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
门口站着两个脸上带着谦卑的黑色西装男人。 看见楚慕遥从病房里走出来，立即有一人开口说道：“先生，小楼里的那几个人……” 楚慕遥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声音听不出喜怒：“怎么了？” “伤势有些重。”西装男委婉地说。 “那就送医院。”楚慕遥神色未动，极其平静，“聚众斗殴，双方伤势惨重。” 他寥寥几语，便定了那些人的罪名。 “那治好以后”身边人有些摸不准楚慕遥的意思，试探地问道。 “出院之后，再送回小楼。”楚慕遥声音冰冷，如同凝结着寒霜，“十天之后送去公安局。” “是。”汇报情况的男人颔首应下，心里已经洞悉楚慕遥的意思。 先生是要那几个人在小楼里吃尽苦头，留着最后一口气送进监狱。这样的人在狱中本就难熬，若是上面人再打个招呼，轻飘飘地几句话就能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站在空旷悠长灯光明亮的医院走廊上，周围明明已经开足了暖气，却还是觉得背脊一凉，微微颤抖。 对小楼里那几个人谈不上怜悯和同情，只是对先生的手段有了更清醒的认知，不由得头皮发麻。 秋秋在病床上躺了三天，口腔内的伤势才渐渐缓转，可以发出简单的几个字音。 病房里的设施一应俱全，她除了不能下床，倒也不算无聊。 只是秋秋还记得学校开学在即，一直想要出院。楚慕遥将老白开的请假条摆到她眼前，秋秋才勉强愿意留在医院。条件是楚慕遥帮她把复习资料全部拿到医院来。 “你在宿舍楼底下等着就好，”秋秋拽住男生的手，缓缓地说道，“雨柔会帮我整理好，拿下来的。” 楚慕遥不方便进女生宿舍，还是室友帮她拿比较好。 听了她的话，男生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落在秋秋眼里，不禁有些疑惑地看过去。 樱粉的唇瓣微微开合，琉璃般的杏眸澄澈干净：“怎么了吗？” 柔软细绵的嗓音从喉间逸出，如涓涓泉水流转，因为舌尖受伤不敢大声说话，被压低的声音尾音上翘，透着浸了蜜的甜。 男生沉默不言，薄色的唇紧抿。 秋秋又晃了晃他的手背：“出事了吗？是不是雨柔……” 之前楚慕遥告诉她，雨柔在山上找不到她，便下山去报警，如今正完好无损地待在寝室里。 秋秋想到自己是在陪雨柔去山上的时候被安邱筠绑架的，雨柔胆子小，性格又内向，说不定正在心里自责呢。 “她转学了。”楚慕遥看着她略带焦急蹙着纤眉的神色，开口说道。 “转学？怎么转学了？”正当高三最紧要的关头，怎么会转学呢？ 楚慕遥几句话带过：“这是她自己决定的事情，老师们都同意了。” “那转到哪里了？”秋秋关切地问道。 男生眸光闪烁，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伸手帮秋秋整理好背靠的枕头，身上的棉被盖好，才慢悠悠地眯起眼眸，似是在回想。 过了片刻才说道：“好像是北方的一个高中，那边的亲人找到了她，把她带走了。” 秋秋闻言松了一口气，没想到室友在孤儿院长大，如今还能碰到自己的亲人，也算是这么多天以来让人开心的一件事了。 如果楚慕遥没有掬着她不让她下病床就更好了。 秋秋鼓了鼓腮帮子，哀怨地看着病房那头，坐在单人沙发上拿着厚厚砖头书的男生。 楚慕遥正靠坐在烟灰色的沙发上，视线落在书页上一行行梭巡，敏锐地察觉到小姑娘的目光，男生眉锋一挑，悠悠然抬起头。 “不开心？”他沉声说道。 小姑娘嘴巴噘的都能挂油瓶了，整个人像是躲在角落发霉的小蘑菇，幽怨凄楚地看着他。 