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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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方十七,便受封正五品下的定远将军,可不是阿爹为你求来的。”赵晏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在这人生地不熟,我让阿宏带你随处转转。” 她举目四望,不见赵宏的身影,就听虞朔道:“小三郎被人叫走了,没关系六娘子,在下自个不成问题,你们有事就去忙,不用特地为在下费心。” “那怎么行。”说话的却是姜云瑶,“虞将军远道而来,既是晏晏的朋友,又是社稷之功臣,我们把您晾在一边,实非待客之道。您若不介意,本宫和晏晏可一道陪您骑马走走。” 虞朔受宠若惊,忙道:“在下岂敢劳烦公主大驾……” 赵晏不着痕迹地打断他:“难得公主殿下想骑马,你再推辞,便是不给我们面子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虞朔只得应下,耳根不由有些泛红:“多谢殿下与六娘子。” 赵晏让他稍事等候,自己和姜云瑶回去更衣。 - 姜云琛离开不久,就遇到了广平王府的三位堂弟。 他心不在焉,无暇与他们玩乐,便声称赵家小三郎刚从凉州归来,马上功夫大有长进,让世子和二公子去找他切磋,又把三公子带去跟华阳公主和雍王玩,换得耳边清净。 他策马走在林中,不住地回忆方才的情形,又想起半个月前在南市,赵晏一声不响地消失。 难道……她还在生气回信的事? 他心里有苦难言。 三年前赵晏不告而别,他等了许久,都没有收到一封来自凉州的信。 他怀疑过,她是否因为送出的字条音讯全无,一气之下,就再也不搭理他。 两地之间路途遥远、山水阻隔,驿使往返一次需要消耗数月,他觉得有些问题单凭文字说不清楚,可能还会徒增误会,便趁着出兵凉州那次,决定亲自去见她一面。 然而当他秘密进入姑臧城,才知赵景明探得情报,天渊将在西域有所动作,他已暗中派遣一支队伍快马加鞭去安西都护府传信,赵晏和赵宏均在其中。 赵将军担心战事迫近,凉州恐有危难,借此机会将一双儿女支走。 依照皇帝的计划,姜云琛贵为储君,只需坐镇凉州,令其余将领率军驰援安西都护府,可他却先斩后奏,压下众人的担忧与反对,亲自征伐西域,最终大获全胜。 但他没能见到赵晏。 最后一战中,他意外受伤,接连数日昏迷不醒,恢复意识的时候,安西都护府的官员说,凉州来的人马已经回程。 洛阳那边,皇帝得知他以身涉险奔赴西域,连发数道命令要他速速返京,他却再次折去凉州,撑着尚未痊愈的身子,只为见赵晏一面。 谁知赵家却以六娘子病中昏睡、不方便见人为由,委婉却坚决地拒绝了。 他也不好强人所难,等了三日,从凉州撤离。 临走前,他请赵景明夫妇隐瞒自己来过,不要给赵晏知晓。 她向来重义气,倘若得知他千里迢迢来探望,她却因为生病而将他拒之门外,定会过意不去。 回洛阳途中,他令将领们向帝后保密他受伤的事,他们本就惧怕担责,二话不说纷纷答应。 好在从安西都护府归京须得大半年时间,足够他恢复得七七八八,让人看不出端倪。 如今,他无法与赵晏直说当年旧事,只能旁敲侧击地确定她的心意,再予以回应。 因为她不知道,那张字条被他扔出窗外,不巧落入水塘,浸泡得面目全非。 他怕她追问字条的下落。 若说不慎遗失,她定会生气,但如果让她看见字条现在的模样,她估计这辈子都不想理他了。 至于他一时冲动丢掉字条的原因……实在太难以启齿。 他即使是死也不能让她知道。 这次重逢,他下定决心,待她嫁与他为妻,要给她世上最好的一切。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纵然他想好好待她,她却不再给他机会了。 不远处传来笑声,是几名贵公子比赛狩猎,正豪言壮语地互相下战书。 一如他和赵晏的曾经。 恍然间,身姿矫健的少女仿佛从林中跃然而出,弯弓搭箭的姿势行云流水、畅快淋漓,百步穿杨射中猎物,转头对他明媚一笑:“这次我赢定你了!” 姜云琛深吸口气,驱散眼前的幻觉,毫不犹豫地调转方向。 他要回去找她。 - 一路疾驰出了林子,姜云琛在靶场旁边看到了赵晏和姜云瑶的身影。 正待上前,忽然,一位十七八岁的年轻郎君抢先一步,与两人攀谈起来。 不知他们说了什么,赵晏拍了拍那郎君的肩膀,随即,和姜云瑶转身朝帐篷走去。 刹那间,她的笑容绚烂动人,眉梢眼角都被装点得光艳无比。 他不禁怔住,心里骤然像是被刺中一般。 少顷,赵晏和姜云瑶先后钻出帐篷,已然更换好骑装。 她们与那小郎君各自翻身上马,结伴从另一边驶入林中。 三人相谈甚欢,丝毫没有觉察到紧随而至的视线。 姜云琛回过神来,纵马前行,停在自己帐篷外,对等候迎接的陆平道:“替我调查一个人,现在、立刻就去。” 第24章 “赵晏,在你眼中,我就…… 山林中,三人策马悠悠而行。 