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伊莲娜突然插嘴说道：“我还以为你会说你替他们感到抱歉。” 莫北歪头看她，一脸的无辜：“为什么？为什么我要为自己没做过的事感到抱歉？在我的基地里。可是所有种族一视同仁的。” 伊莲娜：“很多领主对我们这么说过，我以为你也会有同样想法。” 莫北摆摆手：“人类的特性就是复杂，没人可以代表其他所有的人，例如我只代表我自己，以及我管辖的基地，既不能代表其他领主，也不承认被他们代表。” 在现实世界里，莫北最讨厌网络中那种什么“我代表xxx表示xxx”的发言，你谁啊，别人同意让你代表了吗？脸可真大。 戴表？可以，想戴哪块戴哪块，只要买的起，请随意。 代表？可算了吧，人是独立的个体，未经选举，谁稀罕你代表啊。 菲尔茨等人若有所思，被莫北这种新奇的理论忽悠住了，还没等他们想明白，就听莫北继续说道。 “我的基地信奉依法治国，所有种族一视同仁，都要遵守基地内的法律法规。如有争执，也是依法断案，不管什么种族违背法规，都是要受到同等惩处的。你们深海种族也是一样，来我这里只要遵守规则，人身和财产安全都有所保障。” 缓了口气，莫北用叉子切下一小块蛋糕放进嘴里，眯着眼细细咀嚼咽下后，才又开口。 “如果非要让我给刚才的问题一个答案，那就是‘没有看法’，因为在我眼里不管是人类，还是穴居人、兽族、或者深海一族，都是一样的，不存在刻板印象。我愿意在加深了解后对其中的某个人做出评价，但不会对他所在的族群做出同等评价。” 然后，在菲尔茨等人若有所思的视线中，莫北给这个问题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等我们喝完下午茶，我想带你们去参观我们基地的博物馆，也许在在看到某样东西之后，在是否合作的问题上，你们就不会这么犹豫了。” 第48章 公共马车 有了莫北的话做铺垫, 下午茶显然不能继续悠闲地喝下去，即便心有不舍，菲尔茨一行人还是加快了吃东西的速度, 想知道眼前这个领主到底有什么打算。 莫北能有什么打算？就是带人去参观呗，说起来最近博物馆正式投入到了运营当中，人流量变多了，基地内的网红打卡地点一下子变成了三个。 七彩步行街的糖果店，广场上的音乐喷泉, 还有就是博物馆的海洋展厅。对于在黑暗中诞生的人类而言, 海底世界是从未涉足过的领域, 不管是鱼还是水母，甚至于水族馆的大缸都能吸引他们看上好一会儿。 更不要提镇馆之宝的企鹅和海豹们, 虽然对人类这种奇怪生物不理不睬, 但还是会有大把的人坐在它们展馆的外围椅子上, 痴痴的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 莫北没弄什么动物表演的噱头，以后也不打算搞, 让动物违反本能去做一些人类会喜欢的表演，怎么想都觉得有点不对劲。喂食之类是不用她操心的, 只要金币到位系统就提供托管服务，保证及时清理、换水、外加喂食，一点都不用持有者操心。 培训专业人员去弄这些需要太长时间了，莫北估摸着要是不托管, 等那些人都学会了，这里面的生物差不多也都死光了。 博物馆目前是负债运营，但莫北觉得挺值得, 有糖果店那么大的一个吸金利器做后盾, 别说一个海洋展厅, 再多来几个她都养得起。 …… 菲尔茨跟在这个年纪比自己还要小的人类领主身后，饶有兴致地四处张望，这个基地和他之前去过的所有基地有不同，明明建筑都是那些，但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气氛让他觉得轻松愉快。 大概这就是伊莲娜老师曾经提到过的“气场”吧？菲尔茨不是很懂这个，但就是觉得在这里待着很舒服，莫名其妙有一种亲切感，而且越走越浓，甚至让他有一种似乎要回到深海故乡的错觉。 塔哈和伊莲娜不是王族，他们的感应就少了很多，但比起之前的戒备，也放松了不少，至少他们觉得莫北这个人类领主。应该不是想把他们骗进圈套里囚禁起来，而是真的想要谈谈合作。 