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好。”明夷应一声好，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诡异，太皇太后故作不察。

    “外祖母我送送皇上。”明夷回头和太皇太后说了一句，太皇太后才点头道：“好。”

    明夷能够坦然的面对玄烨，不像之前的抗拒，或许是经过这段时间的平息，又或是经历了一场大病，想明白了一些事。有些事太皇太后可以插手，有些事却不能。

    玄烨朝太皇太后再作一揖，这才退出去，明夷跟在身后，两人保持一定的距离，伺候的人更是离得远远的。

    “看到你恢复健康我很高兴。”玄烨缓缓的走在前面，语气带着轻松的和明夷开口。

    明夷没有说话，玄烨回头看着明夷，站定地道：“是我太自私。”

    自私没错，玄烨是自私，如果不是自私的话，不会罔顾明夷的意愿，执意要将明夷留在皇宫。

    “我总以为留你在皇宫，让你还可以像以前一样肆意张扬的活着就可以的。”以前的明夷很开心，很快乐，玄烨以为他可以让明夷一直开心下去的，没想到他会给明夷带来那么大的痛苦。

    看到明夷和太皇太后痛苦的说着难受，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半个月，太医说起明夷的病因，那一刻玄烨才意识到，明夷说的不喜欢，不愿意留在皇宫里，并不是仅仅因为一时无法接受他们关系的转变。

    明夷不想成为他的女人，因为玄烨给不了明夷想要的一心一意。只要玄烨做不到这一点，无论他对她有多好，明夷都不会接受他。

    “为什么？男人三妻四妾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别人都可以接受，为什么你就不可以？”玄烨问起明夷，藏在心头的困惑，玄烨就想弄清楚到底为什么明夷的想法和别人不一样？

    “什么是天经地义？所谓的男人三妻四妾，女人自该从一而终。规矩都是你们男人定的，你们男人定下的是利于你们男人的规矩，问过女人了吗？所谓于己不施，勿施于人，你们要求女人从一而终，自己却做不到从一而终。有何面目要求女人？”明夷用着平静的语气回答玄烨，在一些事情上，玄烨站在这个时代的男人的角度思考问题。

    玄烨对明夷所做的一切，但凡说出去，这个时代不管是男人或是女人，都不会有多少人觉得玄烨有错。

    错是错在明夷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她所经历的，那二十多年所接受的教育都是一夫一妻，来到大清朝是个意外，她竭力的去忽视这个封建时代种种对女人的不公，也想坚持自己所坚持的。

    看到明夷压抑心中的怒火质问着他，玄烨明白了，那些天经地义的事，在明夷的看来并不是。

    “我给不了你。”玄烨很肯定的告诉明夷。

    “皇上早就说过了，我很清楚，所以从来不敢心存这点奢望。得不到就不奢求，我一直这样告诉自己，也想让自己接受和皇上的关系转变。很谢谢皇上对我的用心，不能否认皇上的真心实意，但对我来说，夹杂了其他女人的真心实意，我宁可不要。”明夷凝望着玄烨，心平气和的想和玄烨说清楚。

    “身为帝王有许多无奈，也有许多迫不得已。或许我给不了你唯一，但是我可以和你保证，在这个静宜园里只有你一个。从今往后你想去哪里都可以，只要你还会回来，大清的天下任你畅行，如此可否？”大概这是玄烨考虑再三，综合明夷的反应想出来的办法。

    明夷微微一顿，玄烨道：“天下的男人能够做到一心一意的人有几个？你因为志同道合想嫁的宋谟，他家中照样有通房。”

    “大势所趋，非一人之力可改。果真会有人能像我一样待你？”玄烨说出宋谟的事，又再问明夷，明夷道：“皇上如何得知？”

    比起玄烨说到的没有人会比他对明夷更好，明夷更好奇，玄烨怎么会知道宋谟的事？

    玄烨最终如实回答道：“我派人去查的。”

    “其实明夷你心里清楚，男人对女人的承诺有多少可信。想让你嫁给他之前自然是甜言蜜语，一旦真的嫁给他，天长日久，年华老去，人心易变，他一样会舍弃你。”

