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
书名:噬剑 作者:石老虎 第一卷 龙抬头 第一章 隐忍 “晋级成功。” 离水剑宗前山广场之上人山人海，人头涌动，不只是剑宗外院老中青三代弟子尽皆来到此地观看三年一度的进阶大会，就连刚入门不久，年龄不足十岁的幼童，也全都来此。 每每听闻台上传来过关的吟诵，上至成年人，下至少年孩童，眼中都流露出浓浓的嫉妒之情。 待得那通过测试之人神采飞扬的纵身跃下高台，一些与之相熟的人，立时涌上前台，围在其身侧，大肆巴结恭维，恨不能当即与之义结金兰。 “下一个，叶枫！”高台之上传来监督长老洪亮的喊声。 声音落下，整个广场同时安静下来。只不过这份安静仅是持续不足数秒，就被一阵如同海浪般吵杂的声音淹没。 “呸，又是这个蠢货。十年了，他始终一无所获，真不知道宗内长老当年是怎么想的，竟然收留这样一个蠢货。” “岂止是蠢货，就连傻子，用十年时间修炼剑之魂，也会略有所成，又岂能像他那般，在一级境界一停就是十年。” “哼，这个家伙竟然还有脸来测试，没记错的话，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来参加测试。依我看，这个废物恐怕还会和前两次一样，仍然停留在剑之魂一级之境。” 人们的冷嘲热讽如同潮水般淹没叶枫的思维，那讥诮，不屑，轻蔑的眼神更是如同刀子般刺中他的身体，让他的心脏狠狠颤抖。 面对着身侧熟悉的同门师兄弟，叶枫表情无悲无喜，看向任何人的眼神都像是看着陌生人。 十年了，除去他八岁那年以天才剑修之名踏入离水剑宗，受到过身侧这群人巴结外，后续九年哪一日不是在众人的嘲笑声中度过，如若他真将这些讥讽嘲笑放在心上，恐怕九年前他就被气死了。 “这就是人性的嘴脸么？就因为当年自己天赋出众，他们全都上门巴结过，所以才会在自己绝望之时，如此狠狠的践踏自己的尊严么？”叶枫扫视着身侧的人群，双手紧握成拳，牙关紧咬的登上测试台。 十几米高台之上，唯有监督长老一人以及一块半米高的赭色巨石。见监督长老示意自己将手掌贴在试炼石上，叶枫挽起袖子，缓缓的对着巨石伸出手掌。 掌心触碰在巨石之上，立时巨石表面闪烁起一片赤色光华。这些光华仅比火光弱上一点，就在叶枫准备加把力气时，巨石之上的光华跳动了数下，陡然熄灭。 监督长老望着恢复赭色的巨石，眼中满是失望之色。旋即，他的神情再次恢复冷峻模样，高声宣读道：“叶枫，剑之魂，一级！淘汰！” 长老的宣读，使得台下诸人发出阵阵哄笑。一些进阶成功，已经获取进入内院资格的弟子，看向叶枫的目光满是轻蔑。 而那些同样进阶失败，却有着不菲成绩的人，也瞬间从垂头丧气变得趾高气昂，连带着口中发出阵阵嘲笑之声。 “废物，下去吧。试炼台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赶快滚回去种田吧。” “种田，让这样的废物去种田都是高看他。保不准他种田的结果也是十年时间颗粒无收。” 阴损的挖苦引得周遭众人阵阵哄笑，话语声传入叶枫耳中，不由让他的面部肌肉突突的跳了两下，拳头握得越发用力。 “抱歉，长老，打扰了。”即使心中五味陈杂，叶枫仍然对着监督长老弯腰鞠躬。 匆匆道别之后，叶枫跳下高台，在人们的嘲笑声中，转身离开前山广场。 走出广场，叶枫这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神情也变得萎靡不振。 他不是圣人，不可能面对所有人的嘲讽，心绪没有任何波动，他很清楚，越是在人前显露出卑微怯懦，嘲笑就会来得越发强烈。在以实力说话的离水剑宗，没有人会同情他这个弱者，如若他想还击，最好的办法就是努力修炼，证明自己不是废物。 回头望着依然人山人海的广场，叶枫再次握紧拳头。这一刻他暗自发誓，终有一天会让那些嘲笑他的人哑口无言，无法在他面前抬起头。 