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礼轻情意重？
今儿确实是个晴天，杭州知府大人的寿辰连老天都很给脸，蓝汪汪的天空如海洋似的。 知府衙门红彤彤一片，丫鬟们本该喜气洋洋的脸上挂着藏不住的笑容，可此时却是直面知府大人的怒火，毕恭毕敬垂垂不语。 “你们这么多人就没有一个见过夫人的吗，都是干什么吃的的！，平日里不都是夫人身前的一把好手，怎么，难道夫人就没同你们说去哪儿了吗？” 知府李延闪烁着喷火的眼睛，他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本该陪他白头偕老的夫人竟然不见了，且看情形并不是遭受歹人胁迫，而是自个出了府外一夜未归。 在他寿辰之时，后宅最是忙乱，正需要一家之母主时，失踪了！ 一堆乱摊子似的撂给了他。 捂了捂额头，知府李延将桌子上的茶水全都甩在了地上，几个蒸糕在地上打滚，丫鬟们谁都不敢说话。 “一群饭桶！”知府李延抱怨了一声，气呼呼的脸上格外的通红。 今儿不光是夫人不见了，就是牢中的一个小厮也让人放跑了，总感觉什么事情都不顺心，这寿宴摆的着实闹心。 “老爷，这寿宴还有很多事宜没完成，您看……”管家看着逐渐身高的日头，不得不提醒道。 “下去，下去，都下去吧！”知府李延只好作罢，不耐烦的挥着手让这群饭桶退了下去。 “老爷，这夫人不在，后边的仪式怎么办？还要不要重新编排一下？这夫人的去向又该如何说？” 等丫鬟们退去，管家抹着额头细密的汗珠小心翼翼的问道。 “还搞什么仪式，简单的弄弄即可，你是要让本官当着同僚还嫌不够出丑么？”知府李延大手拍在桌子上，震得苹果跳的老高。 “夫人？就说本官夫人向来与四姨太姐妹情深，四姨太突遭不幸，夫人沉痛哀悼，一时走不出突然逝去的痛苦，正为四姨太守丧，不见任何人！” “小的明白！” “报！” 随一声高呼！迎头进来一个衙役，利落的跪在知府面前道。 “启禀大人，梁捕头家中敲门未应，门上有锁显然一夜未曾回去，属下又派人四下打听，都未曾发现梁捕头的踪迹！” “大人，难不成夫人和梁捕头……” 管家隐隐明白了什么，打量着知府李延的神情，探着口风，却是被李延伸手一挥，打断了话。 “哼！真是好一个姐弟情深！” 知府李延眼色阴冷起来，嘴角嗤笑：“杭州城，哼，今儿谁也别想出去！” “立即吩咐，本官寿辰与民同乐，为了防止有贼人趁伺机作乱，杭州城近日只许进不许出，但凡违例者大刑伺候！” “是！” “另，狱中逃出的小吏，追加至一千两的赏银，但凡捉住者，本官亲自授予他杭州勇士之号！” “这，大人……” “没什么好疑惑的，重症该下猛药，何况一千银子而已！” 知府李延再一次毫不留情的打断管家的惶恐不安，又冷笑不止。 “走吧，今儿是本府的大寿之日，都别绷着脸了，欢庆一点，勿要让人以为咱怠慢了人家，后宅没个支撑的，你这大管家就多操心操心！” “老爷尽管放心，虽是夫人一手操持的，不过俺毕竟是知道流程的，出不了岔子。” “那就好！” 知府李延点了点头，颇为欣赏的瞧着管家，接着拍了拍管家的肩膀，寓意着将沉重的担子交托了去。 出了屋子，知府李延挂起招牌似的笑容，投身于属于他的盛宴中，太阳又提高了不少，照耀着欢快一天的开始。 “钱塘县县令到！” “富阳县县令到！” “临安县县令恭贺杭州知府大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爱民如子，百世流芳！” “请请请，各位大人先请，稍后老夫再与诸位同饮！” “不敢不敢，知府大人这般忙碌，我们几个不打紧不打紧，大人先忙，大人先忙！” “嘉兴府贺礼到！” “湖州府贺礼到！” “宁波府贺礼到！” 