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异世界阿尔奇美拉
长年迫害中拯救了我们,为了我们同胞受苦的模样感到愤忾。我们被那位大人的行动拯救了。就算是神也无法颠覆这个事实。」 ……的确,诺伯伍德的威胁消失了。 但来不及了。 真的来不及了。 赫里昂来不及救出真心想拯救的某人。 然而,这名昨天才刚失去妹妹的少女却坚强地露出微笑,说: 「因此要我对那位大人说几次『谢谢您帮助我们』与『多亏您,我们得救了』我都愿意。」 彷佛想表示出自肺腑,蕾法手贴著胸口,祈祷似地说出这些感谢。 赫里昂不禁喉头颤动,眼底发热。 究竟谁才是获得救赎的人呢? 「身为这个国家的国民却说出刚才那番话,您一定有很深刻的原因吧。但对于那位大人所达成的功绩,您不也应该认同一下吗?」 蕾法这么说。 甜美的嗫嚅对赫里昂这种弱小人类特别有效。 拚命压抑想不假思索就想接受这句话的冲动,赫里昂反驳: 「……但那都是靠别人力量才达成的,并不是那家伙自己流血流汗所获得。他只会坐享其成……!」 不能被甜美的语言诱惑。 赫里昂出于无聊的反抗心勉强挤出这些反驳之言。 「那有什么问题吗?国王本来就是这样。」 拉提斯特伍德的女王却轻松推翻他的论点。 「碰上紧急状况时要做出正确选择,任用适合的人才,适切地解决问题。这样便能引导人民,守护国家,让国家更为茁壮。这就是国王的工作。国王没有必要事必躬亲取得成果才行。 假如有国王有那种想法,那他一定是个愚蠢的王。因为说得极端一点,那样的作法就是不信任底下的臣子与国民的力量而已。」 高洁的女王对未成熟的国王谆谆教诲。 国民拥有的力量也是国王力量的一部分。 国王该烦恼的不是力量之所在,而是如何运用国家的力量。 「虽说身为指导者却没有完成任务的我,也没资格在这里说三道四。」 蕾法露出羞耻的苦笑。 特地表现出腼腆的一面,多半是为了体贴濒临崩溃边缘的赫里昂吧。 「而且,我觉得你……应该不是真心想咒骂那位大人吧?」 不,她错了。 刚才吐出的那堆彷佛污泥的咒骂,毫无疑问是真心话。 他打从心底认为自己这种人不应该当王。他没有那个资格。 「因为,你不是在哭吗?」 「……咦?」 怎么可能?赫里昂赶紧用手摸眼睛下面。 指尖是乾的。没有任何湿润感。没有流泪。 他明明就没有流泪。 「我妹妹曾经跟我说,这个世界也有人哭泣不落泪喔。」 她妹妹。 现在已不存在于世界上的少女。 已没有机会问她这句话的真正用意了。 「这样讲或许很失礼,但我觉得你在批评那位大人的时候,表情却痛苦得像个溺水的孩子般。真心想骂人的人脸上会因侮辱或愉悦而扭曲,绝不可能像你这样满脸苦涩。这是长年受到歧视的我的观察,所以准没错。」 蕾法自嘲地说。 无法直视这样的她的赫里昂低头,又将视线移向吧台。 「另外,我想解开你的一项误解。那就是其实那位大人把身为国王该做的重要工作处理得很完善喔。」 「……重要工作?」 那是什么? 回想自己做过的事情,赫里昂完全想不到是什么。 心情彷佛在讲道的修女面前的告解者(罪人),赫里昂等候接下来的话语。 「就是负起责任啊。」 这句彷佛天启的话直接点醒赫里昂。 「那位大人在这一点做得非常彻底。就算是没签订文件、连口头约定也称不上的契约也必然遵守……当契约无法实行时,不惜磨耗自己身心也要支付代价。这是我亲眼见证的。那位大人明明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 和姊姊缔结的契约。 ──一个不剩地拯救被俘虏的拉提斯特伍德人民。 和妹妹做过的约定。 ──在办得到的范围内帮助你们。 这两边都很难说是有达成诺言。 但赫里昂并没有用「抱歉,我没能达成约定」就打发掉。 约定一旦说出口,就有其重量。 因此背负起那个重量本来就是理所当然。 身为一个人,这本来就是天经地义,没什么特别的。 「那肯定是那位大人对于『国王』此一职位所提出的解答吧。 『任何约定都必定遵守,产生的结果就自己承担』 他的作为体现了这个理念,我认为那是国王的理想型之一。」 国王的理想型? 她究竟在说谁? 不对,她现在毫无疑问地是在说阿尔奇美拉的国王。 可是赫里昂无法把她讲的内容和自己兜在一起。 「对于初次相遇的你,我这么说可能有点冒犯……不过我认为你一定是误会了。如果你有机会和那位大人直接相处,一定能明白的。」 