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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百四十章:玛丽之死

    玛丽的声音很微弱,边说话边大口喘气。

    刘展心想,必须让她把汗湿的衣服换下来,然后他的目光被一个东西吸引住了,玛丽湿漉漉的衣服上有两处深色的污渍,分别在她的正面和背面。

    血渍。

    玛丽掩饰道:“没什么,一点也不疼,我们掉到谷底后他们气坏了。”

    刘展当时埋在雪里,什么也没听到。他转头看了看四周,针叶例林中到处是断裂的树枝和弹痕累累的树干,只有从空中扫射的机枪才会造成这种结果。

    “你能走吗?quot;刘展问。

    “应孩可以。quot;

    可刚才疯狂的救援耗尽了玛丽所有的体力,转眼间她从一头强悍的母老虎变成一只瑟瑟发抖的小猫咪,全身软作一团。

    刘展搀扶着她,两个人跌跌掩撞地走到旁边的一棵树下,他扶着她坐下来,让她舒服地靠在树上。

    刘展帮玛丽脱掉运动衫和外套,露出里面的棉衬衫,衬衫已经被汗水和血水浸透了,刘展捧起地上的雪帮她擦拭身上的血迹。

    刘展找到两个伤口,第一个在她的背部左侧,胸腔下方,是子弹的入口,从弹孔大小判断,刘展推测是突击步枪使用的中等口径子弹。

    伤口很小,似乎情况并不严重,圆圆的弹孔和他的小手指指尖差不多大,不过子弹入口往往都不大。

    刘展最担心的是子弹出口,另一处伤口在玛丽的下腹部,略高于臀部。子弹射入人体后会释放出巨大的能量,摆动过程中能将阻碍它前进的东西全部撕裂,其中包含骨骼、肌肉以及身体重要器官。

    所以子弹的出口常常十分可怕,但玛丽的伤口比刘展预想的要好,只比入口略微大了一点。表面看子弹造成的伤害不大,玛丽口里也一直说没事,可这毕竟是个贯穿伤。

    “把你的手从我身上拿开,你这头色狼。”玛丽气喘吁吁地看着刘展擦拭她的腹部。

    很好,她还有斗嘴的力气,这时候需要她保持斗志。玛丽的皮肤呈现不自然的惨白,牙齿也开始打战,这是体温过低的现象。

    难道让她被子弹打穿还不够吗?她身上汗湿的衣服慢慢开始结冰,低温也有好处,能够收缩血管,减缓血液流动。

    “带我去酒店开房间,刘展,随便你用什么下流的方式对我.只要能带我离开这个鬼地方,我快要冻死了”

    她需要让身体暖起来,刘展看了看四周,没发现有可用的东西。

    他们可怜的一点登山装备也在雪崩中丢失了,除了身上的农服和口袋里的东西,他们一无所有。刘展上下摸索自己的口袋对了,还有一个打火机,也许能生个火。他像只四处觅食的狗熊一样开始在树林里翻动一几块石头,几捧干树皮,他还在树根处和树丛间折了些枯枝。

    他用石头在雪地上搭起一个炉子,再把树枝搭建成窝棚式,引火的物品放在树枝旁边。

    他从自己的塑料外套里把剩下的稻草全部掏出来,然后撕掉裤子口袋的衬布,用打火机油浸湿后小心地放在炉子中央。

    他把打火机凑近引火物时,双手不停地颐抖,打火机刚冒出一个火星就熄灭了。他又按了一次打火机,然后再按了一次。

    里面的燃料就要耗尽时,打火机终于冒出一个微弱的火苗,棉布立刻被点燃,随后引火物开始冒烟,烟越来越大,变成一束火焰,火焰又变成熊熊的篝火。

    光有篝火还不够,一堆小小的篝火是无法驱散整座树林的寒冷湿气的,况且等到夜幕降临时温度还会骤降,必须再想些法子。

    刘展捡起一根散落在地上的树枝,当作挖掘的工具,在一棵倒卧的树旁挖了一个浅坑,大小刚好可以容纳两个人。

    接着他把塑料布搭在树干上,用石块压住塑料布边缘,拉直后形成一个带屋顶的简易帐篷。他又抱来很多冷杉的树枝,厚厚地铺在塑料布上作为保温层,又找了些柔软的树叶铺在浅坑坑底,脱掉身上的塑料雨披平铺在树叶上。

    他们有了个小窝,虽然十分狭小,不过刚好可以挤进去两个人。

    刘展身上的伤口还在剧烈疼痛,但是他看见玛丽的嘴唇和发灰的眼圈时,知道她的情况比自己更槽。

    他把她拖进帐篷里,帮她脱掉结冰的衣服。

    “嘿,你总是忘不了男女那点事。quot;刘展笨手笨脚地拉开玛沙的裤子拉链,她轻声地嘲笑他。刘展看见玛丽脸上的血色正迅速腿去,心里默默祈祷,但愿这只是天色暗下来的缘故。

    玛丽的翠绿色外套内侧,凝结了一大片混合着血水和汗水的污渍,里面的棉村亿更是全部浸透了。

    刘展小心翼翼地脱掉玛丽的衬衫和外套,在她里面的外套口袋里找到些卫生巾,并把它们当作纱布敷在她已经发炎的伤口,刘展轻轻地抚平卫生巾,解下自己头上的绷带固定好。

    玛沙的仿口还在不停地往外渗血。

    “我打赌你能帮我找个很棒的外科医生。”玛丽说。

    “闭嘴。”

    “保持意识清醒,我们就快要出去了。”

    刘展凝视着玛丽的双眼,捕捉到她故作轻松的外表下隐藏的恐惧。

    他把能找到的干衣服全套在她身上了,她一直当作帽子的约瑟夫的毛线衣,还有运动衫、滑雪服和他的毛线帽。

    刘展把玛丽轻轻地平放在帐篷里,尽量让她感觉舒服些。

    “你感觉怎么样?quot;刘展问。

    “你比我的法子多,幸好有你在。”

    “嘿,说真的,你感觉怎么样?”