姜云瑶虽不会武功,但简单的骑马还是不在话下,赵晏和虞朔左右相护,后者始终拿捏着分寸,保持恰到好处、不至于失礼的距离。 “凉州人杰地灵,不知有生之年,本宫能否亲身所至。”姜云瑶说笑道,忽然听到不远处草叶间簌簌而响,循声一看,竟是只油光水滑的狐狸。 她被那火焰般的皮毛吸引,立时勒马噤声,冲赵晏眨了眨眼睛。 赵晏对上那双楚楚动人的桃花眼,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悄无声息地搭箭上弦,调整角度,对准无知无觉的猎物。 少女双手沉稳,不见一丝颤抖,伴随着裂空的疾风,箭矢当头穿过,猎物在须臾间毙命。 姜云瑶笑逐颜开,然而一声喝彩尚未出口,另一支箭从旁飞来,射中了猎物的躯干。 皮毛霎时被鲜血浸染,她皱了皱眉,就见三五人策马立在不远处,为首的还保持着张弓的姿势,正是静渊王世子。 赵晏压低声音道:“殿下,让给他们吧,我再替你猎一只更好的来。” 那一群都是有名的皇室纨绔,与他们理论纯属浪费时间,得不偿失。 姜云瑶点头,对身畔道:“虞将军,记住这几个人,往后见了尽量绕道走,不要和他们攀扯。” 虞朔不敢妄议皇亲国戚,又不忍拂了公主好心,便微微欠身,以示受教。 然而那帮人却没打算放过他们。 一个戏谑的声音传来:“哎呦,世子,真巧啊,那不是差点做了您未婚妻的赵六娘吗?” 此人特地加重了“差点”二字,纨绔们爆发出一阵哄笑,静渊王世子思及赵家婉拒求亲一事,只觉颜面扫地,拔高嗓门忿忿道:“什么未婚妻,都是家父的主意,我一无所知!若让我自己选,定要挑个温柔可人的美娇娘,而不是终日舞枪弄棒的粗俗女子!” 众人笑得愈发放肆,有的还得寸进尺道:“‘美娇娘’三字,赵六娘占两个,也不算亏!” 姜云瑶调头的动作顿时停住。 赵晏已经拨转方向,慢了半步,没来得及拉住她,她便驱马朝那几人走去:“本宫道是谁举止粗野、大声喧哗,原来是叔父。” 静渊王世子与她年岁相近,但辈分较长,当即端起架子:“公主殿下既称我一声叔父,便该知道何为尊敬,好侄女,你就是这么跟叔父说话的?” 姜云瑶轻轻叹了口气:“叔父,您这么倚老卖老就不地道了,分明是您为老不尊在先,抢走侄女的猎物,为何反怪在侄女头上?您总不能因为自己老眼昏花,非但要跟在别人后面捡漏,还大喊大叫将方圆数十米内的猎物都吓走,让侄女也与您老人家一样空手而归吧?” 她一句一个“老”字,说得静渊王世子直下不来台,梗着脖子强词夺理:“你怎么知道是你的?上面有写你名字吗?大家伙看得一清二楚,明明是我先射中,你们跟着捡漏!” 纨绔们给足了面子,异口同声道:“没错!公主殿下可不能仗势欺人!” 虞朔被他们这副颠倒黑白的嘴脸惊得目瞪口呆,转头看向赵晏。 赵晏无奈又好笑,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 含章公主表面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实则从不会让自己吃亏。 方才那一串妙语连珠,险些让她笑出声,三年不见,阿瑶在某些方面简直和她兄长越来越像了。 不对。 她迅速掐断思绪。 好好的,想他做什么? “当然有我的名字。”姜云瑶一本正经道,跳下马背,径直朝猎物走去,“叔父若不信,可以亲自过来看看。” 静渊王世子见她胸有成竹,一时竟被唬住,但他料想含章公主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也不能耐他何,况且这是与美人亲近的大好机会,便依言照做。 姜云瑶走到近前。只见那猎物神态安详,显然是一击毙命,换做静渊王世子的箭术,指不定要如何狰狞难看。 可她知道和此人无法讲道理,只待他靠过来,跃跃欲试想要触碰自己后背时,一声惊呼,扑通跌倒在地。 她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叔父,侄女好言与您交涉,您怎能推我摔跤?” 静渊王世子:“……” 他看着自己停在半空中的手,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赵晏连忙翻身下马,三两步跑到跟前:“殿下,您没事吧?” 姜云瑶由她扶着起身,站到一半,又跌回原地,泫然欲泣地抱住了膝盖。 静渊王世子:“……” 他气急败坏地环顾一圈,用马鞭隔空指向虞朔:“小子,你看得清楚,本世子没有碰她!” 虞朔很是反感他这副飞扬跋扈、目中无人的态度,走上前来,答非所问道:“公主殿下受伤了。六娘子,我们须得尽快送她回去医治。” “放屁!这丫头片子是装的!”静渊王世子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们这些……” “谁在欺负阿瑶?” 一个清冷的声音飘然而至,犹如微风刮过竹林,摇落细雪。 姜云瑶抬头望去,委屈巴巴地叫道:“阿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