穿过广场一侧树林内的幽深小径，叶枫来到一处异常开阔的林间空地。 空地内建造着一座简陋木屋，房周摆放着一垛垛整齐圆木。此刻，正有一名身材魁梧，脸膛漆黑，生得虎头虎脑的少年挥舞着斧头，卖力的劈着木材。 劈柴少年叫做罗虎，乃是离水剑宗山下猎户人家的孩子。平日里罗虎的工作是在离水剑宗内伐木，而叶枫的工作，则是将罗虎采伐的树木劈成烧柴，送至伙房。 劈柴伐木本是下人活计，以叶枫离水剑宗外院弟子的身份，本不用做此项工作，不过，正是由于他十年修炼未曾有丝毫进步的缘故，这才使得宗门内各大长老对他的态度一落千丈，让他从宗门重点培养对象，沦落为下人之流。 听闻脚步声，罗虎抬起头，看到是叶枫回来，他立即将斧头扔在一侧，笑着迎上前，说道：“叶兄弟，你回来了。怎么样，这一次测试，你定然成功进阶，达到进入内院的标准了吧？” 罗虎的热情让叶枫显露出一丝愧色，他摇了摇头，快步走到树墩前，抓起板斧，狠狠的对着面前的圆木劈下。 “咔嚓”一声，五尺长，水桶粗细的圆木从中间剖开。 见叶枫一斧劈开如此粗壮的圆木，罗虎惊得咋了咋舌。 “叶兄弟，其实进不得内院也没什么，像你这种学识过人的人，日后定然会有大出息，即便不入那宗门内院，也没什么了不起。”罗虎开口安慰道。 罗虎的安慰让叶枫心头一暖，抬头望着这个善良质朴的伙伴，叶枫眼中现出一抹柔和光芒。 起身进入木舍，从内里走出后，叶枫手中已然多出五个离水剑宗秘制的金疮药瓷瓶。 随手将瓷瓶塞入罗虎手中后，叶枫低声说道：“罗虎，这一次我晋级失败，恐怕不久之后就会被离水剑宗逐出门派，到时我就不能再为你父亲弄金疮药了，以后自己照顾好自己。” “什么？离水剑宗会逐你下山？”罗虎惊愕的立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十三岁上山，迄今已经与叶枫合作劈柴有五年时间，乍一听闻这个五年来从不间断送给自己金疮药的朋友要离去，他的心情不禁失落到极点。 “不会的，不会的。离水剑宗当年大张旗鼓的将你纳入门派，又怎么会将你逐出师门。离开离水剑宗，你又该去哪里？”罗虎失神的呢喃着。 陡然，罗虎眼睛一亮，拉着叶枫说道：“如若你下山之后没有去处，可以去我家里。虽然咱家只是普通猎户，但也不差一个人的饭食，你若愿意的话，我让父亲教授你打猎技巧，到时你一定会成为最优秀的猎户。” 叶枫笑了笑，神情落寞的拍了拍罗虎的肩膀。让离水剑宗当年的第一天才落身猎户，别说他无法接受此种命运安排，恐怕离水剑宗也不会答应。 若是他真的被逐出门墙，定然是禁止在离水剑宗方圆三百里之内逗留。而且从离开那一刻起，他将再也不能对任何人提及宗门。 见罗虎眼中升腾起水雾，叶枫心底很是不忍，随口敷衍道：“其实我也不是一定会被逐出剑宗。如若在三个月后的下山弟子考核中，我能将剑之魂修炼到四级，就会被留在宗门内。” 听闻叶枫还有一丝机会，罗虎脸上满是喜色。他用力点头，说道：“会的，叶兄弟你的修为一定会在三个月后达到四级，到时你一定可以留下来。” 说到这，罗虎似乎突然想起什么，再次说道：“既然三个月后你就要再次考核，莫不如这段时间劈柴的工作就交给我负责。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耽误伙房的用柴，让人责罚你。” 罗虎的话语，让叶枫很是动心。的确，劈柴在一定程度上耽误了他修炼，虽然他也不确定自己能在三个月内将修为提升至剑之魂四级，但他仍然想要试一试，哪怕最后不能成功，也不至于让自己后悔。 “好，明日开始，我去南山水潭修炼，劈柴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你放心，这些时日我也不会亏待你，我这三个月的补助，全部记在你名下。”叶枫说道。 “这……”罗虎想要拒绝，可看到叶枫坚定的模样，却又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只是心中想着，至多三个月后再将补助返还给叶枫。 