满了陈年铁锈,手掌随意剐蹭一下,都会让锈渣不断的下落,可何云起顾不得那么多了。 就在他一边躲着不断下落的铁屑,想要重新攀着这摇摇欲坠的架子爬回去时,四楼破碎的窗户里缓慢的探出了一个黑黢黢的东西。 黑色的发丝,惨白的面庞,脸上两个带血的窟窿里嵌着混浊的眼球,灰白的眼白占据了眼眶所有的缝隙,甚至连一丝黑色都没给留下。而这样一双看不出任何活气的眼睛,镶在了一张布满皲裂的灰色的脸上。 它的脸很长很长,下巴就像楔子,正搭在窗沿上,与正下方吊着的奋力挣扎的何云起相望。 随后,那皱起的鼻子下方,一道裂缝扩大了,咧出了一个大概可以称为笑容的弧度。 那漆黑的笑容清晰地映在何云起瞪大的眼睛里,那一刻,他的呼吸随着这东西裂开的嘴定格了,心跳的轰鸣声像海浪一样翻涌而上,在鼓膜里聒噪的回响着,他什么都听不见了。 何云起身上的每个毛孔都在叫嚣着——怎么办……怎么办?松手吗?下面是万丈深渊,就算那深渊是幻影,从四楼松手落下去,不死也得半残,更不要说这地盘就是它的,如果不松手,爬上去呢? 他再一次抬起头,可这一次,那东西的已经近在咫尺。 人的最小有效视距是十厘米,十厘米之内,再清晰的东西都会变得模糊,而此时,它皴裂脱皮的,散着森森死气的灰白面孔,穿过了布满锈迹的晾晒杆,稳稳地停在了离何云起的眼睛十厘米的地方。 杂草似的毛发被风拍乱,一丝丝的挂在它脸上的裂纹里,没了黑色的瞳孔竟然闪出一丝喜悦的光,被皴裂包围的嘴缝已经咧到了耳朵,距离太近,何云起就是不想看清也不得不看清,那嘴里枯黄变型的牙齿,和比牙齿还大的齿缝,让令人窒息的腐臭味冲他喷来。 你他妈难道还想用口臭把人熏下去不成?! 何云起内心莫名火起,长得恶心就算了,手段比长相还恶心,他尽力别过头,躲开离他越来越近的脸,手心紧贴的长杆坑坑洼洼直硌手,可下一秒,那东西却连硌手的权利都不打算留给他,一阵沙哑的“咔咔”声传到了何云起的耳朵里,他用余光敏锐地捕捉到,长杆两边,连接着墙体的那对苍老的支撑杆已经承受不住,而且极有默契的,同时断裂了。 “不好!” 随着断裂声传来,何云起的身体,随着手中铁杆的弯折而急速下坠,手掌早已擦得生疼,被这么一坠,差点扯不住。他浑身的血液再一次充到脑袋里,耳旁全是嗡嗡的鸣响,唯一能让他苟且偷生的晾晒杆没了支撑,恐怕没办法再支撑他的体重了。 “跳吧……”脑海里一个声音不断催促着,“跳下去,没准能活,没准可以逃走,别管那个该死的小鬼了……” 该死的小鬼?何云起瞬间明白了这声音的来源,这鬼东西是想像当初蛊惑梁天一样,把这些鬼话往人脑袋里塞。他抬起头,逆着狂风和阴冷的死气,狠狠地瞪了一眼与他近在咫尺的恶灵,咂咂干燥的嘴唇使劲呸了一声:“滚!” “跳下来!”什么声音再次传来,夹杂在狂风一般的耳鸣里,何云起暴躁地一抬头,冲着脑门上的鬼脸怒吼道:“你屁话怎么这么多!我活了二十六年就没见过你这么……” “跳下来!我接着你!” 这声音并不遥远,确切的说应该是很近,何云起因为紧张和恐惧而嗡嗡作响脑袋,终于在这一刻清醒了过来。 那是……是季晨的声音!他赶忙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季晨还能说话,至少证明了他还活着,只是不知道落到了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