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劝导

    她面色焦急,紧张地催促着大夫们,左悠之靠在座椅上,冷静地由着大夫给他包扎小腿上的伤口,一面问左衡安家里的情况。

    比起左悠之来,其他人都算的上轻伤了,左竟之看起来严重,那一身血却几乎都是蛮人的,左衡安更是只伤着了皮肉,听到兄长这样问,左衡安一边递了卷纱布过去,一边回答,“基本都没受什么重伤,除了你。”

    “父亲与母亲无碍,正在外边安排家里的事,伤了的家丁也都命人带去救治了,祖母那边无人惊扰。”

    原本昏迷的左敏之也醒了过来,听到她的话,有些虚弱地开口,“我受伤的事情,不要跟我姨娘说。”

    左衡安点头答应,“好,反正三哥哥你伤的也不重,只要小心些,姨娘自然是发现不了的。”

    左敏之的伤好瞒,左悠之看了眼自己被白布裹着的腿,又看了看肩头那个血窟窿,心里暗道怕是不好交代。

    心中竟有些庆幸,还好封何华跟着来历不明的人走了,否则她也得受伤。

    心中这样想着,门外传来焦急的奔跑声,封何华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左悠之!”

    看到他下边地上一滩发黑的血,封何华嘴唇哆嗦了下,“你还好吗?”

    然后便走过去从大夫手中接下了包扎的活计,小心地给左悠之的肩膀上药。

    “伤着筋骨了没?”封何华问大夫。

    大夫连忙摇头,“少夫人尽管放心,大少爷伤势虽说重,却也能调养回来,不必担忧。”

    左悠之看封何华眉头紧蹙,一声殿下险些就唤出来,他伸出另一只完好的手摸了摸封何华的脸,“不必担心,我无碍的。”

    “一条腿都要废了,还说无碍。”封何华皱着眉,“打不过也不知道跑,还要硬上,你有想过我吗?若是你真出事了,叫我怎么办?”

    她这话脱口而出,一屋子的人都愣住了,左衡安咳嗽一声,指挥大夫,“我大哥哥右手有些小伤,也给上点药吧,别回头出事。”

    大夫忙照办。

    封何华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默默地抿着唇不再作声,安静地给左悠之包扎伤处,左悠之脸上的笑怎么都藏不住,奈何一只胳膊不敢乱动,另一只胳膊又被大夫抓着上药,否则真想一把把封何华抱到怀里。

    只是看到封何华那涨红的耳朵,还是识趣地转移话题,“阿罗你去了哪里?”

    说到这个,封何华像是想起了什么东西,起身叫左衡安,“衡安你过来。”

    左衡安忙凑过去,封何华凑到她耳边仔细嘱咐了一番,左衡安瞪大眼睛,忙不迭地点头,“好,我马上去。”

    左悠之也没接着问,他身子疲惫,因为身上伤处的疼痛才没睡过去,此刻已经有了些乏意,封何华安抚地揉了揉他的太阳穴,“别睡,要睡回屋子里。”

    家中并没有现成的轮椅,封何华便把左悠之扶了起来,好在她个子高,也练过武,扶着左悠之并不吃力,又叫几个小厮在后边跟着,这才把左悠之带回了卧房里。

    叫小厮打来热水,封何华拧干帕子准备给左悠之擦身,左悠之笑了笑,因为屋子里无人,说话也温柔了许多,“能得殿下如此照顾,悠之死而无憾。”

    封何华解开他的衣服扔到地上,“我听说你同蛮人打斗的地方在花园的正入口,离待客的厅堂还是有些距离的,你是怎么回去的?还有,你用什么打的?”

    然后,手就被左悠之握住了。

    “何华,我用的是剑,那位先生借我的。”他抓紧封何华的手,强迫她同自己五指相扣,“先生说,那把剑名叫银龙。”

    并没有左悠之想象中的情绪大变,封何华只是垂着眼嗯了一声,继续给他擦拭身上沾的血污,动作轻柔,左悠之心里担心,轻声喊她,“何华?”

    “放心吧,我无事的。”封何华抬头笑了下,只是这个笑怎么看怎么勉强,左悠之从未在封何华脸上看到过如此难看的笑,却也不知道该从何劝起。

    他心中清楚封何华对怪力乱神之类的东西的抵触,并非想叫封何华去接受或者像常人一样去祭拜、去景仰,左悠之只是想叫封何华去正视这个事实。

    一昧地逃避,总归不是办法。

    封何华沉默着给左悠之擦身,又拿了套干净的衣服给他换上,把帐子拉住,“你睡吧。”

    “何华……”左悠之有些担忧。

    “我守着你。”封何华捏了捏他的手指,不肯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左悠之伸手反握住她的手,“那我要醒来看到殿下。”

    封何华笑他幼稚,还是说了句好。

    伤没那么疼了,手被封何华握着,加上自己是真的累,左悠之没一阵便睡了过去,朦胧间感觉到唇上覆了个温热的东西,柔和的鼻息洒在他脸上,却是转瞬即逝。

    等再醒来,是大中午,浑身酸乏无力,封何华坐在床边,手里捧着本书在看。

    “你醒了。”看到左悠之睁眼,封何华放下书,“肩膀疼吗?腿还疼不疼?”

