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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她得让夫子帮帮忙。 斟酌好说辞,瑛华带着一坛好酒登门拜访,对自己的想法直言不讳。范溏惊讶过后,便是推辞。他上了年纪,已没有当年的锋芒。江家倒台,他希望经此一劫的公主能安稳度日,择良婿相夫教子,而不是来趟朝廷的浑水。 瑛华只得先悻然回去,再来的时候,范溏开始称病不见。 殊不知瑛华是个倔脾气的,开始三顾茅庐。整整一个月,她早出晚归,带着美食好酒慰问范溏。范溏依然在病中,她就让小厮搬来椅子,坐在他寝房门口等,不急不恼,到傍晚才会离开。 她用毅力,消磨着观文殿大学士的耐心。 六月二十四这天,瑛华照往常一样,巳时整准时来到了大学士府。出行颇为低调,只带了几个护军和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 下马车后,她拂去嫣红裙阑上的褶皱,款款走向高阶,头上挽着的八宝坠玉珠步摇漾出温润的华光。 对于公主的到来,小厮已经习以为常了,连通报都没有直接为她开了大门。 轻车熟路的来到范溏门口,早有清瘦温润的侍从立在院中,朝她长揖道:“小的见过固安公主。” “嗯。”瑛华免他礼,“夫子还病着?” 侍从恭顺颔首,“老爷病还没好,不能见客,怕过晦气,殿下请回吧。” 依旧是老一套的说辞,瑛华浅浅笑道:“无妨,本宫在这等着,兴许一会儿就好了呢?” 侍从叹气,命人搬来交椅,摆在寝房门口,又挪来高几,斟上茶水。 瑛华拎起裙阑正襟危坐,院中郁郁葱葱,为她投下一片阴凉地,倒也不算太热。她知道范溏就在屋里头看着她,这场拉锯战,她不能退缩。 夏泽一身黛色站在她身侧,睇晲着她,深邃的眼底浸满了忧虑。 自从知晓公主想摄政后,他思绪混乱,不停劝说,希望公主不要被权势之欲蒙蔽了双眼。然而她心意已决,想为大晋社稷两手准备,再加上每晚温柔乡的爱抚和收拢,他拗不下去,只得跟着她一起造次。 软的她来,硬的他上。 然而这次委实让夏泽有些难受,范溏油盐不进,公主又不肯上硬手段,只是每日来这里静坐。他风吹日晒惯了,倒觉得无所谓,就怕公主诚意没表完,身体先垮台了。 不动声色的坐一天,公主每日回去都很累。细算一下,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肌肤之亲了,用完晚膳,她几乎可以倒头大睡。 如今一个月过去了,那张妩媚白皙的面皮已经变得消瘦微黑,夏泽看在眼里,心疼不已。皂靴往她那边挪了挪,替她挡住树顶投下的斑驳日光,尽量让她舒适一点。 六月的天变幻莫测,夕阳西下时,层叠的乌云压城而来,疾风肆虐,吹的院中树木哗哗作响。 侍从看了眼天色,上前劝说道:“想是要下雨了,公主先回吧。” 守了这么久,瑛华不免气滞,当下就否了,“不,风雨欲来,夫子身体抱恙,我得在这守着。” 她倒是要看看,曾经对她关爱备至的夫子到底有多狠心。 侍从无奈,从偏房中拿出油纸伞,递给夏泽以备不时之需。 这把油纸伞沉甸甸的,夏泽眉心拢成了小山,想让她回去,话在嘴边兜了一圈,最后咽回了肚子里。他知道,她若打定主意,开口也无用。 不多时,地上已经很黑了。又一阵风袭来,比方才更激烈,吹乱她的发髻,撩起拖迤的裙阑。满园枝桠横飞,尘土往西下奔走。 瑛华泰然自若的端起茶盅,拎着茶盖拨弄着里头的茶水。 一个电闪当头而过,白亮亮的雨紧跟着落下来。茶盅里面开始泛起点点涟漪,几乎是眨眼间的功夫,就被豆大的雨滴砸的茶水飞溅。 夏泽见状,赶紧撑开油纸伞遮在她头顶。就这须臾,他已被浇个半透。 瑛华端着茶盅,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淡声道:“拿开。” 夏泽一愕,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公主……” “我叫你拿开!”她抬脸看他,低声轻叱,满面决绝之色。 迟疑半晌,夏泽抿起薄唇,颤抖着将油纸伞收起。几乎是收伞的同时,瑛华全身都已湿透,冰凉浸在肌肤上,竟有些说不出的畅快。 她在雨中呷茶,然而已经不知是茶,还是天降的甘露。 风势愈加猛烈,暴雨如注,砸在地上溅起一尺多高的水花。满园绿树丹花摇曳,渐渐氤氲在漫天的水雾之中。 瑛华将茶盅放在高几上,灼灼的眸光透过雨帘,直直看向范溏的寝房。仿佛在那层薄薄的窗户纸后,也有一双眼睛同时在凝视着她。 好在初夏的雨来势汹汹,去的也快,很快天光再现。西边的苍穹飘散着大片的橙红云霞,薄如烟雾。清香的泥土气息传来,树叶也比平时更加鲜绿,清新净透,让人心旷神怡。 瑛华拂去脸上的雨水,妆也随之花了。起身的时候,发髻和衣裳上的雨水蜿蜒而下,一滴一滴,久久不能停歇。 夏泽也好不到哪里去,但他身强体健,淋个雨没事,可公主呢? 他忽然有点后悔,不该任她瞎作。 瑛华拖着湿衣往前走了几步,略显苍白的脸上浮出温和的笑意,“夫子,已到傍晚,我先行告退了,您多保重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