    “我没有任何感觉。quot;玛丽舔了舔变得异常干燥的嘴唇,“现在是不是你说的应该开始担心的时候了?”

    “亲爱的,我还没完事呢。”

    刘展走到篝火旁,脱掉制服上衣,赤裸着上半身,隔着衣服用手把篝火边的石头捡起来,石头现在已经被火烤得滚烫。

    他捧着石头钻进帐篷,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放在地上,帐篷里变得温暖起来。他穿上衣服,系好扣子,出去往篝火里添些树枝,又钻进帐篷,躺在她身边,紧紧抱着她。

    当一个人的身体出现异常,体温下降时,身体的各种机能也会随之产生变化。

    由于身体系统需要保证重要器官的运作,手部和脚部的血管将收缩,供血速度也将减缓,于是身体末梢开始失去知觉,不听使唤,变得冰冷,甚至冻伤。

    当体温继续下降时,情况会继续恶化,先是手指和脚趾失去知觉,然后是手掌和脚掌,接下来是手臂和腿部。

    身体慢慢从不舒服变成疼痛,从不听使唤变成失去作用,等到了这个阶段,人就快不行了。

    人的正常体温是三十七度左右,体温下降时,身体会开始颤抖,有时根本无法控制,这是因为身体需要通过颤抖产生更多热量。

    体温低于三十五度时,身体会出现明显变化,除了手脚丧失功能外,还有一些重要器官也出现不可逆转的损坏。

    体温下降到三十四度时,大脑供血会不足,人的意识开始混乱,脉搏跳动变慢,呼吸更加微弱,无法控制的颤抖这时会停止,因为身体已经没有足够的能量继续颤抖了。

    这时候,人会睡着,身体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它将放弃其他器官,将全部能量留给心脏,这里是生命的最后一道防线。

    刘展深知体温过低的种种危险,他曾在最糟的地方接受过最好的训练。

    他临时拼凑的供暖系统运作良好,塑料布和树枝保温层可以防止石头散发的热量流失,帐篷外的温度现在已经到了零下二十五度,即便他的身体状况已经糟透了,仍然能感觉到帐篷里的温暖。

    可是玛丽的状况却没有好转,除了体温过低,她的身体系统还要对付子弹造成的内脏损伤。刘展不知道的是,穿透玛丽的子弹伤到了她的脾脏,鲜血从伤口一直缓慢渗出。

    尽管体温过低使得她背部和腹部的伤口收缩,看上去似乎已经闭合,她身体里面却依然在出血。

    即便她现在一动不动地睡着了,脾脏也一直在渗血。

    刘展也睡着了,他原本打算整夜守着玛丽,可玛丽睡熟后,他的身体实在撑不住了。

    在总统府的地下室里面,他备受雷恩的折磨,接着又越狱、爬山,经历雪崩,他身体的每块肌肉和每个关节都拼命要把他拉入梦乡。

    现在,睡眠是他的身体唯一能获得的修复。

    刘展半夜醒来时,手臂仍然轻轻地环绕着玛丽的身体,他一直在用自己的体温为她取暖,但他发现玛丽的身体比入睡前更冰冷。

    刘展明白,玛丽现在的状况走不了路,自己必须背着她上路。

    以往这种事情他不是没经历过,他曾经背着一个比玛丽重得多的男人,整整走了两天两夜,那是在中东打击基地组织的期间,他背着战友走过火热的中东沙漠。

    当然沙漠和白雪皑皑的高山没有任何可比性。

    再说,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而且他背着的战友也死在了路上。

    如果早上太阳好的话,他可以让玛丽晒晒太阳,也许她能恢复一些体力,要真是这样,接下来就好办了。

    但就算他一路把玛丽背到阿富汗又能怎么样?再说,他也没得选择。

    新的一天开始了,清晨的阳光透过树林,将光明洒进他们简陋的小窝。

    刘展借着亮光仔细查看着仍在熟睡的玛丽,他不愿相信自己眼前的一切。

    玛丽的皮肤异常冰冷,颜色像蜡一样苍白,眼睛周围的肌肉下陷,呈现灰黑色,嘴唇变成了蓝色。

    玛丽体内的防御系统正节节败退,在进行最后的抵抗,她的身体急需阳光的温度。

    刘展用拇指摩挲她的额头,想唤醒她,可她没有反应。

    刘展捏了捏玛丽的面颊,还是没动静,他又捏了一次,开始变得焦躁起来,不停地大喊玛丽的名字。

    玛丽的眼皮轻轻动了一下,终于睁开双眼,醒了过来。她一脸迷茫地看着四周,几秒钟后目光才落在刘展脸上,想起来自己是在哪里。

    “生活是个王八蛋,嗯,刘展?quot;

    玛丽声音微弱,说话像是在喘息。刘展注意到她呼吸的异常,她呼出的气体没能凝结成白雾。

    “早上好,玛丽。quot;

    “已经是早上了吗?quot;

    “是的,今天我们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quot;

    “真是太好了,刘展quot;

    “等你身体好了,我带你去度一个长长的假期。我想去个温暖的地方,夏威夷或者是马尔代夫,只要你喜欢。我们到一个有无边无际的沙滩和大海的地方,你可以穿上比基尼。”

    “到时我们俩比比身上的伤疤。quot;

    玛丽身体里的最后一丝力气似乎就要被抽离,她慢慢合上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