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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出征后,聂忘舒才稍稍松了口气。 然而趁着守卫松懈,悠悠逃出了府邸,给他留下了一封信 “吾身为郡主,自要习得父兄安民平天下,告慰社稷才能顾吾私事,望汝理解。待吾归来,再行赔罪。” 草草几句话,让聂忘舒如坠深渊。 追是来不及了,他只能等待。 一个多月后,捷报传入京城,延州战役大获全胜。然而靖王率领的先锋军却在三河口遭到埋伏,一万兵马全军覆没。 噩耗袭来,他依然心存侥幸。半月后大军班师回朝,将三裹巨棺送入了靖王府。 无人幸免。 天下太平了,悠悠也回不来了。 那段时日聂忘舒悲痛欲绝,每个夜晚都会惊醒,勾起无数遗憾和懊悔。或许他当时应该和悠悠好好谈谈,或许应该追随她一起西征,而不是自私的将她关起来。 两个人连好好道别都错过了。 如今八年过去了,这件事变成了他心上的疤,每每想起,都还会隐隐作痛。 夏泽被掠那天,瑛华率人冲进来,他似乎看到了悠悠的影子,相仿的年纪,同样的英姿煞爽。 他不想让夏泽走他的老路,看着爱人去搏命是痛苦的,但不能与她分担,抱憾终身才更痛苦。 生而同衾,死而同穴,这才是爱情该有的样子。 如果老天还能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会不顾一切的站在悠悠背后,托着她,护着她,与她同生共死。 然而,这世上从没有如果。 悠悠死后他才揣摩明白,动了心的男人是拗不过绕指柔的,唯有依着,别无他法。 砰 风雨交加吹开了轩窗,惹得八哥叽喳乱叫。 聂忘舒回过神来,将窗棂关上,撑起一把油纸伞,来到庑房。 里面的人已经睡了,他敲敲门,很快就传来了窸窣的穿鞋声。 掌柜趿拉着靴子,急急忙忙打开门,“堂主,出什么事了?” 油纸伞下的人男生女相,清雅不俗,一双眼眸蕴着湛亮的光华,“你去告诉刘温,让他务必准备好吊命的方子。若有差池,必不轻饶。” 这一次小殿下受伤,夏泽直接将她带到了金银坊,想必其中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那他必须要好最坏的打算。 只要他在,不会让小殿下轻易赴死的。 这一晚格外漫长,寅时三刻,京城的鞭炮声才算归于沉寂,这个年算是过完了。 刘温的药也送到了屋里,夏泽伺候瑛华喝下汤药,想让她歇歇,却被她拒绝了。 不出意外,早朝时宣昭帝就会听到关于江伯爻禀报,她要掐好时间,去太极殿演上一场。 服下回春丹后,虽然内里还是有些隐痛,但精神已经大好。瑛华不敢耽搁,决定赶回公主府梳妆。 聂忘舒旋即派人悄悄将二人护送回府,马车停在后院,二人越墙而入,避开护军回到了寝殿。 瑛华把翠羽叫来,脱下了染血的夜行衣。 看到她的伤,翠羽登时就落泪了,“公主怎么弄的?怎么会受伤了!” 趁着绢灯的光线,本该冰肌玉骨的身体布满了大片大片的青红,刺目惊心。夏泽也遽然愣住,垂在身侧的双手渐渐攥紧。 “小声点,我受伤的事,公主府只能我们三个人知道,都管好嘴。”瑛华皱着眉换上中衣,复又将地上的夜行衣扔给夏泽,“找个隐蔽的地方烧掉它。” “是。”眼下夏泽也顾不得心中绞痛,迅速将夜行衣用纱幔包起来,领命离开。 翠羽惶然焦躁,杏眼扑簌扑簌往下掉着泪,“公主,您昨晚到底干什么去了?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哭哭啼啼让人烦闷,瑛华兀自坐在妆台前,沉声道:“别哭了,快替我梳妆,天亮后我要进宫。” 她面含肃然之色,公主威仪尽显。翠羽不敢造次,抬袖擦掉眼泪,为她梳发,然而拿着篦子的手止不住在颤。 篦子绾到了头发,让头皮一疼,瑛华像没有察觉一样,目光灼灼看向镜中。 发髻盘完后,她道:“上浓妆。” “……是。”翠羽嗡哝应着,替她扑檀妆,点鹅黄,染了一弯倒晕眉。 镜中人唇红齿白,气色顿时好起来,瑛华这才满意的抿抿唇。她沉思少顷,对翠羽说:“一会把我的腰牌和金印取来,若我回来一病不起,公主府的一切适宜全权交给夏泽处理。” “公主?”翠羽一听,水灵的脸上写满战战兢兢,“奴婢胆子小,您别吓我!” 毕竟是跟了她多年的人,瑛华还是疼惜的,笑着揉揉翠羽的团子脸,“我只是说如果,你一定要帮夏侍卫处理好府里的事,知道了吗?” 难得她如此耐心,翠羽咬着唇,沉重的点点头,“公主,您一定要好好的。” 她家里早就没人了,若公主真有什么意外,她心里再也没什么盼头了,也活不下去了。 出门时,瑛华眉眼粲然生光,一身朱红宫服,秉绝代姿容。 夏泽站在廊下,侧颜冷肃。余光瞥到她,微一凝眸,踅身与她面对面而站。 眼前的妙人若不细看,真的看不出受了伤。他压低眉宇,好半天才挤出一丝笑意。 瑛华上前几步,拥入他怀中。说不紧张是假的,唯有他的气息才能让狂跳的心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