随着长龙一般的差役，挑着红布遮盖的箱子，络绎不绝的拥进杭州知府衙门，随行管家模样的书吏，向着知府李延托代自家大人不能亲来的歉意，一番虚礼之后，被安排在一桌子筵席上。 而他们的贺礼随着丫鬟的指引，进入后院，专门有一件屋子堆放，同时有记账的先生逐一记在账本上。 随着墨汁的挥洒，那长长的一页不够，非得三四页才能写下，而看着自家替主人送来的贺礼在账本上留下的墨迹越长，脸上的面子也就越足，腰杆更是挺直。 那种骄傲毫不掩饰，谈吐的语气都变了个人似的。 “咦，宁波的啊，我那娘舅家的妹妹嫁到那边了，前些年俺还去过宁波呢！” “哦，原来是湖州的，倒是个好地方，比俺们穷山穷辟水的强！” 桌子上，来自不同地方的仆役唠着家常，出来代表着是各自知府的颜面，嘴上说的穷山僻壤，实则脸上的傲娇怎么能藏得住。 “你家大人送的什么？” “唉，别提了，我家大人抠门的紧，景德镇陶瓷不值钱的送了几箱，唐伯虎的画好像是有一幅，还有那个是叫什么什么公权家伙的字两府，至于金银细软什么的，更是麻烦的拖了三大箱子，真是累死人了！ 你家大人又送的什么？” “这你就问错人了，俺大字不识一个，全都认不出来，什么画啊字啊的就拉了两张，也不知道值不值钱，倒是听俺家大人说，这贺礼送的恐怕五年才能回本，呵，俺家大人吹牛皮也不怕吹破了！” “对了，你们听说了么？杭州城刚刚戒严，已经出不得城了！” “嘿嘿嘿，那感情好啊，最好戒严个十天半个月的，谁也出不得城去，俺还能在城里风流快活呢，到时候回去照样交差！” “是极是极！真是一趟美差，当初也不亏俺费劲千辛万苦才抢来的，值，真是值了！” “各位兄弟难到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戒严吗？” “嘘！知道与不知道有何意义，你我只需要填饱肚子，吃干抹净，好好逛一逛西湖，瞧瞧湖上的美人，至于别的，又不是在自个地盘，你我操什么心？别到时候惹得一身骚可就得不偿失了！” “这位兄弟说的在理，看来不是简单的人物呐，快说说，你在宁波是个什么职务，下次老弟俺定登门拜访！” “岂敢岂敢，俺在宁波不过是个这！”伸出小拇指，说的很是可怜的模样，却一点没有悲伤，反倒是喜笑颜开，乐在其中：“兄台去了宁波若是遇到麻烦事，说声俺的名字，不敢保证药到病除，但也绝对能去去火的！” “来来来，相聚便是有缘，你我坐在同一桌上，不敬一杯怎么对得起这缘分，大家共同举杯喝一盅！” 随着酒杯溢满，同生同德的碰杯，一口气咽下，这江北的人不分地域的互相称兄道弟起来，别有一番风味尽在其中。 “浙江巡抚王大人贺礼到，祝杭州知府延年益寿，福寿安康，与民同乐！” 一声高呼，门上的知府李延笑得如一朵绉菊，而代巡抚来的管家同样一副模样。 “恭贺大人万寿无疆！” “同喜同喜，巡抚大人可是安好？” “好的很呐，俺家大人特意嘱咐俺，让俺代他说一声见谅的话，实在是他海塘堰工程无法离身，只得让小的代劳。” “哪里哪里，巡抚大人能记得本官的寿辰，实乃荣幸之至，又送的大礼，实在是愧疚难安，代本官向巡抚大人问好，待过些时日亲自登门回谢！” “大人放心，俺把这话一定带到，一定带到。” “那就暂且入席，随意吃点什么，如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海涵，本官还得招呼招呼就不陪同了！” “大人随意，大人随意，小的俺来者是，入乡随俗！” 