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节
可今日事涉及重大，魔侍或木家皆没有，罢手退让的可能。若因此引发正面冲突，不论心中愿或不愿，他们迟早会被拖入泥潭中。 就在各位大人物心神沉重时，一丝气机突然出现在感应中，他们几乎同时抬头看向晴朗苍穹，脸上是遮掩不住的震动。 晴若虹脸色豁然大变，脚下上前一步却又停下，因为她知道自己已经无法阻拦，内心生出几分悲伤。 这是你做出的选择吗？宁愿彻底毁灭自我，也要拉他们陪葬。心中说了一句“何必呢”，可扪心自问若自己面对这种局面，会做出什么选择？只怕也是这样吧。 晴若虹微微闭上眼，她很清楚今日之后，必须就此事给各方一个交代，可她现在不愿想这些。 十万年岁月中，无尽海大阵诞生出自己的意识，作为天枢司的首座，她很早之前就发现这点，并有义务将这份意识抹杀，避免它危害到大阵自然运转。可晴若虹本质上先是一位禁阵实力超绝的宗师级人物，接着才是天枢司首座，她犹豫很久与大阵意识达成了约定。 后者不得肆意妄为，晴若虹也将因自己的宽容获得回报，有大阵意识的帮助，可以获得更多参悟。 事实证明晴若虹的决定是对的，与大阵意识的交流让她受益匪浅，许多修炼瓶颈豁然明朗，修为与日精进。 而大阵意识也信守承诺，一直完美隐匿着自己，只是默默观察着外面的世界，没有半点出格的举动。 晴若虹与大阵意识之间，随着漫长时光的流逝，形成某种类似朋友，却比一般朋友更为亲密的关系。他们彼此间都认为，这种相处方式可以一直持续下去，直至很久很久以后。 可变化总是来得这样快，晴若虹收到传信破关而出，便看到了无尽海大阵的剧烈波动，她内心焦虑万分，但依旧完美履行了自己的职责。 可晴若虹没有想到，事情居然会走到这一步——踏天之路是圣宫留给圣冥卫的一线光明，是对他们不要挑战命运的警告，同样是对无尽海大阵鞭策，逼迫它不断进化变得更加强大。 早有听闻圣冥卫方面，将踏天之路称为葬海，成则埋葬此海，败则葬身海中。其实这句话某种程度上说，已经非常贴近真相，因为双方之间的确是，非你死便是我亡的决绝之战，没有半分缓和余地。 圣冥卫失败，死于葬海路中尸骨无存，这点无需多说什么。可若他们成功，无尽海大阵就将自毁、重启，在毁灭中新生继而变得更加完善，耗费一段岁月后，它将会更为强大。 严格说无尽海大阵并未真的毁灭，可对大阵意识而言，随着大阵自毁、重启，它将永远的消失——这与死亡没有任何区别。 所以在死亡绝境中，大阵意识做出最后的反扑，以突破规则彻底毁灭大阵为代价，拉即将杀死他的人一并死去。 圣冥卫困无尽海十万年追求自由未来，无尽海大阵意识不甘心就此死去，这件事并没有绝对的对与错，双方都有着各自的立场。 晴若虹看着苍穹中那张浮现的人脸，尽管它实在太大太大，可她依旧从那些轮廓中，看到了一些熟悉的痕迹，心房之中生出酸涩。 之前漫长的相交岁月中，她曾与法阵意识不止一次的交流，若它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应该长成什么样子？晴若虹给了很多建议，当时它一笑置之，如今看来是真的记在了心里。 那张占据苍穹的巨大面庞，嘴角勾了勾露出几分微笑，然后发出一声不甘、满足又有愧疚的叹息，抬手向下一按。 这是它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违背当初对她的承诺，可若不做什么真这样死，它终究不甘心。 这一按，无尽海表面所有波动，瞬间全部敛去，整片海似乎化身成为，一块巨大的寒冰。