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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全福紧张地笑着说:“来了。但是出了点儿差错,皇上要不等歇好了,养足了精神再见他。” 项天璟睁开眼吩咐:“让他进来。” 寿全福无奈,只得去召人。 锦衣卫如实禀告,话音落后,他额头贴在地上,浑身发抖,仿佛脑袋已经离了脖子。 项天璟问道:“除了腰牌,你所画之像,也被他们收缴了?” 侍卫道:“回皇上,没有。属下还没来得及画就被发现了。” 项天璟有半天没说话,末了挥手,叫侍卫走了。 侍卫如踩云端,一头雾水的离开了。 他居然死里逃生了。 可他明明听说皇帝斩除外戚,砍杀太后族人,贬谪下狱者,不知凡几。 皇帝太后正是关系紧张的时候,皇上怎么会不迁怒呢? 天家家事,很快就传了出去。 不止阖宫上下知道,朝野内外也都知晓。 就连简玉纱都听说了几耳朵。 邓俭忠由于上次活捉锦衣卫,近来对天家动态十分关注,在外听说了皇帝与太后的事,便也学舌说给简玉纱听。 简玉纱对天子家事并不感兴趣,但听邓俭忠议论太后与皇帝孰对孰错,终究是皇帝不孝,她才说:“天子与太后并非亲生母子,其中纠葛,不能为外人所道,对错不是咱们分得清的。” 邓俭忠点点头:“本也蹊跷,当年天子接任太子之位时,正好发作先祖旧疾,谁知道有没有太后手笔?”他自觉说得过分了,下意识瞧了一眼头顶,生怕锦衣卫再来,便打住话头,起身道:“只是坊间都在暗骂天子不孝,锦衣卫无孔不入,恐怕多舌易招祸患。我这就去警醒底下的人。” 待邓俭忠走后,又来了一场骤雨。 秋天正是多雨之际,简玉纱不禁想起了祖父在世的时候,每逢阴雨天,便发作腿疾,不由得一阵心酸。 祖父在战场厮杀多年,留下不少顽疾,走的时候,并不太舒服。 但愿人间少疾苦。 思及疾病,简玉纱不知不觉想到了阿卑头上,这少年体质弱,金陵更多雨,也不知道他受不受得住。 简玉纱想起有许久没有收到他的信,闲来无事,翻出之前的一封信,找到了他的落脚地址,便提笔画了些武功谱给他。 都是些强身健体的基本招式,容易上手,且不挑地点。 信中,简玉纱另简单叙了两句闲话,问阿卑安好,便密封了信,着人送去驿站。 当日,项天璟就收到了信。 近日被军费与外戚之事绊住脚,腾不出手给简玉纱写信,他一直惦记着,没成想就收到了她的信。 项天璟欢欢喜喜打开信封,却见信上好几列小人儿,虽然只聊聊勾勒几笔,但人物动作简洁明了又连贯,可见是用了心的。 项天璟咂摸许久,终于提笔回信。 他依着简玉纱画的小人模样重新绘制人物动作,只不过从原来的功夫谱,变成了示爱谱。 纸上有怀花相赠的小人,有柳梢下等候佳人的小人,甚至还有手捉大雁的小人。 大雁,向来是作提亲之用。 傻子也该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 第七十三章 项天璟写给简玉纱的信, 她过了十天才收到。 看到信的时候,简玉纱皱了眉头,直接就把信给烧了。 太轻浮了。 简玉纱独坐在窗前直摇头, 恍然记起,其实阿卑年纪也不小了,她因他可怜,又仗着重活一世,虚长对方好几岁, 将他看作弟弟, 可她在他眼里,却不是姐姐。 她在男人眼里,是女人。 简玉纱再没回项天璟的信。 项天璟派去的锦衣卫已经被抓了一次, 后边儿再不敢派人过去,眼巴巴儿等了半个月,半点风声都没有,他便猜到,简玉纱大约是恼他了。 这可比大臣递上来的折子还令人头疼。 项天璟提笔火速批了折子,交给寿全福, 吩咐说:“太后亲眷递上来的这一类折子,再不必送我跟前来了。凡有违者, 罪加一等,连同求情者,判同等罪。” 寿全福接了折子,吩咐太监送去内阁里, 又趋步跟在项天璟身后,追着问:“皇上您这是要去哪儿?” 项天璟往寝殿去,说:“朕要出宫。” 寿全福愣了片刻, 自然是要劝的,但也知道是劝不住的。 一个时辰后,项天璟如愿出宫了。 他直接去了清水寺。 今天是简明光的忌日,简玉纱肯定要去寺庙里。 项天璟乔装一番,到了寺庙,他没有惊动寺里的僧人,只叫了人去找了悟住持,问简玉纱所在。 简玉纱已经重新点了长明灯,现在在宝殿里叩拜祈祷。 项天璟从后门进去,躲在神像后面,悄悄打量简玉纱,她还是那副模样,哪怕闭着眼睛,眉宇间也有旁的女儿家没有的英气,只是她眉头不展,许是想起简明光的冤案,心中郁结。 唯恐她发现,项天璟看了片刻,便离开了。 奈何深秋多雨,顷刻间,长空暗淡,电闪雷鸣,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项天璟暂时离不开,只得躲去了悟的房间。 简玉纱也是被打雷的声音惊醒的,她同菩萨诉完了心愿,让丫鬟撑着伞,送她去了悟住持的屋子。 项天璟藏好后,了悟便将她请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