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卫兄,恭喜得中榜首”,雅间内三人一进来,顾寻就站起来道喜。 卢鹤同样站起身,满脸喜意的道贺,就连一向跟卫谌说不到一起的顾徽也拱了拱拳,说声恭喜。 卫谌一一还礼。 都坐下后,苏栩说道:“卫兄,你中了解元,是不是要请个客?” 卫谌说道:“自然,待会儿再请上花老爷子和苏伯父,请客地点你们定。” 花老太太和苏夫人在他们考完之后的第三天就回尧山县去了,说是等着接朝廷送到家中的喜报。 反正现在卫谌不缺钱,大家都不客气,最后就定在辉耀楼。 毕竟辉耀楼是府城最好的酒楼,不仅在菜品上,连装设上也都是最好的。 几人正说话间,就听楼下又是一阵热闹,听声音,是又有人高中了。 花镶说道:“失策失策,我们应该也把位置定在大堂的。” 往常都是雅间好,这样的时候,大堂却是更好的地方,既能就近看热闹,得中的沐浴着众人羡慕的眼光也很不错。 卫谌笑道:“后日主考官会设宴,到时镶弟自可与同年认识一番。” 苏栩瞥了花镶一眼,说道:“她就是爱凑热闹。” 花镶嘿嘿一笑,提起茶壶给其他人都倒了一杯茶,说起前段时间的作弊大赏。 当然了,真正作弊的人,看见这个什么大赏吓都吓出汗了,那些去书坊投稿的,不是厌恶作弊,就是受过作弊之害的,到最后还真收到不少稿件。 最后评出的最奇葩作弊法,是说某人夹带小抄,把小纸团包在油纸里,密封好,再团进饭团中,在家时就一口吐下,提前带着泻药,入场后就把泻药吃下去,片刻后便把还未完全消化的饭团拉出来。 这人写得极为精彩,如同亲见,如果不是送书稿的都没留名,花镶还想弄个大赏奖呢。 正说着,下面又有报喜的喊声:“尧山县花公子讳镶的,高中正榜第五十名。” 前面听到花镶的名字,几人都站起来,准备下去帮花镶发赏钱,只是紧跟着听到后面的名次,除了花镶,其他几个人的脚步都顿住了。 “镶弟,你是不是漏题了?”顾徽皱眉问道。 卫谌也看向她,“此次的名次,太低了。” 花镶心道瞧你这话说的,名次我还能控制,虽然她是故意写出一两个比较尖锐的观点,但是她真不能控制名次。 “这参考的有好些考了许多年的优秀前辈,我一考就是正榜五十,很可以了好吗?”花镶笑道,“走走,快下去了,别让人等急了。” 顾徽看她一眼,虽然没再追究,心里却有些怀疑。 几人下去时,又有几个报名次的拥了进来,前面喊的两个高中的没人应,就知是在其他两个茶楼,便紧接着喊后面的:“尧山县苏公子讳栩,高中正榜第三十二名。” 苏栩点了点头,给那些人发赏钱时,也没太高兴的样子。 这边刚发完赏钱,正和大堂里这些不太熟悉的人商业互吹时,卢鹤的喜报也到了,他中了第二十八名。 于是又是一波发赏钱。 花镶道:“接下来应该就是徽哥和寻哥了,咱们不如直接在下面等着吧。” 旁边一个桌上只中了两人,见他们六人中已然高中四个,名次还都不错,更有解元在内,没得中的几人便站起来请他们坐。 卢鹤谢绝了,与那些人交谈几句,互通了姓名。 等了片刻,又有人来报喜,这次顾徽顾寻的名次果然都有,顾徽高中第十二名,顾寻高中第三。 这个名次一出来,花镶顿时就笑了,“寻哥,你还真要当个万年老三了。” 顾寻笑了笑,只觉当初想中小三元的自己太天真。 花镶又看顾徽,佩服道:“徽哥,咱们几人,你进步最大。” 顾徽扯了扯唇角,看起来心情并不那么好。 六人名额都出来了,发完赏钱,他们与众多前来结识的人寒暄几句,就离开了茶楼。 只是走之前,按照惯例,卫谌这个解元,被茶楼掌柜叫住留下了一幅字,然后又免了茶钱,亲自送他们出门。 至于还在苏宅下棋的苏老爷和花老爷子,这时也已得到自家孩子和他们的好友都高中的消息。 