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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怀安咳意渐弱,卸下力气,将全身重量放到鸿曜身上。 “嘘……”他虚弱地抬起指尖贴到自己嘴唇,侧过头,用染着血的脸蹭了蹭鸿曜的面具。 怕鸿曜不明白,谢怀安抓过鸿曜的手,挠了一下他的手心。 在鸿曜回应前,谢怀安带着浅浅的微笑失去了意识。 焚香楼内。 二当家裴文正备好了热茶糕点。 他是个闲不下来的劳碌命。等待期间将焚香楼巡视了一遍,最后拿手帕擦起鎏金大门。 圣音鼓乐响起时,裴文正神色一凝。很快凌子游也跑下楼,两人一起扒在窗前听着外面的动静。 等圣塔的人离开,戴着黑面具的鸿曜大步闯进焚香楼的大门时,裴文正觉得自己的三魂七魄也跟着散去了。 谢怀安被搂抱着进门,脖颈无力地倚靠着鸿曜,手臂垂在半空轻轻晃动,面上蒙着白纱,不知是生是死。 到处是血。 谢怀安苍白的唇角沾着凝固的血,胸前也破了洞似的一片红。 最显眼的是那双手。本来莹白而美丽、适合点一株香、插一朵花、抚摸鸟儿蓬松羽毛的手,此时已经被血液浸透。 一个皮开肉绽的血色独眼割在谢怀安的手背上,血珠不断涌着,向下滴落。 裴文正看到印迹,险些腿一软跌坐在地:““福光印……” 一些不愿离开的百姓低低念诵着,声音模糊地从楼外传进来:“天圣神威,福泽万世……福泽万世!” 他们似乎认为只要诚心祈祷,就能活过这个夏天。 鸿曜厉声令道:“都退下……” “城里信得过的医师叫过来,好生招待,传仙师病笃。” 裴文正闻言面上泛起一丝光彩,一个肘击击向急得想立即冲向前的凌子游,应道:“喏……” 鸿曜这么吩咐,说明没到最糟情况,仙师不会变成活尸。 但这么多血……仙师能撑得过去吗? 神子吐血病笃、但是没有变成活死人的消息再次传遍了昭歌。 有到处投机、编纂《真迹显灵集》想为自己谋前程的人彻底慌了神,没头苍蝇似的乱窜。 有无愧于天地、赤着脚来赤着脚去的挑夫,高声宣扬自己就此信仰神子,愿意追随新天经,只求竭力地生,绝不糊涂地死。 无数夹在新旧天经之间、向神子求过问又不想丢命的人,连夜跪拜到圣塔前请罪。 又有无数人痛恨圣塔,偷偷在屋中面朝焚香楼含泪祈祷,希望一切能有转机。 吏部官员萧惟深从偷儿口中得知这个消息后什么也没说,沉默地在窗前站了一夜。 石峰山,玄机阁总坛。 一个年轻的将军趁着夜色,骑一匹黑亮的骏马到了山下。守夜的弟子认出他的长刀和马,打开机关,让他一路到了千碑窟前。 裴修仪正在千碑窟内汇总情报,一双艳丽的凤眼里血色遍布,下颔也冒出些未修整的胡茬。 听到入口机关转动的细碎声响,裴修仪抬起眼皮,很快继续专注地干起活来。 “死了吗?”来人开口问道。 “钟清远,说话放尊重点,坐。” 裴修仪哼了一声:“一个两个的,永远把我千碑窟当随时来去的地方。” “那就是没死……” 钟镇嘴边的肌肉抽动一下,像是做了个笑的表情。 他约莫二十八岁,是个长相俊俏的人。但浓黑的眉峰常年拧着、面皮有风霜和刀疤的痕迹,这一笑杀气腾腾,能止小儿夜啼。 幽云堡和洛安山紧挨着,都位于北方一处寒冷的山脉中,像是互相守望的兄弟。 洛安山的风物是一团团毛发丰茂、凶神恶煞的长毛猫、满山溜达巡视自己的地盘,到处抢饭;幽云堡的特产是一条条四肢修长、嗅觉灵敏的猎犬,或黑或黄,见人摆尾,见猫就追。 钟镇是幽云堡现任的堡主,以前的小钟将军,现在的钟堡主,字清远。他不用堡内传承的枪法,自创了一套刀法。诨号「钟三刀」。左边一刀,右边一刀,顶上再一刀。三下把敌方了结,专门对付禁卫。 有人曾大着胆子问过他什么这么执着三下,钟镇当时追着人就砍,从此没人再敢多嘴。 谢怀安是洛安山曾经的大师兄、时任掌门之子,将一柄浮光剑练得出神入化,还能以气劲弹击软剑发出清脆乐声,连成小曲。 钟镇比谢怀安小一岁,从小跟着谢怀安混。 等谢怀安下山、不时溜到玄机阁找裴修仪当「新欢」后,钟镇便时常不打招呼地来总坛找人。 “你是坐还是走,需要我伺候着给钟堡主倒杯水吗?”裴修仪虚假地笑道,“今夜忙得很,要是来怀念过去的,恕不奉陪。” “一句话不说就走,狼狈得要死回来,我哪敢跟神仙有过去。” 钟镇冷笑一声,转身就走,走到廊道又顿住脚步,回头问:“他变成活尸了吗?” 裴修仪攥紧笔:“病笃了。这么关心,自己去焚香楼看吧。” “没变啊……”钟镇攥紧长刀的手指放松些许,“变了也没事,我会亲自送他上路。” “裴阁主不用激我,当下什么事重要我还是分得清的。兄弟们还在等着呢,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双适合插花逗鸟的手,也是一双持剑的手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