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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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鄯面色尴尬,除了磕头谢恩,也别无选择。 - 晚宴时,番邦首领求娶公主、郡主,被皇帝婉拒的消息已经传开。 “也不知他在做什么春秋大梦,”姜云瑶叹息道,“本朝从未有过和亲的先例,更何况,他作为大周的手下败将,有什么资格肖想宗室女儿下嫁?” “阿瑶,你这就不讲道理了,还不允许人家做梦吗?”赵晏打趣道,心中颇钦佩皇帝的作为。虽然她看不惯明德郡主,但也不愿见到她背井离乡,余生都留在西域不毛之地。 和亲这种行为,国弱时是屈辱,国强时则是恩典,但不管收效如何,功绩都算在了男人头上,被迫受苦受难、牺牲自己的女子却无人问津。 “今晚我可不喝酒了。”姜云瑶岔开话题,悄声道,“晏晏,等下我装醉,拉着你不放手,你借口送我去歇息,我们到别处坐坐,免得还要跟他们推杯换盏。” “好,全靠你了。”赵晏欣然答应,姜云瑶的演技,她必然信得过。 - 另一边。 临川王接过宫人呈上的酒樽,悄无声息地打开掌心里的字条。 ——确认无误,刺客与赵六娘乃同一人。 他早有心理准备,并未感到惊讶,却不觉眯了眯眼睛。 当年,他百般筹谋,本以为万无一失,谁知竟被个小娘子坏了好事。 但无妨,只要他成就大业,赵六娘还不是得乖乖落在他手中? 届时,他定要将她千刀万剐,才能泄心头之恨。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找到嘉宁长公主的身影。 突然想起,她的孙女明德郡主还有个做太子妃的梦。 临川王暗自冷笑,明德郡主心比天高,连他的孙子都看不上,非要嫁给太子,那不妨就成全她,到时候他发发善心,送她和姜云琛那小子共赴黄泉。 至于妹妹嘉宁长公主,也不是省油的灯,不如一并除去,省得夜长梦多。 世间从来没有永远的盟友,唯有权力不会背叛他。 嘉宁长公主觉察到他的目光,持着酒杯,眉目带笑,款款向他走来。 两人视线相触,微微点头。 是时候该动手了。 今晚这场好戏。 第54章 亲都亲了。 夜色已深, 上林苑内却是灯火辉煌。 宫人手捧美酒佳肴,在飞檐斗拱的亭台楼阁间穿行,精妙绝伦的乐律腾空而起, 悠扬回荡至宴席的每个角落, 宾客们把酒言欢,兴之所至, 相携起身载歌载舞。 姜云琛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在场众人。 官员们懂分寸, 害怕御史弹劾,鲜少有出格举动,至于皇亲国戚们,一如既往地令人糟心。 嘉宁长公主自称不胜酒力,已打道回府, 临川王也醉醺醺地下去歇息, 其余宗室大多却还留在此处,毕竟宫里难得设宴, 这群草包怎会放过吃喝玩乐、放浪形骸的大好时机? 相较而言, 不少初次进京的番邦使臣举止拘谨,看起来都比他们循规蹈矩得多。 他的视线不经意划过尤鄯。此人求亲被拒,倒是没再作妖, 安分守己地坐在位置上大快朵颐。 还算识相。他正待移开目光, 忽然瞥见尤鄯的下属趁其不备,将不知什么东西撒入酒杯中。 有意思。 他不由多看了那人一眼, 许是错觉,竟无端感到些许似曾相识。 可能是在西州接受尤鄯归降的时候见过。他没有细究,招来陆平,低声吩咐了几句。 陆平悄然离开。 旋即,他望向身旁的赵晏。 她端起酒杯饮了一口, 放下时,里面的液体几乎没有变化。 姜云琛奇道:“你想喝就喝,不想就罢,这又是做什么?” 赵晏面不改色:“上好的龙膏酒,错过岂非可惜?但为免醉后再给你添麻烦,我须得克制些。” 姜云琛啼笑皆非,故作不解道:“你给我添什么麻烦了?” “锦书告诉我,昨晚下车之后,我是被你抱回去的。”赵晏说完这句,便不再多言。 她表面镇定自若,耳尖却有绯红弥漫开来,姜云琛看在眼里,并未戳穿,只不以为意道:“这哪里算麻烦,你又不重,别说回承恩殿,我即使把你从上林苑抱到东宫,也易如反掌。” “我放着好好的车不坐,让你抱我回去,我吃饱了撑的?”赵晏嘴上不留情,但却因为心虚气短,显得更像是在嗔怪。 她自己也意识到语气不对,转过头不再看他如星辉洒落的眼眸,端起酒轻轻沾了一口。 