他们不相信人类，却相信自己来自于深海的直觉，所以都默默地跟随在菲尔茨的两侧，一边打量四周，一边听着小王子在和莫北搭话。 “领主阁下，他们在干什么？”菲尔茨指着一个带棚顶的室外建筑，有五、六个人正站在那里，相互之间偶有交谈，大部分还是静默地自己在想事情。 比起其他有目的地的人而言，这几个人的状态有些反常，菲尔茨一开是以为他们聚集在一起是为了商讨什么事，可仔细观察了一会发现又不像。 “他们在等马车。”莫北扫了一眼站牌那边，回答了菲尔茨的疑问，“刚好，我们也去等吧，从这里走路到博物馆，得走好久——你们不介意坐马车吧？” 虽然觉得深海生物不会对马有恐惧感，莫北还是问了一句，上次穴居人来访出的事故她可是记忆犹新，至今不懂为什么蘑菇花和蘑菇叶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穴居人再怎么种植蘑菇和吃素，也是哺乳动物啊，她家的马又没有天赋异禀到吃肉的地步，牧场上的优质牧草不香吗？那可是比什么精料都有营养的东西啊。 系统出品，必属精品，这点上还是很有良心的，模糊了真正养殖需要付出的精力，给玩家留的是最简单的操作——不用管那些什么营养配方，系统都给你配比好直接生成为牧草，吃就行了。 “我们坐过马车，是一队好心的商人捎了我们一程，很有趣。”菲尔茨王子来了兴趣，他之前坐过一次马车，但毕竟是商队，难免和货物挤在一起，虽然不太舒服，但感觉还是很新奇的，“领主阁下，这次也是商队吗？会不会遇到之前载我们一程的人啊。” “我们要做公共马车，不是商队的那种。另外，你可以叫我莫北，就跟我称呼你为而菲尔茨一样，起名字不就是让人叫的吗？” 莫北不是很在意什么尊称，本来就无所谓让人喊她的名字，自从发现对适当的人这么做能引发对方好感后，她抓到机会就想用一次。 菲尔茨的王族身份没有暴露，在人类面前不管是塔哈还是伊莲娜，都直呼他的名字，以免有人囤货居奇，产生扣押娜迦王族的邪恶想法。 不可否认，这种家伙的确存在，所以伊莲娜和塔哈等人一直很小心，至于另外两个普通侍卫为了暴露，在人类基地几乎都不说话的，就怕因为自己而导致王子殿下陷入不必要的麻烦。 于是现在就产生了这么一个“我不知道你是王子殿下，你也别称呼我为领主阁下，双方谁都不吃亏”的微妙平衡。 “好啊，莫北。公共马车是什么？” 菲尔茨是个年轻的王族，从不觉得隐藏身份是什么耻辱，况且娜迦本就不是多看重这些外在称谓的种族，双方彼此称呼名字就很正常。 此时一行人已经走到了顶棚附近，这都是莫北之前让人修建的，虽然在这个黑暗时代既没有太阳，也不下雨，看似顶棚毫无用处，但她就是喜欢这个风格，又不缺钱，干嘛不按照自己的喜好来？ 在之前开出的图纸里，有一张是关于建造“站牌”的，比写了站名路线和发车收车时间的普通路牌高端很多，是类似于自带了“候车软件”的那种。 莫北目前只有五匹能用的成年马，为了不让它们过度劳累，她一次性只启用四匹，给它们也留出了休息时间。 路线分远程、半远程和近程三种，远程就是通往矿山和穴居人那边，早中晚各发一趟，一般没啥人去，就是方便那边的监管人员过来主城区采购的。 半远程的是通往牧场那边的，也就是爱丽丝一家和兽人聚集地的方向，同时路家商队走了之后，莫北干脆把那片空地圈了起来，当做是各个商队的临时停靠处，所以人还是有不少的。 这趟马车发车就比上一趟频繁，只跑牧场和主城区边缘路线，平均两小时发一次车，有专门的时刻表对照。 之后剩下的两辆马车都只在主城区跑，路线大致是步行街、居住街区、广场、博物馆等位置，正反两方向发车，返回终点后会休息一阵再走，给马留出充足的休息时间。 目前所有的马车路线统一定价，都是一铜币一人，携带过多货物再额外缴纳一铜币作为车费。一天下来，一辆车怎么也能赚八、九十个铜币，赶上外来人多的时候，几个银币也是能赚的。 菲尔茨看完了顶棚的等候区，目光就瞥向了自带“候车软件”的站牌，看了半天也没看出那些小红点是干什么的，于是又向莫北提出了问题。 