知府李延亲自陪同着坐下，又急急离去，刚刚热络的桌上顿时沉闷了下来。 “各位是哪儿的，怎么都眼生的很呐？” “嘉兴！” “湖州！” “宁波！” “……” “哦，原来都是知府里的，见过见过！”拱了拱手，脸上颇是玩味。 “呵呵呵！”尴尬的笑容，几个知府管家对视一眼，刚刚一个比一个嘚瑟的脸颊此时如同蔫儿了的黄瓜。 “来来来，都吃嘛，怎么都不动筷子，这俺一个人吃怪不好意思的！”见他们终于动了筷子，这巡抚的管家笑的格外开怀：“你们家大人都送了些什么礼，说来听听，勿要让俺这个官家采办的少了，被巡抚大人训斥！” “不敢不敢，俺们都送了些不值钱的东西，都是些大人的文房墨宝，其他的不过是俗礼！” “对对对，俺家大人清廉的很，也没什么银子，而且惧内，都是知府夫人一手包办的，至于是什么东西，一个女人家的能置办出什么好的东西，哪里能同您比！” 小心翼翼的说着，擦拭着头上的冷汗，笑得傻乎乎的。 “清廉，俺家大人经常说的一句话，想来也特别希望他治下的大人们都能安分守己，清清白白的做一个好官，来来来，为了俺们的大人，不管是谁的大人，反正为了浙江，为了浙江的清官干杯！” “干，干杯！” 翻着白眼，一群道貌岸然的家伙陪同黄鼠狼喝下了友谊的一杯酒水，接着巡抚管家一脸忧愁道。 “俺也听闻了，杭州知府发生了这样悲剧的事情，恐怕你们知道的还有限，这也怪不得你们，毕竟俺的消息灵通一些。” 见一桌子上的人望了过来，巡抚管家很是享受这种目光的洗涤，接着说道：“痛心疾首的事情想来你们都知晓，俺也不说了，今儿大喜勿坏了风情，不过，你们可知道，造成这一切后果的那小厮怎么样了吗？” “阉了？”比划了一个剪刀手。 “勒脖子了？”比划了掐的模样。 “咔嚓了？”比划抹脖子的动作。 “…………” 一圈说完了，巡抚管家依旧摇头，抿了一口酒惬意的说道：“这怎么说的都是杀人不见血的招数，你们太老套了，怎么就每一个新颖的。” “俺们却是想不出来了，你还是说了吧，那小厮是怎么死的？” “死？呵，你们太自信了，我得到的消息是那家伙已经逃了，而知府悬赏的赏银已经又一千两银子了！” “嘶！” “那悬赏通告俺倒是知晓，但他没说是同知府四姨太……”说了半句，桌子上的人都明白，摆着一个“嘘”的模样。 “难道非得写的明明白白，好彻底丢尽知府的脸吗？唉，你们怎么不懂得分析和联想呢！不过，你们不觉得这个小厮很是大胆，颇有些神通吗？” “初生牛犊不怕虎，不过，呵呵，死的会很惨很惨！” “谁说不是呢？” “托他的洪福，既然杭州城暂时出不去了，各位可有雅兴一同游玩一番，这景色可是出了名的！” “不知你说的这景是自然之景还是人轮之景啊？哈哈哈哈！” 不过，俺这随身带来的都给知府大人上礼了，这盘缠本就是刚刚好的，不够再折腾一番，不知各位可否能……接济一番，俺想，巡抚大人知道了也不会怪罪俺的吧？” 精光闪烁，巡抚管家露出狐狸尾巴。 “区区一点银钱而已，能在巡抚大人面前替俺家大人多多美言几句，又算的了什么！兄台在杭州一切花费，俺宁波府承担了！” “说什么呢，说得俺湖州府好像没钱似的，兄台若是能替俺家大人说几句好话，不光此次杭州，但凡来俺们湖州，绝不让您花一文钱！” “等等，你们真的要同俺们嘉兴府争么…………” “哎呦，各位如何这般的气，热情的俺都不知如何招架了，既然各位都是有心，又不能厚此鄙薄，干脆折换成银子好了，你们瞧，杭州知府一千两通缉一个逃犯，要不你们就也凑个千两的银票。” “附，附议！” 瞧着这一桌子好不热闹，那头上的太阳也更加勤奋的努力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