第二章 蛊惑 离水剑宗坐落于天元大陆东南方殷商国境内。在剑道门派林立的天元大陆，离水剑宗仅能算是不入流的小门派，不过即便这样，离水剑宗在殷商国内，却也有着不小的影响力。 离水剑宗现任宗主海无涯，乃是殷商国剑道高手榜“天行榜”排名第五位的高手，一手离水剑法修炼得出神入化，已经达到剑王之境。 提起剑道门派，必定要提起剑修的层次划分，天元大陆剑修共分为九个层次，从低到高分别为剑侍，剑士，剑师，剑王，剑皇，剑宗，剑尊，剑神，剑圣。 其中剑侍仅是剑修学徒，修炼者将最基础的剑之魂功法修炼至第五级，达到元气化液，能够激发剑光的程度后，就算真正成为剑士。至于剑士以上的层次，每一级则分别划分为九级，从低到高以数字一至九划分。 像离水剑宗宗主海无涯，现今修为已经达到九级剑王水准，只要有适当契机，定然会一举跃升为剑皇强者，而那时，即便是整个殷商国，恐怕也罕能逢得对手。 叶枫八岁时，天赋惊人，自主修炼，竟将剑之魂修炼到第一层。正是源于他的这项天赋，他才成为离水剑宗第一个以八岁幼龄被录入的弟子，成为最具潜力的新星。只不过造化弄人，自从叶枫加入离水剑宗，修炼正统的基础剑诀功法后，修为竟然就此停滞不前，以至于连续十年不曾有丝毫进步，仍然滞留在剑侍最初的入门阶段。 坐在湖畔，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碧波，叶枫自嘲般的笑了。 这十年，他经历了许多人一生都无法经历的大起大落，饱受世态炎凉，心性早就锻炼的坚如铁石。可即便这样，每每想到众多同门看向自己的轻蔑眼神，想到当年争抢着收自己为徒的师门长老，如今视自身如同弃履草芥，恨不得将自己驱逐掉时，他的心情都会极为激动。 都说天降大任，必先苦其心志，可这苦其心志的时间也太长了。十年时间，让一个儿童成为少年，又让少年转眼成人。想到自己所有的少年生涯，都是在讥讽白眼中度过，叶枫唇角总会泛起苦涩的笑。 他想过放弃，也想过三个月后永远离开离水剑宗。可如若真的不声不响离去，他却不甘心。他不希望自己失败的离开，更是想用行动证明自己不是人们口中的废物，让那些嘲笑过他，看不起他的家伙知道自己这些年的行为有多么的愚蠢。 不知不觉间，叶枫的手掌抓在湖畔的沙土中，将沙土抓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坑洞。待得掌心传来刺痛，他这才从愤怒的情绪中清醒。看到被尖石划破的手掌流淌出鲜血，他的眉头不禁蹙成一团，下意识的将手掌放在掌心，用力的吸吮。 一滴鲜血顺着掌心滑落，恰好滴落在胸前的紫色吊坠上。刹那间，紫色吊坠释放出一层浅淡的光华，待得光华消散，吊坠表面的血迹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胸前吊坠上突然出现的怪异景象，并没能引起叶枫的注意。将掌心伤口的鲜血止住后，他盘膝在地，开始按照基础剑之魂功法进行修炼，引导着丹田内微弱的元气在体内流动。 在天元大陆，所有剑修修炼的基础剑之魂功法全都一模一样，只不过离水剑宗的功法经过前人整理，要比普通功法多出一些前人修炼时的感悟，能让修炼者减少时间浪费。 所谓的剑之魂功法，实际上就是最简单的炼气法门。修炼者依靠吐纳，将天地间的灵气纳入身体，从而达到淬炼经脉体质的作用。当体内元气厚度达到一定程度后，会转化为液态，而那时剑之魂功法已经不能满足修炼者自身需求，必须寻找到更高等级内功心法进行修炼，并且可以开始修炼高等级剑技。 天元大陆的剑道功法以及剑技分为“雷厉风行”四个等级，其中行级功法最差，雷级功法最高，每一等级的功法分为高中低三个阶位，据叶枫所知，能够进入离水剑宗内院的弟子，修炼的就是行级中阶内功心法以及剑技。虽然行级中阶功法也只是垫底的存在，但与外院弟子仅能修炼行级低阶功法相比，却也有天壤般的区别。 