莫北指着站牌给他解释：“这趟串着一个个灰色圆点的线代表行车路线，就是这趟车都会去什么地方，箭头是方向，表示这趟车往这边走。这个比其它都大的红色圆点，代表着我们现在所在地的站名叫什么。” “那这个呢？”菲尔茨指向那个一直在闪的红点。 莫北回答：“这个表示我们在等的马车现在的位置，你看它闪烁的地方和我们所在站点之间只相隔了两站，那么等一等，很快就会到了。若是距离还远，也可以估算着时间先去做别的，等等再来。” 其实现在因为马太少，公共交通设施并不完善，之前在人多的站点就发生过等来车，结果上面人太多根本没空位的情况。马车跟公交车意思有不一样，挤一挤还可行，人太多超重对马的损害很大，莫北肯定不做这种亏本买卖。 有人对此就表示不满，觉得浪费自己时间，希望上面的人能挤一挤让他上去。驾车的人都是经过系统培训的，当然不能让这种事发生，于是很容易发生口角摩擦，打起来的也不是没有过。 这种事发生过几次后，莫北让驾车的人学会了按“暂停键”，在满员的情况下关停行驶位置报告，避免有人在车站空等。但这样也有新的问题，就是在靠后的站点有人已经等了一阵了，突然在某个站点关停，也挺坑的。 主要还是马太少，莫北一度想先关了公共马车这个交通设施，结果没两天又有人找上门委婉地传达了居民的请求，希望还是让马车继续运行，他们保证不打架了。 原本没有，大家都只靠两条腿前进，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可一旦习惯了马车之后，再重新改为步行，哪怕还是原先走熟了的路，也会突然就觉得太累了。 这就是惰性，谁也避免不了的，反正人类文明发展的最初本质，就是让自己能少干点活，轻松一点，谁还能违反自然规律呢。 所以公共马车再次启动，莫北承诺等新一批的小马长成后，会投入更多的马车运营，到时候大家就不用担心等着等着，眼看还一站到自己，突然就灭灯没有位置了。 虽然莫北自己平日里都是靠双腿走的，并不怎么坐马车，但今天既然带了客人，她还是希望这趟能够给点力，别半途灭灯，好歹在外人面前给她长长脸。 还好，莫北的运气一向不错，等了大约十分钟左右，马车缓缓停在了站台前面，可能是因为还处于工作时间，上面只零零散散坐着几个人，不但之前等的那些人都能上车，莫北和娜迦也都能找到座位。 皆大欢喜。 第49章 海洋宝珠 公共马车的样子有点类似莫北现实中的观光马车, 带一个漂亮的顶棚，四面被车厢围住，并在上半截安装上了透明玻璃, 方便人们往外看街景。 车厢内一左一右设置了两条长椅，供客人们乘坐，额定载客数量是十六人，一边刚好八个。在座椅上方靠近顶棚的地方，有一截专门放行李的隔板, 在隔板附近则悬吊着几个扶手, 方便客人们起身时去拽一下, 免得站立不稳摔倒。 出入口都在马车的尾部，因为载客量本身不大, 莫北没设置售票员的位置, 上车的人需要往小箱子里自觉投币。逃票行为一旦被发现, 除了缴纳十倍罚款外，还将列入失信者名单, 往后不管是接任务还是做生意都会有很大影响。 莫北没推出小孩老人免费乘车的制度，公共资源紧张, 她可以肯定，上一秒说了免费，下一秒马车上就会挤满了凑热闹的孩子，那其他人就别指望还能上车了。 马车外面的车厢被设置成了不同颜色, 跑矿山线的马车是土黄色，跑牧场线的马车是果绿色，跑内城区的则是天蓝色, 三者很好区分, 只要记住了就不会上错车。 如果限于种族问题, 不太能分辨颜色也没关系，还有线路数字能当做辨识的工具。比如矿山线是1字打头，目前只有100路。牧场线是2字打头的200路。 内城区的两辆马车都是300路，以此类推，莫北相信自己终有一天，会在公交线路上把除0之外的九个阿拉伯数字都用上。 上了车，菲尔兹主动坐在了莫北的身边，陪同的还有伊莲娜，塔哈和剩下的三名年轻娜迦坐在了他们对面。 确认这车上既没有陷阱，也不会有人突然发疯跳出来劫持马车后，娜迦们的目光渐渐被窗外街景所吸引，并不是很想开口说话了。 说实话，就算莫北是亲妈眼，她也没法厚着脸皮说自己基地的夜景很漂亮——既没有路灯，也没有那种安置在房屋下的射灯，就靠神圣火焰照明的地方能好看到哪里去？ 