    “因此皇上想告诉我，天下的男人都一样，如果我连对皇上都信不过，就不应该再相信别的男人。”明夷把玄烨想说又没有直接说出口的话说出来了。

    “和我在一起，你的处境不会比现在更差。不曾怀有希望，就不会有绝望。”玄烨在努力的说服明夷，明夷沉着的道：“这一辈子我都不肯回到紫禁城，你不会强迫我。天大地大，我想去哪里你会让我去？”

    玄烨点点头，“不管去到哪里，你都要回来。能让我知道你好好的。”

    条件玄烨得说明白，他给明夷的自由也是有条件的。

    “皇上怕我不回来？”明夷有些困惑，她看起来像是不想回来的人吗？虽然她有心。

    “给你机会你会的。”明夷已经跑过，跑得干脆利落，如果不是玄烨当机立断封锁整个京城，明夷就逃走了，再想找回来绝无可能。玄烨又怎么会不担心给了明夷机会，，明夷不会趁机跑路。

    的确是，当生活变成她不想要的样子，明夷无法反抗，唯一的办法只有逃的时候，明夷会跑的。

    明夷提醒地道：“就算我现在答应你，或许将来有一天我也会趁机逃跑。再也不回来。”

    玄烨沉吟地道：“那我该反省的是，直到现在，究竟我依然有什么做得不好，让你想逃？且以我之力，能让你逃了。”

    “皇上觉得自己算是找到了原因？”明夷目光流转，最后望着玄烨，仅仅是想知道玄烨怎么想的。

    “未必是全部，但我知道和我有关，我给你的压力太大，却不能给你想要的。你不喜欢我。”这是最让玄烨痛心的事，他所喜欢的人却不喜欢他，更是因为他的喜欢费尽心思想要逃离他。

    明夷没有再作声，玄烨道：“我们打过的赌，说过谁赢了谁就答应彼此一件事。我只想你留在我的身边。”

    “我可以实现我的承诺，我也有一个条件，当有一天你不喜欢我了，你要给我真正的自由。”明夷也提出条件，“皇上说过，人心易变，待年华老去，所谓的真情最终都会改变，现在皇上喜欢我，将来有一天如果不喜欢，请皇上告诉我。”

    玄烨现在给明夷的所谓自由都是为了讨好明夷，倘若真的有那一天，想必玄烨不会再为明夷花费心思，也就慢慢的真正放开明夷。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玄烨体会着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但却无所谓，如果这样能让明夷安安心心的留在静宜园，留在玄烨的身边，玄烨愿意承诺给明夷。

    “一言九鼎。”既然逃不掉，注定要一世纠葛，明夷想着真到那样的一天，玄烨放下那份喜欢，她就可以自由了。

    用不了多久的，她应该相信玄烨贵为帝王一旦得到了想要的，终究就会放弃。

    “我走了。”看到明夷变得高兴，恢复了往日的神采飞扬，玄烨心中大石终于放下。

    明夷看到玄烨里去，说不出心中是何想法，或许觉得她和玄烨之间的关系，像现在这样你来我往，各自都退让一步，也是可以的。

    不在紫禁城，不会被玄烨不断的提醒，她永远都是玄烨的女人。人只要不在眼皮子底下，怎么都可以。

    明夷丢开玄烨的到来，还有玄烨说的那番话，高高兴兴的回去寻太皇太后。

    玄烨回过头看到明夷欢喜的跑回去，这样就很好，只要她能高兴比什么都好。

    虽然内心不断的在呐喊，应该把她带回紫禁城，应该每时每刻的看到她，玄烨同样害怕，害怕明夷会像上一次一样一病不起，或许会永远的离开。

    慢慢的来，她没有接受他，也认为不需要接受他。已经把她吓过一次，不能再有第二次，如果他的不在乎，能让她愿意接受他的靠近，像以前一样能和他有说有笑，愿意在他的面前显露出她的喜怒哀乐，他可以慢慢的等。

    太皇太后注意到明夷的如释重负，似乎所有的压力随着玄烨这一次到来全都烟消云散，很好奇玄烨到底和明夷说了什么？

    明夷如实的告诉太皇太后，“皇上说，我不想回紫禁城，以后都可以留在静宜园。而且我想到哪去都可以。”