好像楚慕遥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似的。 男生微微勾起唇角。 秋秋看他神色尚算轻松，便大胆开口道：“想出去玩。” 男生的嘴角很快展平，冷酷地回绝：“不行。” 医生说了，秋秋如今绝对不能见风，否则极有可能发热，反反复复很难痊愈。 小姑娘再一次反抗失败，只能软趴趴地靠在身后的枕头上，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躺废了，像只瘫在床上的小猪。 这个时候，秋秋不禁想到那个罪魁祸首，气鼓鼓地和楚慕遥告状：“要不是那个安邱筠，我现在就可以在学校复习了！” 哪里还会躺在这里？ “警察真的把她抓起来了吗？”秋秋抱着纯白的棉被，将自己裹成了糯米团子，从里面探出个头，目光炯炯地看着楚慕遥。 男生在听到某个名字后，原本轻松的神情陡然变得阴沉，眸里闪烁着阴鸷的光，面对秋秋的问题，低低地“嗯”了一声。 秋秋在被子里面滚了滚，突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立即开口问道：“警察叔叔不会怀疑我的身份吧？” 毕竟真正的安邱筠被抓进去了，警方若是调查安邱筠绑架她的原因，说不定就会调查出她的身份。 “不会。”楚慕遥肯定地答道。 秋秋对他的话一向信服，闻言便放下心来，放松地在被子里面滚了滚，弄得整张床上一片狼藉。 突然秋秋感觉身下陡然落空，柔软温暖的被子滑到病床边缘，略带寒意的空气争先恐后地往床上钻，让秋秋猛地打了个激灵。 “啊——”刚刚发出的尖叫被堵在喉咙里，秋秋才滚下半边身子，就倏地落进个温暖而干燥的怀抱，整个人被棉被完全笼罩住，眼前一片晦暗。 紧接着，头顶响起男生带着轻笑的声音。 “小心点儿。”楚慕遥胸口的震动顺着被子传递过来，让秋秋忍不住涨红了脸，觉得自己的动作有点傻。 她刚想开口，让楚慕遥将她放下，突然就听得被子外面传来一道开门声，接着传来节奏分明的脚步声。 “哦，我来的真是不巧。”左泽啧啧作响的声音传来，语气中带着戏谑。 秋秋一听这声音，立即头上的被子拽了下来，当即就看见班长大人高高瘦瘦的身影站在病房的门口，手里提着个大大的花篮。 她一对上左泽那明显看好戏的眼神，顿时明悟对方在看些什么，随即发现自己正姿势暧昧地躺在楚慕遥怀里，身上虽然胡乱盖着被子，但是刚才动作间不小心散了两颗颈部的扣子，此刻正大咧咧地露着锁骨。 秋秋的面颊骤然涌上两片红潮，那醉人的红晕从她脸颊一直晕染到裸露在外面的瓷白皮肤，整个人像是被煮熟了似的。 顿时手脚并用地推搡着楚慕遥，低低地在男生胸口说道：“你快松手！” 男生神色未变，只慢悠悠地将她放到床上，理好被秋秋弄乱的床单，再给她盖好被子，这才缓缓起身，看着门口的左泽，表情极为坦然，颔首示意。 左泽对他毫无兴趣，直接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提着花篮就往秋秋床边走。 看着小姑娘苍白的小脸，不由得眼中划过心疼，嘴上还是训斥道：“大冷天的，你没事往外跑干什么？摔了吧，着凉了吧？” 秋秋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左泽话里的意思。男生之前请假时并没有将秋秋受伤的真正原因告知老白，只说她是在山上游玩时不慎跌倒，一时来不了学校。 看来左泽是从老白那里听到的，还特意拨出时间来看望她。 秋秋顿时觉得心里涌上暖意，甜甜地向左泽笑笑：“谢谢。” 伸手不打笑脸人，左泽饶是担心小姑娘的身体状况，也再也说不出一句训斥的话来，只能扬着下巴哼哼道：“呵呵，我看你这医院住的还挺舒服。没人看着，就可以随便动手动脚吗？” 