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花文学网 - 武侠修真 - 魔尊他超凶在线阅读 - 第426节

第426节

    云渺渺挑出几个御剑术较为熟练的弟子去城中各处搜查,他们虽将大半妖尸引了过来,但难保没有漏网之鱼。

    城外禁制破除在即,他们也不能在此继续耽搁下去,需尽快赶回朝云城,临走之前,求个稳妥。

    其他人则在刑场善后,灰烬中还混着些没有烧完的骨头,焦炭一般,教人唏嘘。

    没有办法区分这些骨灰,只能掘一处大坑,埋在一起。

    填土之前,云渺渺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小坛骨灰,将其一并倾入了坑中。

    “这是”孟逢君一怔。

    “言寒轻的骨灰。”她看着手中的骨灰一点点漏出指尖,飘向坑底,“我答应过他,把他带回北若城,可城中如今连个活人都没有,已经没法子将他交还给言家的人,如此,也算归乡了”

    眼下也无处寻什么碑,光是将这些骨灰埋完,都已是日近黄昏。

    前去搜查的弟子们也刚回来,的确有一些妖尸没有跟到刑场,藏身于各个角落,约莫还有十人。

    孟逢君拿来北若城的图纸,他们便将妖尸所藏之处一一圈出,当圈到不夜天的位置时,云渺渺的脸色有了细微的动摇。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两次将她面前的妖尸推开的那具古怪的白骨,仓促之中,一度以为是神志不清,闹了乌龙,可如今静下来细细琢磨,似乎又有点不同。

    那么多妖尸,为何偏偏出现在她面前?

    她忽然想起什么,面色大变:“这处的妖尸由我去,其他的,孟逢君,你安排人手,阿鸾,城中邪气就劳你祛除了。”

    说罢,便提剑而去,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重黎看了眼图纸,面色微诧,当即将怀里的司湛塞到了镜鸾怀里,追了过去。

    “哎!臭小子你给我回来!”镜鸾显然也没带过孩子,司湛不舒服地哼哼了两声,迷迷瞪瞪地抱住了她,惊得她浑身都僵住了,又不敢大声嚷,对着他的背影气急败坏地跺脚。

    众人面面相觑,哪有人敢笑上君不会抱孩子。

    另一边,云渺渺穿过这条街,连跑都嫌慢,索性御剑而起,直接飞到了不夜天门外。

    破败的楼阁早已不复往日笙歌,从门庭若市到尘灰满地,似乎不过是大梦一场。

    她站在门前,看着台阶上摔成两半的鎏金牌匾,迟疑片刻,跨过了那道门槛。

    一别十载,如白驹过隙,往日繁华之景似乎还在眼前,虽是个烟花之地,却也意味着盛世无波,河清海晏。

    偌大的厅堂,曾迎灯如昼,华光缀彩,缀着美玉珍珠的莲台,曾有惹得王孙公子一掷千金的舞姬。

    可如今,都烟消云散了。

    她弯下身,捡起角落里满是灰尘的小鼓,轻轻抹去一抹尘埃,露出了鼓皮上精致的暗纹。

    四周静得令人心慌,像是海市蜃楼消散后,露出真实的地狱。

    重黎追过来时,便望见她楼上楼下地翻找着什么,连倾倒的桌椅后头狭窄的角落,都不放过,想问问她在找什么,可她现在的样子,也插不上话,便就这么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继续。

    她忽然想起什么,径直朝后院跑去,他愣了愣,赶忙追上。

    穿过一片狼藉的庭院,她在景门处忽然停了下来。

    顺着视线望去,不远处便是不夜天的后门,日近西山,天色渐暗,一盏摇摇欲坠的灯笼下,坐着一具陈年白骨。

    饱经劫难,骨头接连地掉,半截手骨放在台阶上,小指断了一截。

    重黎一怔,旋即反应过来。

    “它该不会就是”

    “嘘。”云渺渺示意他别出声,静静地望着那具残破的骨头。

    第六百章 :也曾有一人,想要做我的娘亲

    许是骨笛已毁,沉霜又驱散了城中邪气,它平静得有些不可思议,腿骨断了,再站不起来,便倚在门边,不知望着什么。

    她忽然就想起了那个雪夜,她悄悄从巷子溜回来时,在这扇门边,像是在等着她的那抹身影。

    那骨头始终背对着她,不知在忙碌着什么,似乎有些着急,用只剩半截的手骨,努力地摸索着什么。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它身后,想看看它究竟在做什么,若是还有什么遗愿,她想帮帮她。

    可当她绕到它身后,透过泛黄的白骨,终于看清它在做的事时,却似是被猝然而至的惊雷击中,心口痛得像是被撕成了两半,狠狠地揉碎了,一个字都再说不出来。

    破碎的手骨伶仃可怜地耷拉着,似乎风一吹,便会散成好几瓣,可它偏偏要费尽全力,固执如斯地去握住掌心的一支小小烟火。

    它脚边还有好几根,都是好些年前的做法了,仅仅能燃上片刻功夫,如夏花瞬逝,不过能吊在手里玩上一会儿,小孩子最是喜欢。

    也是从前年节时,莲娘会偷偷给她拿来的小玩意儿。

    她一直以为是莲娘买来的,一直没有想过和晴茹有什么关系,毕竟她那时,可没有对她表露过分毫的善意。

    可今时今日,再看到这些小烟火,却像是忽然解开了疑惑了多年的秘密,掀起了暴风骤雨般猛烈的悔意。

    它没有发现她,或者说,它早就看不见她了,自顾自地在地面上摸索了一会儿,捡起一截火折子,试着将其点燃。

    可那火折早已被雨水浸透了,怎么可能点起火。

    噗的一声,她指尖凝起一簇烛豆大小的火焰,生怕惊扰了眼前的白骨似的,小心翼翼地伸过去,替它点燃了手中的引线。

    刹那间,火花四溅,轻烟翻卷,明媚的光芒照亮了那张没有一丝皮肉的脸。

    云渺渺觉得的心都快裂开了,眼前早已模糊一片,直到那残渣坠落在地,它又开始摸索下一支,她终于忍不住握住了那双冰冷的手骨,惶恐不安,却又竭尽全力地,从肺腑间挤出了一声温柔轻唤。