    “这样的承诺就能让你如此高兴？”太皇太后没想到明夷要的仅仅是这样的自由而已。

    笑了笑，明夷道：“刚刚皇上说对了一句话，那就是这世上的人心易变。男人对女人的承诺，所谓的一心一意，白头到老，或许就是一种欺骗。我到现在为止也没有喜欢过任何一个人。”

    “我不喜欢别人，却希望别人喜欢我。我也是一个自私的人，自私的只想到自己。我怪皇上自私，只想满足自己的私欲，强留我在皇宫，我最不能接受的其实就是自己成为一个小妾，和那么多的女人抢一个男人，我原本不需要过上这样的日子，却因为皇上的一意孤行而让我置身于这样的境地。我厌恶皇上，厌恶他让我变得如此卑贱。”

    “现在我一个人在静宜园，紫禁城里的事和我都没有关系，皇上有多少女人都离得我远远的，眼不见为净。我又不喜欢皇上，现在和皇上的关系且当作是有时候需要接受一个人与我同床共枕罢了，又有何资格再要求皇上为我罢黜后宫？”

    其实明夷一直以来想要的东西都很简单，她不喜欢别人强迫她，更不希望自己活得失去所有的尊严。

    现在玄烨不再要求她一定要留在紫禁城，更给到她自由。静宜园离紫禁城挺远的，现在玄烨的事情多着，根本没多少机会来静宜园，她几乎可以当玄烨不存在，那还有什么需要不高兴的？

    太皇太后听到明夷的一番话，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迟疑半响之后，“那你和皇上？”

    “皇上若来静宜园，以前如何，我以后还会待皇上如何。我想让自己活得开心，也想让外祖母可以放心。”明夷的目光落在太皇太后的头上，那一场病醒来之后来到静宜园，明夷才注意到太皇太后的白发徒增了许多。

    听苏茉儿说起太皇太后一直守在她的病床前，寸步不离，生怕明夷有个万一。

    明夷的事让太皇太后操碎了心，如同明夷早就料到的，一旦她和爱新觉罗家的男人扯上关系，注定太皇太后要操两份心。

    如果明夷一直不高兴一直病殃殃，也一直否定玄烨，只会不断的让太皇太后难过忧心。

    坚强如太皇太后，这样的女人根本不会因为寻常的小事而忧心，终是她不孝，让太皇太后含辛茹苦将她抚养长大，长大之后还让太皇太后为她操心。

    难过的日子要过，开心的日子也要过，明夷总要自己想开。

    病过一场，在静宜园呆了这些日子，明夷心中的纠结也慢慢放开了。

    她又不喜欢玄烨，爱他爱到非他不可，喜欢一个人才会在乎他到底有多少女人，既然不喜欢他，他有多少女人又关她什么事？

    只要玄烨不把她放到那群女人之中，想看她和那些女人争斗，更不会让他的女人在她的面前乱晃，只是接受一个床伴罢了，并非那么不能容忍。

    “我一直都在反省，是不是我把你教得不好，才会让你这么痛苦。”太皇太后也在自我反省，这么多年来是不是把明夷养得太过骄纵，这样眼里不容沙子的性子，或许不会被人欺负了，一旦受到磨难，却也一样会比寻常的、人更痛苦。

    从小到大明夷顺风顺水，要什么有什么，玄烨突然要将她留在宫中，明夷第一反应是不愿意，打定主意要打消玄烨的念头。随后明白无法打消玄烨的念头后，明夷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是跑！她不能接受的局面，她要靠自己来改变，不管怎么样，她都不要留在紫禁城，不接受玄烨强加给她的所谓深情。

