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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鸦冷笑着望着他们,双手从袖中伸出,每只手上都拿着一只雕刻着蜷曲花纹的铜制鼓槌。他将双锤举过头顶,锤柄交叉重重一敲,口中吟唱起悠长绵远的咒文。伴随着吟唱声,他身后的虚空中秽气迅速凝结,像是凭空凝固出了实在的形体。最初只有一点点黑色,如一颗胚胎,迅速繁殖长大,分化出皮肉骨骼。只不过肉在内,骨骼在外,千丝万缕的纤维将所有互不相容的材质紧紧缝合。祝鹤澜看到了许多扭曲的人的影子,好像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紧紧粘合在了一起,下一瞬便又消隐不见了。 一面巨大的竖立的鼓,下方生长着许多条形态不一的腿,如一道银月出现在巫师的身后。它的鼓面是用上千块皮拼接而成,不见一丝缝隙。吸饱了人血的鼓腰鲜红欲滴,弥漫着某种肉质的、粘膜般的湿润光泽。 千人鼓,混沌之神留给天辜人的神秘礼物,一面活着的、可以打开疯狂大门的鼓。它巨大的阴影从深渊对面蔓延过来,光是亲眼见到就令人一阵恶寒。 巫师一个旋身,鼓槌流利地砸在鼓面上发出轰然一声。瞬间所有的水鬼和深渊中的怪物都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嗥,向着他们倾巢而出。 而祝鹤澜从头上拔下槐树枝做成的簪子,一把将之贯入地下。顿时纯粹澎湃的秽气爆旋,卷起了他飞散的发和绯红的阔袖长袍,形成一道圆形的漩涡向着四周激荡开来。槐树枝入土的瞬间,树根立刻向着四面八方迅疾地伸展开来,势不可挡地冲向最深的地下,蔓延到整个穷极岛的尽头。地面上的部分冲向天空,虬结浑厚的树身混杂着血肉、筋脉、器官和木头,以难以分辨的方式融合在一起。它在高空处倾洒开来,无数扭动的枝条遮天蔽日,如一把巨伞在神庙之上撑开。数不清的千叶红花绽开在枝条上,酸性的粘液如细雨般坠落。 那些奔涌而来的水鬼和地下怪物尚未来得及接近,便纷纷被横空扫来的巨大枝条掀飞,简直如被扫帚扫开的黑压压的蚁群。被槐树沾染到的水鬼和怪物身上迅速开遍水泡,鳞片剥落皮肤液化,有些还未落地就散成了一滩水。 槐树的枝条编成一条长桥搭在深渊之上,松明子和柒曜真人立刻带着众方士踏着长桥穿过深渊扑向桑鸦。桑鸦见状又敲了两下鼓,身后的天辜人便突然发出猛兽般的咆哮,冲向几名方士。 方士们身上的清净光芒很快被涌上的人群吞没,但见清冽圣洁的光气偶尔会将涌来的人群推开,但很快又被围住。 槐树枝再次扫落,松明子等人打开前路。与此同时,祝鹤澜奔向重五的方向,试图将他救回。 可就在他距离重五还有几步之遥的时候,一阵鼓声传来,重五的眼睛忽然睁开了。 紧接着,漫天带着杀意的触手向着祝鹤澜袭来,尖锐的毒针甚至划破了祝鹤澜的衣衫。 他立刻后退,便见漫天触手中重五悬在半空,眼神空洞。那鼓声不断,带着妖异的节奏。伴随着鼓声,重五的触手再一次摆出了攻击的阵势,如散开的天罗地网。 重五被桑鸦控制了…… 祝鹤澜皱眉看向桑鸦。他知道桑鸦在拖延时间,他似乎在等些什么…… 他死死守着神殿的大门,不让他们进去……难不成六儿在里面?或是天辜人正在进行什么禁忌的仪式? 祝鹤澜心中愈发急躁,只好释放出身体中的所有秽气,让自己的身体彻底畸变。红雾再一次吞没了深渊彼岸的所有景色,如突然刮起的风暴笼罩一切。在红雾中,千丝万缕的红色藤蔓迸发开来。他试图制住重五,试图将自己的触须探入对方的头脑唤醒对方。可是重五战斗力本就不弱,此时被桑鸦控制下手全不留情,极为难缠。 “重五!醒醒!”祝鹤澜试图把自己的意念传递过去,可回应他的只有不断试图绞杀他的触手团。 红色雾气汹涌而来,迷惑了重五的感知。祝鹤澜趁机将几根藤蔓探向重五的额头。 骤然,一阵地动山摇的恐怖吼声,宛如大地开裂山峦崩毁,令人联想到世界末日的恐怖声音。 祝鹤澜抬起头,却见天空中粼粼波光里,出现了遮蔽了半片天穹的庞然大物。 被法阵保护在中间的诸人也抬起头,各自惶恐地睁大眼睛,恐惧令他们全身僵硬,连声音都发不出。他们最初并无法确定自己看到的是什么东西,因为那凝固的黑影还分出了一些狭长的横贯天穹的影子。但随着第一颗头突破海水表面,带着漠然的、只有原始的残暴和饥饿的贪婪俯瞰大地的时候,他们才意识到,那些长条状的东西,是九条脖子。而每条脖子的尽头,都是一颗噩梦般的头颅。 那些头,每一个都有小山般巨大,似鱼非鱼,似蛇非蛇。覆盖着鳞片和肿瘤的湿濡皮肤却比任何钢铁还要坚硬,如达贡一般覆盖着厚厚的珊瑚和石灰岩。一颗颗浑浊的白色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连恶意也没有,反而更加令人恐惧。 在见到它真面目的瞬间,不少水手直接昏厥,还有两人彻底呆滞,口中喃喃说着什么,神志已经被恐惧击溃。柳盛和徐寒柯也因恐惧煞白了脸色,无助地仰着头,连抵抗的姿势也做不出。 只有玄武先生叹道,“水鬼之母海德拉……没想到我今生竟然有机会亲眼见到。” 九颗头从天空中倒挂下来,懒懒地张开弥散着恶臭的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