但听到花镶的名次,苏老爷小心地看了花老爷子一眼,道:“老爷子,镶儿这次许是没发挥好。” 花临却半点没有不高兴的样子,摆摆手道:“她那个水平,也就是这样了,你别看她前面考得不错,这孩子爱看杂览,学问并不扎实,小考还成,大考就没耐力了。” 看花老爷子如此想得开,苏老爷也笑起来,“不管怎么说,孩子们都这么顺利的考中,已经是极好的了。” 按照这个趋势,来年会试即便没中,再等三年,他们也不过二十岁,实在是称得上一声青年才俊了。 不用开解花老爷子,苏老爷就放心地笑起来:“不瞒您老说,我是真没想到,我们家栩儿能这么出息,这都多亏了您老的教导了。等回去了,我必须得给您好好办个谢师宴。” 花老爷子这些年吃的谢师宴多了,当下也不客气,点头笑着应了声好。 两个家长说了会儿话,领到成绩的孩子们就回来了。 最后再加上卢鹤的父亲和大哥,一大帮子人在辉耀楼要了一间极大的包间,点上一桌上等席面,吃喝庆祝起来。 而与此同时,宁静的尧山县响起了一阵又一阵的炮竹声,有不知道的人问,就有人指点道:“刚才送喜报的府衙差役来了,花老爷的孙子和那个苏家的学生都高中了。” “这就高中了?”问话的人惊讶不已,“那不还是两个孩子吗?”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他们也都有十六了吧。” “瞅瞅你这话说的,十六成了举人老爷还不稀奇,啧啧,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了不得了不得。” 花家、苏家很快就被闻讯送贺礼来的人给围住了,他们都不知道,还有三个差役经过尧山县之后,继续往东南赶,最后问着路,堪堪停在卫家村外。 这时已过了午,歇过一阵儿的村人们又提起镰刀锄头准备下地去,看到三匹高头大门在村口停下来,惊了惊,才有大胆的人问道:“不知差爷有何贵干?” 差役们从马上翻身下来,一叠声道:“咱们是来报喜的,卫老爷家在何处?” “报喜?”一人问道,“难道说是卫家小,秀才中了举了?” 这些人都是举人老爷的同村,差役很有耐心,说道:“卫老爷高中青州府乙酉科乡试第一名。” 远远站着的那些村人在听到这句话时,顿时都炸了,“卫老爷高中了,还是第一名!” 太好了,以后他们卫家村人走出去就不用被人看不起了,还有那时常在外有见识的,说道:“第一名不就是解元郎吗?” 差役笑着点头,再次问道:“请问卫老爷家具体在何处,我们还得把喜报送去。” “你跟我来”,当即一个爽朗汉子道,“卫家就在村尾,我给你带路。” 他们前面走,后面就有人跑另一条小路给村长报信儿去了。 卫家的小院儿被一片浓绿的桑树荫罩着,凉茵茵的,卫氏正坐在树荫下做针线,刘婆子收拾好厨房,拿起镰刀,换上草鞋,对卫氏道:“夫人,我去把地边那些高粱割了,厨房里有绿豆汤,待会儿您记得喝。” 卫氏放下手中针线,说道:“你自己带一壶绿豆汤,那点活儿不用着急。” 刘婆子说已经带上了,正要出门,远远就见一群人朝自家这边走来,想到什么,她一下子着急的满脸喜色的道:“夫人夫人,你看那边来的有三个差役,是不是咱家少爷他高中了?” 卫氏一下子把膝盖上的小箩筐都扔了,站起来道:“哪里,我看看。” 出了栅栏门,村人们和差役又走近了些许,看到这些人脸上都带着喜色,卫氏心里激动又高兴,强压喜色道:“应是的,刘嬷,快去准备凉茶。” 刘婆子高兴的答应一声,刚转身,就听见身后传来差役报喜的声音,“捷报,卫老爷高中本科解元。” 一声声捷报入耳,卫氏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我儿出息了。” “卫夫人啊,您哭什么,您家少爷可是青州府的解元,多大的喜事啊。”