别忘了现在整个世界都是黑色的，夜景和日景没任何不同，就算她这边的神圣火把多了点，照的比其他基地亮了点，但那还是晚上啊，有什么可看的。 但娜迦们就是看得津津有味的，似乎上陆地以来第一次好好观察人类的建筑和生活，看什么都觉得稀奇，不但和他们的深海家园不同，就连跟其他人类基地有不太一样。 莫北终究不是这个世界的土著，被现实社会熏陶了二十多年，早就有了一套独特的审美。很多建筑、区域规划、或者装饰物之类，她自己没察觉有什么不对，只认为都很平常，但在当地人眼里，这些和他们普遍认知有出入的地方，就成了独特的异域风情。 最先的原住民没提出来，是因为莫北是领主，是主宰他们生杀大权的管理者。等后来知道她平易近人，依法管理基地后，也多半习惯了这种风格，被同化得差不多了。 后来投奔的人最初更不敢多话，疲于奔命的他们有地方收留就很满意了，哪儿还有心情管基地规划看着是否与众不同。等再后来被同化之后，就只觉得方便整洁，反而想不起来原本该有的审美是什么样了。 毕竟在公共卫生这块，莫北自觉做得很好，每天都派人专门打扫街道，并且坚决严惩乱扔垃圾的人，居民们相互监督。在他们的带动下，初来乍到的人也知道垃圾该往垃圾箱里扔，而不是随手丢到地上。 很快，博物馆站到了，莫北带着还有些恋恋不舍的菲尔茨一行人下车，对他们介绍起即将见到的海洋展厅。 因为娜迦们是未来的合作伙伴，不等同于一般游客，莫北没让他们去排队买票，而是带人直接从员工通道走了进去。 刚踏入海洋展馆，包括菲尔茨在内的所有娜迦都感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那是来自于深海的味道，若不是身边还跟着莫北，一瞬间他们恍惚以为自己踏入了什么法阵，不经意间回了家。 恍惚过后，娜迦五人组加快了前进的脚步，一个鱼缸一个鱼缸快速浏览了起来，门口的这些还都是一些浅海生物，等他们逐渐走到深海区后，神情越发激动，颇有种看到老乡的感觉。 莫北觉得这种情绪很好理解，她要是也能看到地球特有的物种出现在自己眼前，也会将对方当老乡，倍感亲切的。 就好像又跑出去浪了的季景曜，就好像一去不回、至今不知道是否还活着的唐备同学。 “莫北，这些海洋生物都是你从哪里找到的？” 菲尔茨觉得浑身发烫，有一种人类所说的“发烧”感觉，他的心脏剧烈跳动着，浑身躁动难安，总觉的有什么在召唤他，而且就在这附近。 莫北耸肩：“我说这是博物馆自带的，你信吗？没事，不用告诉我答案，无所谓你信不信，反正它们已经在这儿了。” 菲尔茨的呼吸越发急促，少年娜迦俊美的脸庞上染上不自然的潮红，塔哈和伊莲娜担忧地上前扶住菲尔茨略有颤抖的身躯，却不敢让他现在去休息。 如果他们没弄错的话，菲尔茨的这些症状并非生病，而是王族特有的天赋被激发了，这附近一定有和王族相关的圣物存在，而且一定很珍贵。 “我信，你说什么我都信。”菲尔茨的回答很笃定，眼睛亮晶晶的，闪烁着一股名为狂热的光，“这么多的海洋生物，连同深海中不常见的物种都出现在你的基地里，这一定是海神陛下的恩赐！他指引我前来，指引我见你，他的神谕得到了最完美的诠释——” 深呼吸了几口，菲尔茨尽量保持住自己的声音，不让它听起来太颤抖。娜迦小王子没有去看身侧的侍卫长和老师，在这一刻，只有他这个王族才能做出真正的决定。 “莫北，人类的领主，我，菲尔茨-怒鳞，以深海一族娜迦王子的身份请求你，与我们合作吧。你来修建海洋祭坛，我们负责供奉宝珠，为拯救这个即将破碎的世界贡献出自己的力量。” 菲尔茨的目光炽热而虔诚，似乎只要莫北点头，答应个“是”字，他就会立刻拿出海洋祭坛的图纸，然后加班加点参与修建，只为尽早能将海洋宝珠归位，让在深海苦苦支撑防护罩的亲人们得到喘息。 莫北低头沉默了片刻，然后在娜迦王子期盼的目光中给出了回答：“如果我说，我不想修建海洋祭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