可所有人都能清楚的感受到，这块寒冰内部，如今正爆发出的恐怖力量。 木家新晋劫仙境脸色瞬间铁青，心头所有期待，此刻悉数化为泡影，眼眸冷淡看向晴若虹，可面对这位魔道实权足以排列前十的强大人物，即便再如何恼怒，也只能暂时隐忍。 魔侍叹息一声，满满的遗憾、无奈，不止出于对圣冥卫的亲近、同情，更因为他之前布下的准备。姚斌进入无尽海，领圣冥卫统领身份，若踏天之路可以成功，日后可操作余地必然更大。 可惜这一切都被无尽海大阵之灵悍然出手而终结。 对此无人怀疑，需知大阵之灵不惜彻底摧毁无尽海大阵，所爆发出的力量，即便劫仙境都未必能够全身而退。 这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共死之战！ 苍穹上的人脸发出一击后便走到了生命尽头，不管内心中翻滚着怎样的念头，都将迎来不可逆转的烟消云散，可就在这时它皱了皱眉，濒临死亡时的强大直觉，让它感受到了某种超出想象的力量。 那是什么……没能转完这最后的念头，一股刺痛传遍整个意识，旋即像是一颗走到生命终点的恒星，所有光热物质猛地向内塌陷，将一切吞噬吸收化，为一颗无法被视线捕捉到的黑点。 耀眼的白色光柱撕裂空间，自九天之上轰然降临，它是如此的璀璨夺目，那纯粹的白色让所有人在这一刻，感受到自身的卑微无力。 是所有人——包括了无尽海上空，那些聚集于此的魔道大人物们，踏入劫仙境登临天地之巅后，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触，就像是很久很久之前，刚刚踏入修行路时，那种面对强者魂魄都在颤栗的感觉。 当然这份卑微无力，指的并不完全是纯粹的力量，而是一种差距悬殊的层次差距，这自九天而来的白色光柱，便让他们生出与之相差数个阶位的感觉。 纯白、璀璨、夺目、耀眼，并不如何粗壮，却给人浩瀚无垠似涵盖整片苍穹的光柱，就在这无数震撼眼神中，轰如整体一块似寒冰的无尽海，然后将它所有的坚固瞬间打成粉碎！ …… 秦宇突然停下时，海蓝蓝感受到了那份，让她恐惧、绝望的力量，它是如此的恐怖无边，便似天地都将崩塌。因为自身的特殊，海蓝蓝在那一瞬间明白，他们所有人都将死去。 这样强大的力量别说他们四人，即便圣冥卫倾尽全力，整个族群全部踏入无尽海，也会被全部杀死。 葬海路……只是埋葬圣冥卫的死亡之路，根本就没有半分成功可能。 既然注定十死无生，又何必拿这种死亡绝境，给圣冥卫一个毫无可能的希望，引诱他们不断送死？ 海蓝蓝心头的恐惧很快变成愤怒，她身体都在颤抖，然后在下一刻爆发。她满头长发，瞬间垂至臀部变成通透的蓝色，眼眸中冰冷淡漠，就像是这片海的缩影。 层层水波随之出现，围绕着她身体周边，似乎奉她为女皇，遵循她的意志对抗四面八方的毁灭力量。可她本身的修为，根本不足以支撑，这种超高强度的爆发，几息后便濒临崩溃。 眼中冷漠化为绝望，她不畏惧死亡，但此时真的不甘死去，她想走出这片海，去质问圣宫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为何要对圣冥卫如此残忍？他们凭什么！ 口鼻溢出鲜血，眼神开始模糊，海蓝蓝努力保持清醒，她知道自己闭上眼，便再无法醒来。 眼神涣散不断泛黑时，她下意识看向秦宇，很想知道这个她一直看不透的男人，在此刻会是怎样的表情，可曾对自己的选择感到后悔。 海蓝蓝看到的是一张沉稳面庞，眉头微微皱起，些许沟壑间满是凝重、肃穆，唯独没有半点恐惧。 