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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鹤澜谨慎地收回自己的手,抓着重六的肩膀好好打量一番。除却皮肤表层的尘迹,他身上连一条划痕都没有。 “地螭听觉和感知力极强,就算睡着了也能对最小的声音和震动作出反应。你如何做到能让它不察觉?”祝鹤澜继续询问。 重六脸上露出一丝懊恼,“东家,我好不容易回来,你怎么不关心关心我,反而还审问我啊?” 徐寒柯此时轻笑几声道,“看来小哥果然还是有两下子,亏的无生真人还将地螭说得那般厉害。小哥,之前有得罪之处,徐某给你赔罪了。” 重六这才将目光转到徐寒柯的身上,那清亮的眼睛里有好奇之色一转,忽又晕处一丝寒气,“宪司大人不问青红皂白就把我喂给了一只大虫子,敢问小民是犯了什么罪?啊,我知道了,我的罪就是当初在紫鹿山上救了您尊驾吧?” 柳盛脸一黑,正要说什么,却被徐寒柯拦住了。他十分真诚公工整地给重六和祝鹤澜作揖,低眉敛目地说,“当初二位的救命之恩,徐某不敢忘,若有机会定当结草衔环相报。只是现在我中原大劫将至,徐某重任在身,免不了用些非常手段。” “咱小小平民百姓也不敢让您报答。您不恩将仇报我们就已经谢天谢地了。”重六牙尖嘴利地嘲讽着,又看向祝鹤澜,“东家,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祝鹤澜拿眼睛瞟了一眼徐寒柯,“也无大事,不过是吃了无生真人的咒符,暂时没办法用我的那些能力了。” 重六的目光落在徐寒柯身上,愤然道,“你们太过分了!” 徐寒柯道,“只要拿到水晶残品,离开了这里,我立刻会将解咒符给你们,日后也绝不再打扰。既然已经到了此处,两位不如帮人帮到底吧?” 祝鹤澜看看众官兵手里的刀剑,还有徐寒柯身后仗剑而立的柳盛,他不发一言,只是对重六说,“六儿,走吧。” 言罢便沿着大路往城中走去。 徐寒柯微微一笑,立刻带着人马跟上。可是此时却见管重六转过头来,用一种诡秘的、几乎像是捕食者一般的贪婪表情望着他们这一群人,轻轻地舔了下嘴唇。 …………………………………………………… 重六倒吸一口冷气,从死亡的寒水里骤然浮出水面,但迎接他的只有无尽的疼痛。 他甚至不能确定疼痛的源头是哪,仿佛这种触发生存本能的最令人难受的知觉变成了血液充满了他的身体。他尝试挪动身体,可是刚刚懂了点心思,更加剧烈的疼痛遍席卷了他的所有神经。他感觉自己正在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可是从喉咙里出来的,只有气若游丝的一声短促的怪音。 躯体变得如千斤钢铁般沉重,骨骼似乎被寸寸打断,皮肤也仿佛被一片片凌迟了下来。他感觉自己即将散碎成片,一种将要消亡的最原始的恐怖浸透了他混沌的意识。 记忆开始从他麻木的头脑中寸寸屡屡地复苏。 它杀了他。 至少它以为它杀死了他。 它太强了,那些明明与自己相似的触手却爆发出远超自己数倍的力量,注入他体内的毒液烧得他皮开肉绽,内脏也仿佛在融化。他如同绝望无助的小虫,被它张开的巨掌拍在地上,毫无反抗能力。 他听到了自己的骨头折断的声音,感觉到自己的腹腔被撕裂,连内脏都暴露在了空气里。那一刻他甚至来不及害怕,来不及理解自己即将消亡的事实。 从它恐怖而血腥的摧残中传达出的蚀骨憎恨压迫着他,他感到有更多的东西刺入了自己的大脑。 他失去了意识,没有了呼吸。 然后呢? 这是哪? 他好像在一个非常狭窄的地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触手缠绕着自己的身体,腿也扭曲地蜷缩着…… 这是……棺材? 不…… 这比棺材还要狭窄…… 他没办法动弹,没办法呼吸,他被活埋了…… 不不不不不不…… 重六慌了神,心跳声在寂静中如雷鸣般震耳欲聋,呼吸声越来越快令他越发紧张,形成了恐慌的恶性循环。他用力挣扎,不顾那爆裂般的疼,不顾这样是否会将它引来。他用力拍打着圈禁着他的黑暗,用尽全力嘶喊着。 “救命!救命!东家!!!祝鹤澜!!!师父!!!放我出去!!!” 他越叫越大声,连喉咙都好似要劈开了。 可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渐渐地,他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小,声音也越来越虚弱。他开始疲累了。困意如海浪一道道冲刷过来,他的意识在渐渐散乱。 可是一瞬间奇异的感觉,令他的意识再次警醒过来。 刚才,在他的意识松懈的一瞬,他好像消失了。 消失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普通人恐怕只有在死亡的一瞬间才能体会到类似的感觉。但就算是死亡,也还是有一个从有到无的过程的。 消失的感觉,比死亡还要彻底,还要本源。更像是未出生前、未形成前的状态。没有过去,没有未来,没有时间空间,什么都没有。 那是一种洞彻灵魂的寒意,但就算是这寒意,也要在重新存在后才能体会到。 这感觉,令他恍惚间猜到了自己在哪里。 师父的海棠木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