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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没有?”方奎拿着一根“三五”在鼻子底下贪婪地嗅着,却没抽:“板凳爬上墙,灯草砸破锅,怪事年年有,牢里特别多。别看没人知道他的身份,我估摸着,他的来头小不了,听说他刚住进来的时候,经常会被提审,提审的人都是上头来的。” 他用手指指房顶,神色十分神秘。 “市局?” 方奎摇头。 “省厅?” “嘿嘿,倒是有他们的人陪着。” 张胜不敢问了。 甄哥吸了口气,说:“不过后来就没人再来提他了,估计是啥也问不出来,死心了。这一来,人就关在这儿了,既不审、也不判,一直就这么耗着。” 刘巍舔舔嘴唇,兴致勃勃地说:“这位爷……嘿!听说想要女人的时候,就有人陪着出去逛一圈儿,完事再把他送回来。我要是有这待遇,我他妈宁可在这关一辈子。” “没出息的东西,就为你那俩卵子活着,你他妈也配披张人皮!”彪哥反手给他一嘴巴。 他是老婆偷人,一怒之下出手伤人才给抓进来的,比普通犯人更恨奸邪之徒。他怒道:“到了这儿一天就吃俩窝头,半点油星不见,还你妈的淫兴勃勃,狗改不了吃屎,给我滚起来,开摩托。” 刘巍被他一骂,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苦着脸双腿下蹲,双手做出扶着车把的姿势。 彪哥踢了他一脚:“往里点,让大家看清楚,行了,打火!拧把给油!声音,出效果,重来重来,大马力的!” 刘巍嘴里模拟着摩托车发动的声音,双腿一直曲着,双手一直举着,悬空骑着虚拟的摩托车,在屋里“开”起了摩托车。 虽说强奸犯招人恨,可是眼看一个人被如此摆布,张胜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不是同情这个败类,而是触景生情,想到如果不是自己有香烟和代金券,免不了也要受这样的摆布,也许……在这牢里用不了多久,自己也会变成一个不知廉耻没有自尊和人格的小弟。 “报站名儿,开到哪儿了?”彪哥乜着眼问。 别看这种开摩托的把戏形同游戏,可是如果大哥不喊停,你就得一直开,身子半曲着双手平举着开上两个小时试试,累不死你。 “报告彪哥,开到北京天安门了。” “啪!”一个大嘴巴子煽到脸上,刘巍登时肿了半边脸,嘴角沁出血来。 可他还得赔着笑脸,一边开着车,一边问:“彪哥,小弟错在哪儿啦?您指教。” “咣!”屁股上又狠狠地被踹了一脚:“你妈B,天安门广场你能开?你警察啊?” “哎呀妈呀,我错了,彪哥,彪哥开恩。” 强奸犯刘巍被打得抱着脑袋讨饶。 “行了行了,等晚上闷的时候再操练他,先干活去。”头铺说话了。 彪哥哼了一声,冲刘巍牛眼一瞪:“看个鸡巴,蹲下,捡猪毛!” “这就是牢里”,张胜冷眼看着:“方才还能一块说说笑笑的,要翻脸,马上就能把你当野狗一般打。生活在这种环境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像一群野兽。” 方奎看看张胜,嘿嘿一笑,继续闻着香烟:“看不惯吧?慢慢你就习惯了,人在这里面,就会慢慢变得麻木起来,心也会越来越狠。在这里,你用不着怜悯任何人,包括你自己。人一心软,就有弱点,就容易被攻击,当你倒霉的时候,你会发现你怜悯过你放过的那些人正是看你笑话人,甚至至正对你拳打脚踢的人。人不狠,立不稳!” “谢奎哥指教!”张胜恭敬地说,给足了他面子。其实,此时他对方奎的话并不以为然,性情之所以有人性和兽性之分,就是因为人不是禽兽,他依旧坚信同情是一种美德。 下午,甄哥跟管教要了一把推子,让老秦给张胜理发。不需要什么技术,反正是全部推掉,但是老秦偷车有一手,撬门压锁做车工有一手,就是不会理发,时常夹得张胜头皮生痛,他只能咬牙忍着。 头发灰溜溜地落在地上,同恶臭的猪毛混在一起,看着飘落的头发,张胜有种和过去的自己决裂开来的感觉。 佛说发是三千烦恼丝,一丝胜一丝,要舍弃尘缘一心向佛,抛却红尘俗世的罪恶和牵绊,便削发明志,以示放下。而张胜这时却没有一丝丝解脱的味道,相反,有种屈辱的感觉,刻骨的屈辱,从今起他就与那些以前被他认为是人渣的垃圾混为一团了,谁还能分什么彼此? 放下?他放得下吗? 他放不下他呕心沥血创建的实业、放不下他的老父老母和兄弟,放不下远走他乡的秦若兰,放不下……,什么都放不下。 责任、感情、信念、事业、责任,像一张无形的网,剪不断、理还乱,紧紧把他围在当中,越是想挣扎,捆得便越紧…… 有甄哥的照顾和张胜技巧的小恩小惠的收买,不出老秦所料,张胜在四号号房的地位飞速蹿升,一个星期后就成了这间号房的四号人物。 每天的早餐是窝头稀粥,虽然最简单,但是最干净。午饭是窝头加一瓢菜汤,都是应季菜,什么便宜吃什么,现在是白菜。馒头不大,估计有三两左右;菜汤呈黑褐色,里面的固体是三四小片白菜叶子,没有油,咸得要死。 晚饭是窝头加土豆。中午饭的白菜是绝对没人去洗的,土豆倒是洗过,一大堆土豆扔进水池拧开水龙头象征性地冲一下,然后皮也不削,拦腰就是一刀,所以经常能看到皮上带着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