短暂惊讶后不知为什么，此刻心中满满的负面情绪，陡然平复了许多，许是被秦宇直面死亡是的镇定所撼动。 海蓝蓝不得不承认，这一刻的秦宇的确有着超乎寻常的魅力，可惜发现的有些晚了，就在几分遗憾萦绕心头时，她看着秦宇抬起右手。 是还想一搏吗？不愧是她欣赏的男人啊，此时此刻仍旧保持着，一颗不曾放弃的强大心脏。 当然事实上这只是因为心态转变的原因，如果是海蓝蓝先前的态度，秦宇现在的出手，只怕她会在心底暗暗鄙夷，死到临头还要挣扎，难道就不觉得累吗？ 简单总结，看你顺眼咋都行。 只不过现在，你就算想最后反抗一把，也该全力出手了啊，只抬起一只手是什么意思？海蓝蓝眸子闪过几分不解，随后一个念头蹦出来，难道他还有底牌？可很快便在心底自嘲，说是不怕死，原来死亡降临之时，自己也会本能的，寻求任何存活的可能。 想到此刻圣冥城中，一定有很多人正看着他们做的事情，海蓝蓝深吸口气告诉自己要镇定，千万不要丢脸啊。 这辈子虽然不长，可形象维持的还不错，难道要在临死前这一会落得颜面无存？ 心里转着乱七八糟的念头，海蓝蓝眼前又是一黑，这次黑暗与之前不同，像是冬日日出前最深沉的夜色，漫漫无尽侵袭而来，将她的意识淹没包裹着，不断拉向那无尽永暗深渊。 要死了吗？ 海蓝蓝突然觉得自己似乎，不应该浪费时间在胡思乱想上，好好看一眼统领大人也是好的啊，可现在显然已经晚了。 就在她感觉自己的意识，就要被黑暗侵袭同化继而溃散时，一丝温和的暖意突然出现，然后那无尽的黑暗，便被一道白光撕裂，它是如此的通透纯粹，散发着让她沉迷的味道。 恍恍惚惚睁开眼，海蓝蓝看到的是秦宇的背影，他头顶上悬着一副半透明的画卷，尽管视线还有些模糊，可辨识、牢记身处的这片海，是圣冥卫所有人自小就开始的功课。她一眼就看出这画卷对应的，正是完整的无尽海海图……秦宇右手食指如今正落在这片海图中央！ 下一刻璀璨的白色光柱，直接自头顶之上落下，撕裂开无尽海，洞穿了那狂暴欲杀人的海水，一直通向海底极深处，直至视线尽头。 秦宇身体轻轻颤抖，如果不是帝位魔体足够强横，他已抵挡不住体内虚弱倒下。无尽海大阵临死反扑，感受到强烈凶险瞬间，秦宇毫不犹豫召唤海图，如果无效不灭将直接出手。 随着他意志抵达，脑海中那部分特殊记忆瞬间激活，古怪的音节唱响，让秦宇惊讶的是他尽管依旧不懂这些音节，却听懂了它要表达的东西——这似乎，是一份祈祷词……不过这种时刻，秦宇已顾不得去探究太多，他抬首看向头顶上徐徐展开的海图，毫不犹豫一指点出。 直觉告诉他，用蜕变为大道之体的右手食指点落，或许会有更大效果，秦宇没有思索便直接这样做了。 指尖触及海图瞬间，秦宇眼前瞬间黑暗，恐怖吞噬力量自海图中爆发，眨眼便将他体内所有力量，全部掠夺一空。 好在这些力量似乎勉强够用，下一刻秦宇心神中，便感受到了，那撕裂空间降临下的光柱。 它就像是秦宇身体延伸，或者说就是一根他点落的手指，可以随着心意改变降落地点。 同样的，秦宇也非常清楚，这道光柱中究竟蕴含着，何等恐怖的力量。 于是光柱从天而来，撕开了无尽海大阵最后的反扑，将所有抵挡在它面前的一切摧毁，整个过程没有任何阻碍，便似锋利刀锋切入奶油中。 即便知道它所拥有的力量，但秦宇仍旧被这恐怖威能震动，心神掀起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平息。 很久之前秦宇便知道，海图可以帮他在海域范围内，召唤获得超出自身的强大一击……可这种超出，现今未免有些太恐怖！ 可以说这道光柱，是秦宇掌控乃至见识过的，最恐怖的力量。 