一个妇人三两步走到前面,扶着卫氏十分体贴地说道。 这话引得众村人一番附和,又有一人道:“以后不能叫卫夫人了,卫少爷成了举人老爷,卫夫人就是老夫人啦。” 一句话说得卫氏也笑了,侧身道:“三位差爷,众乡亲请进。” 很快,村长带着他的两个大孙子赶到了,他两个大孙子一人提着两只鸡、牵着只羊,另一人手里提着一个硕大的柳藤竹篮子,篮子里装满了鸡蛋和新鲜瓜果。 村长笑着近前,先是恭喜了,才道:“怕你们一时备不齐招待差爷的菜,让家里收拾了一些来。” 这个村长平日里对卫家母子并没有特别照顾,但该帮的也都帮了,此时卫氏便接受了村长家的示好。 紧跟着,许多人家也都送了米面碗盘来,还有好些妇人主动过来帮忙,不过片刻就整出一大桌子菜肴。 焖鸭蒸鸡,凉拌菜瓜,炒菜,蜜渍的藕和李子摆了满满一桌子,虽是农村的简单做法,却都保留了食物本身的特色,让三个差役吃得非常尽兴。 因为卫谌不在家,村长和村里的一些辈分比较高的人就坐在席上陪客,问完卫谌什么时候回来,又问此次乡试取中了多少。 直到日落月升,热闹的卫家才渐渐归于平静。 最后两个帮忙的妇人离开,刘婆子端着一碗粥送到了屋里,就见刚才还很高兴的夫人摩挲着一枚玉佩在流泪。 刘婆子暗暗叹口气,上前劝道:“夫人,马上就能出了当年的恶气,您该高兴的。” “是啊,该高兴的”,卫氏说道,“我虽然生而丧母,不得丈夫公婆喜欢,但老天好歹是站在我这一边的,我儿果真中了解元。” 跟着冷笑道:“就是那席家,年年往那族学中砸近千两银子供族中子弟免费读书,最后能高中的子弟却是屈指可数。若不是老夫人非要她儿子休了我,现在这份荣光可是他家的。日后我们母子回到京城,却不知他们要后悔成什么样子。” 刘婆子跟着说了几句热闹话,才把粥递给卫氏,“您吃点粥,早早的休息,只怕这往后几天还有的热闹呢。” 一中举人就是半个官身,这附近有身份地位的,都会送帖子来结交,一些寻求庇护的大商户,更是会送人、送银、送大宅。 卫氏想到这些,便打起精神,是的,她还想要儿子继续考,中了会元再中状元,这时候必须把任何落人口实的事情给挡住。 府城里,卫谌正准备休息,想到再过两个月就要去京城,决定明日参加过主考官设的宴席,去买两个下人。 至于别的,他就不用操心了。 转而又想到此次只考了个五十名的镶弟,卫谌想着明天早起得找她谈谈,就算不想考得过于显眼,但也不能太差了。 花镶这个时候正在和爷爷说话。 “镶儿,咱是说了不考太好的,只是爷爷怎么瞧着,你这个成绩不像是心有余放水的,反而是真的落后了”,花老爷子肃着长脸道。 花镶:“……我一直那么优秀,不是担心完全拿出真实水平会考得比较好吗?所以故意写出两个尖锐观点,谁知道我觉得不用考太好之后,一放松,成绩基点就给掉下去了。” 说着站起身给花老爷子捶捶肩,“您老放心,接下来我会再努力努力的,争取考个二三十名之间的名次。” 花老爷子说道:“也不是爷爷逼你,你一个女儿身,去下面的县治任官,爷爷奶奶绝不放心。又不能中前三甲给皇上留下深刻印象,所以想留在京城做官,只有通过殿试后的吏部铨选,你可不能觉得不用考太好就放松啊。” “嗯,孙女儿明白”,花镶想了想,说道:“爷爷,你现在不让我出头,那以后把红薯玉米拿出来,不是照样要出头吗?” 花老爷子笑道:“等在官场混熟了,有人替你说话了,就不用如此小心。” 花镶:“我的女儿身真要是暴露了,那满朝的大男人能轻易放过我?好友恐怕也得反目。” 她察觉到爷爷还是有点让她恢复女儿身的想法,故意如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