叶枫闭目凝神，默默的引导着元气在体内流动。在他的操控下，丹田内细若游丝的元气缓缓流动起来，流经四肢百骸，最终又全都回归到丹田之中。 正常人运功，每次让元气在体内行走一个周天，都会使得体内元气凝练数分，丹田内的元气厚度增加一些。 可叶枫不同，十年来，他每一次在修炼结束后，都会无奈的发现，自己辛苦凝聚的元气，在进入丹田后，都会悄然消散，到最后仅能让他保持拥有一级剑之魂的实力。 又一轮修炼过后，东方天际已然泛起鱼肚白。发觉自己一整晚修炼又没有丝毫进步，叶枫的心情再次失落到极点。 也就是他的心智早在这十年内锻炼的远超常人，否则换做他人，在一次次失落与绝望面前，恐怕早就有了轻生的念头。 打开随身携带的包裹，草草的吃了一个馒头后，叶枫再次进入修炼状态。这一次他极力凝聚心神，可由于先前两次接连失败的缘故，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让自己的内心安静下来。 就在他茫然不知所措之时，忽然，他的耳中传来一丝细微的声音。 “你做错了！”声音极为细小，仿佛来自遥远天际，让叶枫误以为自己生出幻觉。 “是谁？”叶枫迅速打量四周，惊声问道。 声音落下，四周又陷入宁静。发觉身侧并没有任何人，叶枫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 叶枫再次宁心静气，企图引导元气在体内流动。可就在他的心神再一次安静下来之时，他的耳边又传来一道声音。 “真是蠢啊，一个明明是天漏之体的家伙，却偏偏要修炼元气，这不是自找难受么？”这一次传来的声音要比上一次更加清晰。 听闻声音，叶枫猛然起身，目光如电的扫视着身侧景象。 他的身侧除去远处数千米外的巍峨山峰外，入目所见全都是一尺多高的茅草。这种高度的草丛绝对无法藏人，而前方的寒潭更不可能有人潜伏。 “谁在说话？”叶枫冷声说道。 “哈哈！”叶枫警惕的模样让那个声音很是愉悦。笑过之后，声音忽然变得严肃，说道：“小家伙，你想找我么，看看你的胸口有什么不同。” 叶枫低头看向胸口，见胸前佩戴着的吊坠散发出一层浅淡紫色光华，不禁愣了一下。 随手将吊坠摘下，叶枫一阵失神。这枚吊坠乃是他六岁生日时，母亲送给他的礼物，迄今已经在身上佩戴了十二个年头。可直到今天为止，他却是第一次看到这枚弯月形吊坠散发出光亮。 “怎么？很好奇吊坠为什么会发光么？”声音再次说道。说过之后，吊坠表面光芒陡然大盛，继而一团紫色雾气从吊坠内喷薄而出。 雾气在空中缓慢汇聚，最终凝结成一副虚幻的景象。雾蒙蒙的景象内，一名身材魁梧高大，即使脸上满是褶皱，却难掩英气流露的老人出现在叶枫眼前。 “罢了，小家伙，看在你唤醒我的份上，我就牺牲一些魂力，在你面前显露出真容。”雾气景象中，老者嘴巴一张一合的说道。 望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幻象，叶枫惊得愣在原地。这些年在离水剑宗，除去劈柴，修炼，他始终在读书，可就算以他阅读千卷书籍的见识，却也没听说过有人能用雾气凝聚影像，更别提与人对话。 “你是什么人？”叶枫警惕的问道。 面对满面警觉之色的叶枫，老者微微一笑，说道：“时间太长，我早就忘了自己是什么人。不过有件事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出现能够改变你的现状。你想变强么？你想再也不受别人的白眼，不受人欺凌么？想的话答应我一件事，我自然会帮助你摆脱废柴之名。” 微笑中的老者，就像是一个蛊惑人心的恶魔，给人一种尤为阴险的感觉。不过，即便这样，面对老者的诱惑，叶枫的心脏仍狠狠一颤。 对于被压迫十年的他来讲，没有任何事比变强更具有吸引力。以至于听闻老者拥有让他变强的能力后，他心情激荡，再也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