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黄时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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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不喜欢…… 也好,她的大朋友以后就不会受到世人的另眼相待了,她也该尝试着适应林品如不在身边的生活了。 最后,林品如送她回了家,两人隔着铁门,遥遥相望。 艾莉双手圈成喇叭状:“林品如!祝你!长命百岁!平平安安!” “这么用我的话,有没有问过我的版权啊?”林品如戏谑道,而后也圈成了喇叭状,喊着:“艾莉!祝你!万事安康!平安顺遂!” 然后朝着她挥了挥手,蓝白的校服在黑夜越来越模糊,直到艾莉看不见林品如了,这才不甘地收了眷恋的眼神。 林品如一走三回头,等到第一千步的时候,她向后看去,铁门后的某个小朋友已经不见了,小别墅里亮起了温暖的灯光,她这才回头朝着林家走去。 而艾莉躲在窗帘后面,咬住紧握的拳头忍着不发出呜咽声,身边摊着几罐啤酒,一瓶空了的啤酒罐倾倒在了锃亮的地板上,少许流出来的酒精,在橙黄的灯光下泛着微光,啤酒苦得喉头发涩,那透明的微黄的酒精先喉咙里划过一条冰凉的线条,接着在胃口的灼烧起来,艾莉边喝边小声地哭着。 直到许久之后,她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小心又珍重的捧着那本发皱的牛皮本子一步一步地往楼下走去。 入夜的小镇没有一个人,安静得不像是有人气的地方。艾莉走到了运河边,河边的风像是阴凉凉的沙子打在她单薄的身上,她在河边站了一会儿,凝视着不远处的那一滩打捞时候留下来的河水,黑漆漆的夜中好事的人们早已各回各家了。 艾莉沿着河边徒步走着,孤灯斜影,少女的影子在夜晚的月光格外的孤寂。 在迎风而立的柳树下徒步挖了一个不深不浅的洞出来,喃喃自语道:“现在不会有人把你们拆散了。” 发皱的牛皮本一点点地被泥土掩埋住,那温柔的时光,像淬炼的精华,陪伴那对璧人一点点地成长,从此不会再有人来打扰她们了。 艾莉将两支洁白的百合花放在上面,清淡的花香弥漫在安静的夜空中。 …… 艾莉无神地在安静的小巷里散步,走着走着,来到了小镇运河小桥边上的凉亭上,小镇上独有的一半温柔地躲藏在香樟青绿色的阴影下,香樟树枝繁叶茂,向四周伸展着立在凉亭的前边,艾莉看到温父独自一人坐着,他似乎瘦了整整一大圈,就像一个游荡在人世间的鬼魂,温父不要命地抽着烟,星火在黑夜中跳跃着,淡淡的青烟缭绕着发闷的空气。 “温叔叔?”艾莉唤了他一声。 “小莉,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外面不回家吗?”温父听到细细的声音回过头看到艾莉正站在香樟下,招了招手。 “睡不着……就出来走走……”艾莉道。 “叔也睡不着,过来陪叔坐坐。”温父招呼着艾莉,拍了拍一旁的座位,烟蒂上的沫子飘到了长椅上,温父用力地擦了擦,将沫子掸掉之后才让艾莉坐下来。 “老艾,在外面工作许多年了吧?也不知道他怎么忍心让你一个人在小镇上的。”温父吸了一口烟,目光有些涣散:“我也是,如果我给阿暖多一点的关系,她是不是就不会跟何家的小丫头闹得轰轰烈烈了?” 女儿。 这两个字对来说他,竟是那么陌生。他似乎在温暖出生后就很少管过她,在温暖很小的时候,他便温暖妈妈离婚了,温暖温暖,他的温暖这一生何来的温暖,温父现在才发觉他给温暖取得名字是多么地讽刺。 “叔,温姐姐和何姐姐她们是真心相爱的,就像我爸爸跟我妈妈一样。”艾莉终于说话了内心的想法,也做好温父的斥责和不解。 温父凄凉地一笑,看着虚无的夜色,缓缓道:“如果她们能回来,我不会再阻止她们了……” 可惜没有如果。 “你知道吗?阿暖很少叫我爸爸,常常像陌生人一般地看着我,尤其是我……”温父顿了顿,浓烈的悲伤席卷而来:“做错事情之后,阿暖她就再也不肯见我,小外孙在阿暖肚子多久,她就在张家多久,从未出过门,我以为是阿暖放下了那个小丫头终于肯回正常人的生活了,却没想到阿暖会如此地决绝,她怎么忍心扔下这么小的孩子不管呢?” 艾莉一直沉默着,也许在温叔叔眼中温姐姐和何姐姐仍是畸形的爱情,哪怕是温姐姐死了,留给温家人仍是对立着温姐姐的那一面。 她觉得温姐姐自杀了也好,至少能够去找何姐姐了。 在她年幼的时候,时常能看见她们一起走在小镇上,她见过何姐姐轻柔吻过温姐姐的额间,在她的发间插上一朵细小的花朵,那时候的她们应该没有想过几年后,便会阴阳两隔,再见时,她们又在同一个地方了,能正大光明地牵手了。 温叔叔他还是不懂温姐姐,那个孩子若是何姐姐的,她也不会精神崩溃到去跳河自杀了,那个孩子是不洁的象征,温姐姐不希望这个孩子跟她有任何的瓜葛,她想要的孩子是她和何婉的。 “小婉是和阿暖一起长大的,她们两个同岁,小婉经常来找阿暖玩,经常给阿暖辅导作业,尽职尽责,做得比我这个当爸爸的都好,我所不能给阿暖的,都是小婉在给阿暖,如果小婉是个男娃娃该多好,如果是个男娃娃,是不是我的小外孙现在都能喊我外公了?”温父心中难以言喻的疼痛,又一支吸完的烟扔在地上,温父用脚踩灭星火:“小婉死的那一年,老何回来过一次,阿暖在张家住的那间房里看了许久才离开,后来就再也没有回来过,现在老何全家都移民了,想来这辈子再也不会来华国。” “叔……”艾莉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小莉,你以后不要喜欢女娃娃……太辛苦了……”温父喃喃自语,不知说给温暖听的,还是说给艾莉听的。 她一夜未眠,一直仰望着小镇上的繁星。 直到凌晨四点,艾莉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开始收拾行李。 将林品如的校服整整齐齐的折叠好,艾莉看着校服,瞳孔渐渐地黯淡,像是有无限的心事。 艾莉带了几件换洗的衣服而已,其他的统统都留在了房子里,连着收藏了五年的糖果壳子一并留在床头的抽屉里,整整一千八百二十六张,装满了五个铁盒子。 她和林品如只有一张合照,然而不久之后,这一张合照在异国他乡消失不见了。 天渐渐明了,时光十分寂静,树枝上停着几只麻雀,天空淡蓝而清澈,仿佛手指一戳就会碎掉般。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在楼下等了许久了,过了一会儿,艾父提着银色的小行李箱走在前面,艾母则牵着艾莉的手往车内走去。 艾莉看着满院盛开的百合花,亲自给住了十几年的房子落上锁,一把锃亮的大锁,便将自己与小镇彻底地隔开来,艾莉转身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拐角处,心中轻声道:再见,等我回来。 车缓缓开出了小镇,小别墅屋顶在熹微晨光下泛着金色的光波,青翠的葡萄藤似乎老了许多,在凉风中一簇一簇摇曳着绿叶,艾莉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后,就再也没有回过头。 也许再也吃不到林品如口袋里的糖果了,再也不能坐在林品如自行车身后的座位了,再也不能搂着林品如的腰骑过弯弯绕绕的小巷了,再也不能牵着林品如的手吹着凉风在小镇上散步了,再也不看不到那个温柔如水的女子,莞尔一笑,红唇轻启,朝她道:“回家了,小朋友。” 这一年,艾莉十三岁,林品如十六岁。 只是那时候的她和她还不知道,这一转身,就是十年,比约定好的七年多了三年,再见面,早已是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