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获得，这种强大的力量，绝不会毫无代价，此刻秦宇心头惊喜或有，但更多的却是一份不安。 许久秦宇深吸口气，将心中念头压下，这一刻他已经决定，以后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再轻易动用海图的力量。 当他转过身，收获到图霸、图屠三人，震撼宛若看神仙的眼神，哪怕一向淡漠自持的海蓝蓝，也忍不住瞪圆了美眸。 实在刚才一幕太过惊人！ 轻咳一声，秦宇迟疑道：“这是我早年无意得到的一场机缘，只有这么一次使用机会，一直被我当做救命底牌……” 图霸急忙点头，“殿下说的我们信了！” 图屠跟着点头似小鸡啄米。 秦宇满脸无奈，心想拜托你就算不信，也表现的至少有点诚意好不好？果然海蓝蓝深深看来一眼，“今日之事，我绝不会告诉别人。” 得了，还不如不解释，秦宇心头苦笑，摇摇头不再多言。 至少有一点海蓝蓝说的没错，关于海图的事情，应该不会扩散出去。只要他咬死了，这是某种一次性的恐怖底牌，想来应该可以应付过关。 毕竟，若说他真的能够，掌控如此恐怖的力量，只怕根本不会有人相信。 秦宇转身，沉声道：“现在，我们出海！” 海蓝蓝微微低头，站到他身后，感觉那并不如何高大的肩背，如今是世上最安全的大山。 父亲，您看到了吗？女儿马上就将跟随统领的步伐，离开那片困了您一生一世的大海，您与母亲所经历的悲剧，必将从圣冥卫的历史中消失，而我…… 海蓝蓝抬头，看了一眼秦宇的背影，眸子异彩闪过，最终化为一抹深沉的坚定，似做出了某种极重要的抉择。 买定离手，她不后悔！ …… 九天降临光柱摧枯拉朽击穿无尽海，这一幕发生后整个魔道小世界，短暂死寂后陷入暴动，几乎所有的大人物马上停止手中事，以最快速度降临无尽海。 与小世界各方震动噪乱不同，此刻无尽海海面上，反而更加安静，即便后来赶到的大人物们，也不约而同收敛自身气机，屏息看向海面。 突然降临的光柱，若说与踏天路中圣冥卫无关，他们是决然不信的，可若圣冥卫真正的掌控了如此可怕的力量，为何还要枯等十万年之久？ 不过这一切并不重要，他们现在满脑子的念头，都是要弄清楚，这道光柱究竟是怎么来的！ 劫仙境存在，无论是否身处无尽海，都能够瞬间感受清楚，这道光柱中所蕴含的恐怖威能。 现在这道光柱，是轰入无尽海中，可如果是落在他们头顶呢？谁能够抵挡？ 这一刻即便魔侍都沉默下去，眉眼之间有着一丝，至今尚未消散的余悸，他从那光柱之中，感受到了浓烈的死亡威胁。 或许整个魔道中，唯有老师等少数几人，才有机会把握从那恐怖光柱中存活下来，其余谁碰谁死没有例外。 愿本魔侍心中还存在着，某个隐晦的担心，可如今这担心已然散去。姚斌不可能用拥有如此恐怖的力量，那么今日的踏天路中，应不会有他。 这样也好，他如今最应该做的，就是藏身无尽海中，借助这道强大的屏障，沉默中不断积累底蕴。 最多数年时间，他便会与老师一起出手杀入魔界，为他夺取突破圣阶所必须的强大魔血。 到时姚斌应已完成帝位魔体的蜕变，获得魔血后便有了，一飞冲天的机会。只要成功，他就是毋庸置疑的继位圣君，大局可定！至于今日种种风光，乃至圣宫主体开启之传承，让给其他人便是。 魔侍眼神微闪，突然一步迈出，他已发现了海面下，即将出现的四道身影。苍穹光柱一击，不仅贯穿了无尽海，更将他们的傲然自持碾碎，若说之前对这些圣冥卫只有八分迫切，如今至少翻了十、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