    “娘”

    重黎站在她身旁,看着她屈膝跪地,是那么小心地,视若珍宝般捧着那双手骨,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

    他从未见过她露出这般神色,什么找不到就算了,不能因她一人而动摇,都是骗人的。

    她哪里舍得下?

    白骨听不到她的声音,却还是微微地僵了僵,一双黑漆漆的眼,悄无声息地望着她。

    “娘”她又唤了一声,与其说是在喊眼前五感皆无的白骨,不如说是为了当年的遗憾。

    化成白骨的人安然地坐在那,从未得享天伦,死后亦不得安宁,唯有刻在骨子里,魂魄里的珍视,驱策着它摆拖邪术的控制,又护了她两回。

    身在风尘,心如明镜。

    虽未曾见过这个女子,重黎却由衷地感到佩服。

    他一拂袖,点点光尘卷地而起,在白骨四周缓缓凝聚。

    云渺渺一怔,错愕地看了他一眼。

    “一种幻术罢了,能恢复片刻生前的模样,但也仅仅只是幻影,不能说话,碰到的也还是白骨,你将就一下吧。”他别开了脸。

    她讶然地望着眼前的白骨,渐渐凝出晴茹的模样,穿着生前最爱的衣裙,呆呆地望着她。

    望着这张永不会再老去的脸,云渺渺不由得出了神。

    可伸出手去,触到的也的确还是冰冷坚硬的骨头。

    除了再看一看,再没有别的法子了。

    这幻术无法维持太久,化为白骨的人也不可能有所回应,云渺渺坐在她身旁,陪着她放完了最后一支烟火,就像一切幻梦终会醒,那光尘也渐渐散尽。

    似是做完了世上最后一件事,烟火落地,白骨沉寂。

    云渺渺还静静地坐在那,几许沉默后,终是忍不住哭出了声。

    那哭声压得很低,若不是巷中安静,若不是四下无人,谁都不会听见。

    她压抑着自己,顶着薄情寡义的骂名,一个人走了好久好久,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她这些年都那么后悔那么想让晴茹听到,她肯喊她一声“娘”。

    重黎僵在了那,印象中,似乎都没见她为谁伤心过,更不必说哭成这样,一时恍然,连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摆才好。

    司湛哭的时候,他还说他没出息,可她一哭,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吸了吸鼻子,擦去了眼角的泪,忽然抱着那具白骨站了起来,走了几步后,又停了下来,用发红的双眼望向他,声音也有些嗡嗡的。

    “您能不能一同来?”

    重黎喉结滚动,吞咽了一下。

    用这种眼神看着他,他可怎么拒绝?

    他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穿过巷子,一路走到当初埋下晴茹的河堤。

    杨柳树下,她将白骨重新放回清理干净的坟冢中,他想了想,也蹲下来帮她一起往坑里填土。

    她顿了顿,没有阻拦。

    “我刚转生到阿九身上时,还以为和在白辛城,招摇山一样,孤身一人,无依无靠。”她将黄土一抔一抔地盖在晴茹身上,眸中含着笑,很淡,却是温柔真切的。

    “那样也无所谓,横竖都习惯了莲姨带我去见她,我从来没见过那么高傲的女子,无论说什么,都不容置否,不仅如此,还尤为喜欢找我的麻烦,上茶时发出了声音不行,不会写字也不行”

    “您不是问过我,如何看待这人间吗?”

    她冷笑了一声。

    “这人间有那么多入不得眼,见不得光的腌臜,有时想想都觉得恶心得吃不下饭。您想必也没少见人情冷暖吧,人心狠起来,没什么舍不得,换了从前的我,定然是不会接天虞山的担子的”

    “不过我也算不上什么好东西,所幸还剩了点自知之明,没这个脸去要求更多,拯救苍生这等事,更是没想过。”

    她忽然弯了弯嘴角,反复从晦暗的深渊中,捉住了陡然的一道曦光,荡开难能可贵的温软。

    “可即便是我这样薄情寡义的小杂种,曾经也有一个人,拿命换我自由,护我长大想要做我的娘亲。”

    仿佛有一双利爪,攫住了她的心,将它扯了出来,疼到快不能呼吸。

    “我何德何能何德何能呢”

    她攥着掌心的一截指骨,眼泪无声地,却是接连不断地往下掉。

    心非铁铸,怎么会毫无触动。

    若没有晴茹,若没有这么一个把心剖给她,傻到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了她的人,她怎么有心去心怀众生,如何会信人世还没有无可救药

    她从晴茹那儿,得到了一颗眷恋人间的心啊。

    第六百零一章 :赠你一场花灯会

    重黎给这坟堆添上最后一抔土时,她已经平静了下来,目光淡然地望着眼前这座连石碑都没有立的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