她虽然脸朝着秋秋说话，眼睛却是不住地瞪向楚慕遥，那眼神，就好像是楚慕遥刨了她家水灵灵的大白菜。 秋秋自然听懂了她话中的深意，脸上又是一红，嘟嘟囔囔地说不出话来。难道她要说自己和楚慕遥并没有动手动脚吗？可是刚刚正好被左泽抓个现行，自己的反驳实在没有说服力啊！ 左泽看她那副含羞带怯的模样，不由得感叹女大不中留，暗暗啧啧几声。 她看望秋秋的时间不多，毕竟如今正是高三，学习十分紧张，只待了半个小时就不得不再回学校。 左泽临走时，从书包里掏出厚厚的一叠试卷递给秋秋：“这是老师这些天发的复习卷，我帮你们两个一起拿过来了。要是有空就多写几张，返校的时候每周都要考试，不能落下复习进度。” 秋秋立刻郑重地接过，嘴里连着说了好几声谢谢。 左泽出门之后，楚慕遥才走进来，刚才左泽和秋秋说话时，男生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他做到小姑娘身侧，熟稔地揽过秋秋纤细如柳的腰，下巴搭在她肩膀上，手指粗略地翻过秋秋膝头摆着的试卷。 “怎么这么多卷子？”男生微微皱眉。 秋秋勾起唇角俏皮一笑：“这里面还有你的呢，你要和我一起写试卷。” 她知道男生最不喜欢做这些题目，明明写得比谁都快，正确率极高，但是只有秋秋看着他，楚慕遥才愿意多多复习一下。 楚慕遥看着她笑得眼眸弯弯的模样，像只偷了蜜的小狐狸，眸底不由得染上几分笑意，在小姑娘头上揉了一把。 等秋秋出了院，时间便像是加了速，荏苒的时光悄悄地从指间流逝。 春光盎然，天地复苏，转眼之间便绿了大地，葱葱郁郁的树木在风中摇曳。等到树叶深绿，天气渐热，夏天的脚步就缓缓来临。 高考的日期也越来越近，复习的紧张气氛在考前一周猛地消散。老师们突然变得和蔼可亲，不再逼着学生们复习，而是笑容温和地引导他们放松心情，坦然面对高考。 秋秋看着老白在讲台上口若悬河，讲着以往的高考鸡汤，竭力让班上的氛围不那么压抑，不由得偷偷地在底下笑了起来。 楚慕遥坐在她身旁，神情放松，看不出一点高考来临的紧张。 “你都不慌的吗？”秋秋靠近他，小声问道。 楚慕遥唇角微勾：“复习的那么认真，秋秋不用慌。” 秋秋听了他的安慰，缓缓舒出一口气，勉强镇定下来。不就是两天考试吗？这一年来考得还少吗？ 只要正常发挥，她肯定能和楚慕遥一起考进心仪的大学。 几日之后，一年一度的高考正式拉开帷幕。 秋秋和楚慕遥幸运地分在同一个中学考试。高考一共两天，等秋秋考完试从考场出来的时候，只觉得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好像踩在云端上似的，每一步都落不到地上。 她顺着人群往外走，没有注意到身边人时不时扫过来的目光。 容貌精致出尘的少女在人群中缓缓向前，瓷白干净的皮肤在阳光笼射下闪烁着莹润如玉般的光泽，乌黑云霭般的黑发在肩头披洒，露出晶莹的后颈。 突然，少女身边出现一道高大颀长的身影，将她牢牢遮住，杜绝旁人窥伺的眼神。 秋秋只觉得自己身旁猛地多了一道阴影，抬头看去，正是出了考场的楚慕遥，正站在她身旁。 看到男生沉静的眉眼，秋秋像是霎时间寻到了某种真实感，一把搂住男生的腰，窝在他怀里开心地笑：“考完了！” “嗯。”楚慕遥低哑的声音响起，一手揽住小姑娘的肩膀，另一只手接过秋秋手里的文件袋，无形中彰显着自己的地位。 旁边好几道看过来的视线不着声色地收回，人家明显已经名花有主了，看着楚慕遥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哪里还敢想更多？ “晚上班级要聚餐，你知道吗？”秋秋被楚慕遥护着往考场外面走，一边提醒着男生。 “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