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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我现在不打算对你动手。”桑鸦弯起嘴角,笑容有几分少年气,带着一丝挑衅又往前走了一步。他用近乎着迷的表情望着重六身后张开的死亡之网,甚至伸出手指,逗弄一般去触碰威慑地张扬在他四周的触手,“你以为你身边不会变的那些东西,早晚都是要失去的。早一点面对,就能早一点解脱。我会再给你一次机会。去听我的鼓声,去记起你的使命。” 重六被他轻佻的态度激起了怒火,万千触手向着大巫当头压下,如高耸的大潮拍向海岸。可是下一瞬,桑鸦却消失了踪影。 他的梦立刻变得空空荡荡,少了那种被入侵的紧迫感。 重六一个人站在迷茫一片的梦境里,有种一拳打空的失落,还有点山雨欲来的惶然。 这大巫的能力……深不可测。纵然他没有在自己梦中展现太多,可是重六感觉得到,清晰得就如同他能通过温度感知天气一般。 原本他还以为百晓门手记中说的“被混沌之神亲选”的说法是夸张,现在看来,倒说不准是不是真的了。 但……至少通过这一次的梦境,他可以确定一件事。 他的怀疑是对的,这几天来纠缠他的梦确实不是寻常的梦,而是被入侵和操控过的危险战场。 梦是从他和掌柜从南海回来后才开始的,而这短短的时间内,客栈里没有几个客人,能接触到他饭菜的……只有他无比熟悉宛如家人的六个人。 朱乙、小舜、福子、九郎、廖师傅和……掌柜。 啊……若是算上年夜饭,还有松明子。 这七个人是他在人世间最紧密的牵绊,可至少其中一个,背叛了他们…… 这样一想,重六打了个冷颤,忽然不想醒来了。 …………………………………………………… 有吻落在他的唇上、脸颊上、额头上。轻轻的,宛如羽毛拂过。 “六儿,今天你怎么比我还能赖床?”祝鹤澜的声音暖融融的,带着晨间的慵懒。他的手探进被子里,冰凉冰凉的,令重六嗷的一声坐了起来。 “你手怎么会这么冷!” “刚刚在外面舀了水洗过脸啊。” “你怎么不知道烧点热水再洗脸!”重六嘟哝着摇摇头,“我不给你烧水你就生活不能自理是不是?” 祝鹤澜作势又要把冰手伸到重六的衣领里。重六立马将枕头抱在胸前左躲右闪,从床上跳了下来,“别闹了!我有正事和你说!” 祝鹤澜把手揣回袖子里,笑吟吟道,“这一大早的就有正事?” 重六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用沉重的语气说道,“咱们客栈里,有天辜奸细。” 第115章 千人鼓(9) ”你们听说了吗,梦骷国师离奇亡故,大罗派现在乱成一团。”吃晚饭的时候,福子忽然兴高采烈地跟众人说道。 九郎忧虑道,“该不会又要出事吧……今年怎么这么不太平?” “你胆子真小。京城离咱们那么远,就算出事也乱不到咱们头上啊。” 重六一边心不在焉地往嘴里扒拉稀饭,一边听着他们的对话。 祝鹤澜从前跟他说过九郎和福子身上也是带着秽的,都被掌柜配制的香囊压制着。福子是流浪到天梁城来的乞丐,来的时候正处在畸变的状态中,全身生满大小不一密密麻麻的脓疮,溃破的脓液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不仅仅会引来苍蝇,还会将一些古怪的毒虫招引过来。就连乞丐们都不想接近他,路人对他避如蛇蝎。他原本倒在城外一座坍塌的废茅屋墙根边等死,却被路过的掌柜给救了。 福子后来跟重六说起这段往事时还会抹眼泪,说他当时神思散乱,想不起自己的名字和来处,也不记得自己的过去,只知道所有人都厌恶他嫌他脏,便也觉得自己大概就是一堆垃圾,很快就要烂死了。但是忽然间有一个人给他干涸的嘴里喂了睡,他睁开眼睛,便看到一个宛如壁画中天人一般俊美的男子关切地望着他,见他醒来便对他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那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已经升天了。 九郎则是天梁本地人,三岁的时候在后巷玩,母亲回屋披件衣服的功夫,出来便找不到他了。父母寻遍全城也找不到人影,都快急疯了。一个月后他却又出现在后巷里,仍旧在玩之前的藤球,就好像这一个月的失踪从来没发生过一样。家里人问他这一个月去哪了,他也说不清楚。只是从那以后,被他碰触到的水果蔬菜,都会很快腐烂发霉。被他接触过的花草也活不过三天。他的父母更是相继染上骇人的恶疾浑身腐烂去世了。 左邻右舍都说九郎带秽,会给周围的人带来不幸。他的兄嫂对他又是厌恶又是恐惧,让他自己一个人住在柴房里,从来不接触他的东西。到他十几岁能去外面找活干的时候,便托牙人给介绍份工作。好巧不巧,便被掌柜收下了。 小舜则是在五六岁的时候被母亲遗弃在集市中的。当时他戴着虎头帽,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站在人群中等着母亲回来接他。可是天色越来越晚,集市中的人越来越少,摊贩们都开始收摊了。这时一名穿着“闪闪发亮的漂亮衣服”的“漂亮大哥哥”出现在他面前,问他为什么还不回家。 不用说,这位小舜口中的漂亮大哥哥就是掌柜。 小舜从小就能看到常人看不见的秽生物,甚至会能它们交流。他被掌柜收容进客栈没多久,身边便多了那个别人都看不见的“高个子姐姐”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