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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芳霖性情温和,平素起居也简单随意,不必甄真如何费心伺候。可另一位就不同了,非但要每晚都香汤沐浴,所有的衣裳,不论穿没穿过,夜里都要香薰一回,可苦了小香银。 甄真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那秦可寅的外祖家是商贾,腰缠万贯,家底丰厚,所以她自幼就是如此养尊处优,比宫中的妃子公主也不差。相比之下,郭芳霖就显得有些简素了。 不过,郭芳霖虽不是娇生惯养,却斯文大方,一点也不小家子气。那秦可寅呢,虽然有些娇里娇气,却也不娇纵任性,反倒很有些天真烂漫。 她们在府中,几乎每日都要去琳琅轩陪老夫人说话。 甄真和香银不能跟着去,却也听其他下人说起老夫人这几日是日日眉开眼笑,显而易见地心情大好。 平素,首辅府没什么蜚短流长,是非甚少。如今来了两位年纪相仿的表小姐,有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就连府里的下人都免不了要在暗中将此二女放在一处,较一较高下。 如梅:“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老夫人是喜欢秦姑娘多一些,同秦姑娘一起,老夫人更爱笑。” 明浣却道:“分明是喜欢郭姑娘多些,我可亲眼看到老夫人送了她一只红血玉的镯子。” 甄真听到她们聊得火热,不禁插了一句嘴:“老夫人喜欢谁,又与我们何干?” 如梅和明浣相视一眼:“你以为老夫人这次,为什么要大老远把两个表姑娘请到府里?” “为什么?” 如梅压低声,煞有介事道:“摆明了——是要给咱大人选夫人呢。” 甄真双眸圆睁:“两位表姑娘都才十五六岁,张大人如今都三十有八了,这未免也太过……” “这有什么?”明浣不以为然,“七老八十配十五六岁的都不少,再说了,我们大人是什么样的人物,岂能和寻常的男子相提并论?别说两位表姑娘,燕王府那位还……” 话未说完,有所醒觉,生生地止住了。 甄真倒没有留心这个,只咕哝道:“老牛吃嫩草,他也不嫌臊得慌?” “你说什么?” 她立马摆手:“我什么都没说。” 这日夜里,二更时分,府中灯火半昧。 甄真从茯苓院回到连翘院,正要上楼,忽然听到有女子低低抽泣的声音,不禁唬了一跳。 那声音断断续续,隐忍压抑,似哭非哭的,听着很是渗人。 她原本还有些浮想联翩,以为真是有什么恶鬼,结果大着胆子上前一看,竟在院中的枣树后头,看到了其中一位表小姐——秦可寅。 秦可寅眼下只穿着单衣,竟是一个人在树下蹲着哭。 如今春寒未退,夜里还有些冷,看她那个样子,想哭却又不敢大声,一边哭还一边发抖,好生可怜。 甄真一见此情此景,暗道不好,立马就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秦可寅却先一步发现了她:“你等一等,我认得你,你是郭姐姐屋里的那个……” 甄真连忙低下头:“姑娘恕罪,奴婢……什么都没有瞧见,奴婢这就走。” 秦可寅低头抹了抹眼泪:“看到就看到了,反正……我也不怕丢人。” 说着,竟又哭起来。 泪珠飞落,水光盈睫,真真是我见犹怜。 她这么一哭,甄真反倒是不好走了。 “要不……奴婢先送姑娘回屋去,免得您在这儿待久了着凉。” 秦可寅看她一眼,红着眼睛点了点头,可怜巴巴的,看起来活像只兔子。 甄真见她点头便松了口气,没想到走到半路,这位秦姑娘又不肯回去了:“唉,我心里闷得慌,还不想睡,你留在这儿陪我说说话可好?” 甄真心里欲哭无泪,她如今是奴才,哪里敢对主子说不? “你与我实话实说,我是不是……比郭家姐姐差太多了?” 甄真心里咯噔一下,暗道:您这话怎么能问我呢? “在家中,父亲也是……比起娘亲,更喜欢家里会舞文弄墨的乔姨娘……”秦可寅自顾自地怅然道,“郭姐姐书读的多,还会弹琴作画,我却什么都不懂,白日里竟连一句对联都作不出。” 甄真看了她一眼,低声道:“姑娘不用妄自菲薄,您也有您的好,只是和郭姑娘的好有所不同而已。” “可是,但凡男子,不都偏爱郭姐姐那样的女子么……” 甄真给她这两眼一望,很是有些不自在,只握拳在唇边咳嗽了一声道:“说到咱们大人,那可不是寻常的男子。” 秦可寅闻言一顿,随后喃喃道:“你说的对,表哥的确是……非同凡响、难得一见的男子。”话一说完,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甄真看到她脸上的红晕,心下一跳。 第3章 首辅 看来,这位秦姑娘已经对他们的首辅大人情愫暗生了。 啧,年纪轻轻,眼睛倒不好使。 此时,秦可寅又叹了口气道:“以表哥的才华地位,怎么会看得上我这样的绣花枕头?我实在是没有自知之明,从前竟真的以为……” 话说一半,没有再接着往下。 甄真看她眉眼之间有颓丧自弃之色,不由道:“秦姑娘何必妄自菲薄?依咱们大人的性情,不一定非喜欢郭姑娘不可,也不一定……就不喜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