    左悠之摇了摇头,“家里现在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事,除了你直接昏睡不醒外,其他人没一个重伤的。”她说着朝外边喊道,“把粥端来吧。”

    粥看起来似乎没加任何佐料,只是白粥撒了盐和葱花,封何华从侍女手中接过粥碗,舀了一勺吹凉后送到左悠之嘴边,左悠之尝了一口,嘴角不由翘了起来,“劳烦殿下为臣煮粥了。”

    看封何华似乎有些惊讶,左悠之解释道,“这手艺与家中的厨子都不一样,想来必定是殿下做的了。”

    “倒是没想到你能尝出来。”封何华也不遮掩,继续喂他,“太久没下厨了,也只敢给你做这个了。”

    “殿下厨艺确实比臣要强。”他说。

    左家之事似乎确实只有左悠之一个真正伤到的,左悠之都有些怀疑这次蛮人是冲着自己来的了。

    “应当是冲你来的。”封何华有理有据地分析,“上午你们本家传信来,说左家三脉,只有永安公府未曾受袭。”

    “京城防卫严密,蛮人没那么好进。听说本家那边,也是嫡系受袭,若非左临之在后边的山中躲着,他怕是也凶多吉少。”

    “左临之?”从封何华口中听到这个名字,左悠之不免有些疑惑。

    “你昨天夜里派来守着我的那两个,是你们家大长老的人,是他们两把我带走,通过大长老处的密道进了后边的山中交到左临之的手上的。”封何华这才想起自己尚未跟左悠之说昨天发生的事情,于是把事情经过说了遍,“你不是说你们家有人意图推动和本家融合吗?”

    “……我猜,应该是你们家大长老。”封何华沉默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猜测,然后给左悠之看自己刚才在读的那本书,“这是我从你父亲那里要来的,上边写得很清楚。”

    这本书左悠之曾经看过,关于大长老的过去里面也有记述,想起里面写着的东西,加上是封何华亲口说出,左悠之难免有些动摇,“此事还有谁知道吗?”

    “我没跟其他人说。”封何华把书放下,“我原本便是想要去探一探这个人的底细的,结果在那边等了一整夜都没等到你来,便在早上时那扎营的绳子把左临之和他带着的随从捆了扔那里,方才便是叫衡安去后边悄悄把人带回来的。”

    说着便叹了口气,“我若是早些回来,你也不至于受这么重的伤。”

    这话自然是假设,左悠之仍旧听着很开心,“殿下无需担心,我的伤无大碍。”

    “我先前伤到了右腿,如今你又伤了左腿。”封何华望着他,实在是无奈,“多灾多难。”

    “就当臣陪着殿下了。”左悠之忍不住笑。

    “亏你笑得出来。”封何华哭笑不得,掀起被子给左悠之按揉伤口周围,“疼吗?”

    “不疼。”左悠之说,“母亲有来过吗?”

    “夫人半上午时来过一趟。”封何华稍微加重了些力道,“只是夫人忙碌,发现你睡着未醒,便又匆匆走了,书也是我那时要的。”

    “母亲和你说什么了?”左悠之看她神色有异,问。

    “夫人问我,是否真的心甘情愿留在左家了。”封何华也不隐瞒,如实说,“不过夫人也是一片好意,她担心我以后会后悔,叫我考虑清楚。”

    “那殿下怎么回答的?”左悠之心中紧张了起来。

    封何华没说话,过了好一阵子才说,“我记得我告诉过你,我的一切之前都是被迫的,但我并不讨厌。”

    左悠之大气都不敢出,屏气凝神听她说话。

    “在你到京中之前,我从未想过,我的人生还有除了做太子然后做帝王之外的另一种选择,之前不想放手,也不过是除了那件事,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罢了。”封何华说着,侧头对着左悠之露出微笑,“这次跑出来,固然有我不敢去面对父皇的因素在,但也有一部分原因是。”

    “我想要体验一下,另一种生活,我想知道,不做太子的封何华,是什么样子的,而我对于自己的将来,其实还在犹豫不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