    可是，玄烨是皇帝，本就该三宫六院。就算玄烨想要独宠一个人，太皇太后都不会允许，明夷提的要求，太皇太后又何尝不是不认同的。

    再不认同看着明夷痛苦的样子，太皇太后也没有把话说出口，反而一直站在明夷这一边，也在想到底要用什么办法才能让明夷想清楚。

    现在明夷的分析听起来很是凉薄，但是成为皇帝的女人，没有心，凉薄一些，何尝不比重情更好。

    如果今天的明夷喜欢上玄烨，偏偏玄烨又给不了明夷要的独宠，明夷会比现在更痛苦。

    太皇太后又开始觉得玄烨可怜了，玄烨对明夷的心思太皇太后全都看在眼里。喜欢上明夷，可是明夷的心里没有他。

    或许这一辈子不管玄烨对明夷做什么，明夷的心里都不会有丁点玄烨。

    天人交战中，太皇太后的确很难受，也在反思自己是不是把明夷教得不好才会造成这样的局面。

    作者有话要说：太皇太后：在线问，外孙女没有心，只把孙子当工具人怎么破？

    明夷：外祖母，请把你的孙子也当作工具人！

    第034章 我的是假的

    “外祖母后悔这么多年宠着我吗？”明夷知道太皇太后的挣扎和忧心,手心手背都是肉，一直以来太皇太后就没想过要让明夷留在紫禁城，成为玄烨的妃嫔,太皇太后心里比谁都有数,性格刚烈的明夷最不适合的就是紫禁城。

    终是生了变故，打得太皇太后措手不及，也就造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明夷好奇的想知道，如果再让太皇太后选一次,太皇太后会不会还这样养明夷？

    “我很庆幸这么多年宠着你,能让你肆意快活这么多年，否则的话现在你该是什么样子？”明夷就算想通了,但有时候或许也会难过。好在前面的十几年,太皇太后一直让明夷按照她的心意活着，不至于让明夷这一生连肆意快活的机会都没有。

    “我现在可是欺负你孙子？”明夷开玩笑的问起太皇太后,可以和太皇太后开玩笑，也就证明明夷真的放下了。

    “不聋不哑，不做家翁！当长辈的,只要你们小辈不会闹得太过分,我们都当做看不见听不见。”太皇太后又不是事事都想插手的人,只要玄烨把握住分寸，不会做出任何有损大清江山的事情,太皇太后才不会管玄烨宠着谁。

    明夷这里太皇太后也是知根知底的,再怎么不喜欢玄烨强留她在皇宫,明夷总记得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断然不会做出伤害玄烨的事情。

    “外祖母你放心，我会让自己过得开心的。对了，明天我们进城玩可好？我们去”明夷一点都不想再和太皇太后说起玄烨,和太皇太后咬着耳朵，撺掇太皇太后明天进城玩去。

    太皇太后

    “胆子不小。”太皇太后半响后回过神，目露凶光的盯着明夷。

    “有什么关系？我们去玩一玩，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自该什么地方都去看一看，上回人家帮了我一个大忙，我既然有机会，怎么能不去谢谢别人？”明夷一点都不怕太皇太后的凶狠，反而不断的撒娇，希望太皇太后可以和她一起去。

    太皇太后义正辞严地拒绝道：“不成，那样的地方，岂是我们该去的。”

    明夷摇头道：“有什么不可以的？去到那里还可以看看如今这朝中的官员，八旗子弟到底有多少人在其中，我上回可见到不少人。”

    “朝廷有明文规定，不许他们出入这等烟花之地。”太皇太后板着一张脸，忧心的是家国天下。

    “所以才更要去亲眼看看。八旗子弟入关才多久，就开始在这风月场所逗留，长此以往，八旗的子弟还能打仗？你可是我们大清的太皇太后，不能知道这种事也不去管管。”既然太皇太后忧心家国天下，那就更好办了，明夷只管往这方面使劲，太皇太后肯定会意动。

    太皇太后何许人也，瞥过明夷的问道：“你不会是因为自己想去，所以才会特意夸大其词？”

    “我是这样的人吗？我想去，就算外祖母今天不陪我去，改天外祖母回紫禁城，我也照样可以自己去，干嘛要骗外祖母。”明夷说着一句老实话，挨了太皇太后一敲脑门，“肆无忌惮？”

    明夷痛得直捂脑袋，“没有没有。我就是说说。”

    “纵然要去查看你说的是真是假，也不需要去，我会安排人去查探的，你若是敢去，我打断你的腿。”太皇太后严肃的告诫，明夷这件事情绝对没有商量的余地，要是明夷敢偷偷背着她去，等着她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