皇后说的那些话似是醍醐灌顶,冲散了她长久以来的迷茫与困惑,她回想昨晚,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一下又一下,仿佛在提醒她,原来她真的喜欢他。 并非被他的美色/诱惑,也不同于年少之际的一时冲动,而是眼前的这一刻,她心里有他。 姜云琛见此情形,便知她没有忘干净,至少对车里发生的事还存着印象,否则,她绝不会仅因被他抱了就羞成这般。 尽管她坚决不认,但却不影响他的心情变得很好,看场中那些群魔乱舞的醉鬼们都顺眼了许多。 回过神,他拿起她的酒杯一饮而尽。 赵晏愣了愣,难以置信地转头望向他。 虽然两人每天在承恩殿用膳时,都会礼尚往来地争抢食物,但皆是用干净的勺筷分到自己碗里,从未把吃剩或喝剩的东西丢给对方。 她莫名其妙:“你为何抢我的酒?这……” 本想提醒他自己碰过,可一想到昨晚,又面红耳赤地止住。 亲都亲了,再计较这些,难免有故作姿态之嫌。 等等,不对。 她不是应该装作一无所知吗?怎么反而不打自招了? 赵晏懊丧地叹出口气,只恨没法让姜云瑶分一半演技给她。 算了。她自暴自弃地想,她不主动提起,姜云琛也不能逼着她承认。 姜云琛看在眼中,一本正经道:“见你如此关心我,不忍我受累,我心里高兴,只想畅饮一番。” 赵晏没好气:“那你怎么不喝自己的?” “我的不是酒。”姜云琛将酒杯推给她,“不信你尝尝看。” 赵晏面露迟疑,最终难敌好奇心,端起来喝了一口。 下一瞬,她睁大眼睛:“你也太狡猾了吧,居然用水蒙混过关!” 亏她还以为他酒量过人、千杯不倒,原来他压根就没喝。 “你小点声。”姜云琛理直气壮,“每次宴会都有那么多人跟我敬酒,我若来者不拒,岂不是得横着离开?” 说话间,看到她面前的空杯被锦书斟满,顿时在她之前出手,再度替她饮尽:“但有些时候,喝点真正的酒也不错。赵娘子,你的酒杯是不是与我的不一样,我觉着你杯里的酒格外甘醇。” 赵晏脸上像是烧了起来,一把夺回杯子,威胁道:“你不许喝了,等下醉得不省人事,我可不会抱你回去。” “我又不是阿瑶,酒量还没有差到这种程度。”姜云琛捉住她的手,借着桌案遮挡轻轻拢在掌中。 她挣了一下,力度却可忽略不计。 他眼底笑意更深,缓慢又坚定地与她十指交缠。 她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同了。 虽然他也说不清楚,但无妨,现下这样就很好。 - 与此同时,宋国公府。 明德郡主的闺房中,地上满是瓷器与琉璃碎片。 婢女们被她轰出门外,听得里面稀里哗啦的响动,却不敢进去收拾。 许久,她精疲力竭,扑向床榻,眼泪夺眶而出。 尤鄯当庭求娶她,已经传得人尽皆知,她无法忍受旁人的议论与指点,只能称病缺席宴会。 虽说皇帝并未同意,但与一个番邦首领有所牵扯,对她而言无异于奇耻大辱。 那些平日与她不对付的人,尤其姜云瑶和赵晏,背后肯定会幸灾乐祸,指不定正在如何嘲笑她。 她思及昨晚在赵晏面前丢尽了脸,新仇旧恨叠加,在心底问候了她千百遍。 忽然,门外传来脚步声。 明德郡主以为是婢女,正要呵斥,却听来者悠悠道:“这点小事,也值得你哭?” “祖母。”她抽噎着起身,“您怎么回来了?” “本宫年事已高,熬不动了,便先行离席。”嘉宁长公主绕过满地碎片,“瞧瞧你,像什么样子?昨日你擅作主张,企图把太子骗上床榻,本宫还没与你算账,明德,你可真不叫人省心。” 明德郡主无地自容,低声争辩道:“祖母,我也是别无选择,若不然,让我眼睁睁地看着赵晏生下皇长孙,自己却连接近太子都是奢望吗?” 嘉宁长公主恨铁不成钢:“小不忍则乱大谋,我教过你多少次,要沉得住气,耐心等待机会。” “可我等了这么多年,还须得等到何时?”明德郡主委屈不已,眼泪簌簌而落,“与我年纪相近的宗室女子,除了姜云瑶那个怪胎,都已许下婚事,只有我待字闺中,导致什么人都敢打我的主意,今日是西域的蛮夷,谁知道明天又会是什么歪瓜裂枣的玩意儿!” “不会等太久了,本宫向你保证。”嘉宁长公主安慰道,“至多一个月,你定能如愿以偿。” 明德郡主一怔,望见她胸有成竹的眼神,点点头,啜泣着投入她怀中。 嘉宁长公主勾起冷笑。 尤鄯身边的幕僚乃临川王手下,求亲完全是他指使。 他口口声声为了大业,却从未想过,万一皇帝点头,明德便要远嫁西域。 如若真能成事,她并不介意送出区区一个孙女,但她怕的是临川王有朝一日会用同样的方式对付她,毫不客气地牺牲她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