那就永远不可能明白吧。 赫里昂觉得她所描述的人物彷佛只是幻影。 就像在讲毫不相干的别人。 ……但是。 但是即使如此。 既然这些话出自蕾法的口中。 既然这些看法是出自说过「谢谢您帮助我们」这种让人感动落泪的话语的她。 也许,赫里昂更认同自己一点也没关系吧。 也许,对弱小的自己有所期待也没关系吧。 「请不要这么难过嘛。总有一天你一定也能理解的。你一定没问题的。」 说完,蕾法微笑了。 这几天曾看过类似的表情。 脸型也很接近。因为是姊妹,相似也是理所当然。 面对她的表情,赫里昂忍不住眼前一阵模糊── 「没必要忍住不哭喔。我昨晚也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后轻松了许多。啊,不过这件事还请帮我保密。我好歹也算是个领导人,不能被人看见出丑的模样。这是你我之间的小秘密。」 蕾法竖起食指,贴在嘴唇上说。 说轻松许多一定是骗人的吧。丧失至亲的痛苦,不可能短短一个晚上就能完全消解。即使如此,眼前的少女为了安慰初次见面的没用男人,故意语带诙谐地这么说。 于是赫里昂仰头看天花板,好让快溢出来的东西能缩回眼皮后面。 他不能接受自己在她面前哭泣。 绝对不能哭出来。 「我也是在立场上不能流泪……我好歹也是个男人啊。」 男人不能哭。 这个道理连小孩也明白,是万国不变的基本法则。 就算是在异世界,这点也不会变。 「倒是想问你,你今后也能继续在那个立场努力吗?不觉得难过吗?」 「只要想起妹妹,这种程度的难过不算什么。我好歹也是个姊姊啊。」 ……唉,这种说法太奸诈了。再怎么说都太奸诈了。 与唯一的至亲天人永隔,不可能不难过。 她却露出赫里昂在某个聚落看过的那种全力假装的笑容。 说出那句话时的表情,和某个寂寞地说著「因为我什么也不会」,为了激励其他人,努力保持笑容的少女一模一样。 ──至少我还有「能做的事」。 不该继续留在这里扭扭捏捏── 「你真的很坚强呢。」 眼前的年轻少女明明失去了很多东西,仍然积极向前。 既然如此,比她年纪更大,尚未失去任何东西的赫里昂没理由感到挫折。 至少,只要眼前的少女仍想要努力,他就有责任继续拚下去才对。 ……没错,赫里昂明白。 这只是一种不服输。 只是一个把青春灌注在游戏上、廉价且无意义的无聊男子的不服输。 但无论如何他都有必要把这种骨气贯彻始终。 他这么认为。 现在已经能这么认为了。 「……其实我啊。」 「嗯?」 「……其实我原本以为自己已经不行了。」 「你想太多了。」 「……我觉得像我这种人,再怎么挣扎也没有用。」 「不会的,永远都有路可走。」 「……可是,即使是我这种超级废柴,也有些眼光独特的怪人愿意为我加油,甚至仰慕我。」 「那就一定没问题的。表示那个人有看人的眼光。」 把内心想法一点一滴地说出来。 蕾法认真聆听这名首次相见的男人叨叨絮絮说的缺乏具体性的内容,并给予肯定。 也许有人会觉得她明明对他人一无所知,别自以为是地评论。 但对现在的赫里昂来说,那都是无可取代的祝福话语。 赫里昂重新又获得努力的力量。 因此为了能继续奋勇向前,为了不再变回那个脆弱的自己,有句话他必须对少女说。 「……所以,我……」 「嗯?」 「决定再努力一下。」 「好,彼此加油吧。」 这是誓约。 只要眼前的少女仍不气馁地努力下去,他就会继续奋勇向前。 相信这也是对那名已不存在的少女最好的吊唁── 4 用餐完毕,说「再不回去大家会担心我」的蕾法便向赫里昂点头致意,起身离席。她的动作从头到尾都维持著高雅气质。 虽然在这里相遇是偶然,能对她吐露心声真是太好了。 经过刚才的倾诉,一直囤积在心中的郁闷情感总算毫无保留地发泄而出后,只剩些许恍若隔世、彷佛顿悟般的心情。 ──当然,那只是感觉上。实际上当然没有顿悟。 那只是一种心境上的波动,怎么能说是顿悟呢? 就像睡醒起床后就会忘记的短暂情绪。 只是青春期的孩子常有,沉醉于描绘幻想中的自己的那种感觉 只不过,唯有刚才所下的决心再也不会忘记。 他对蕾法立下誓约了。 即便那只是单方面的誓约。 只有他自己明白誓约内容,因此受到制约的人也只有自己。以约定而言可说有严重瑕疵吧。 即便如此,约定就是约定。 只要是人就该遵守约定。 因此,今天过后他一定没问题的。 他相信不会有问题的。 「……好吧。」 突然在意起城里的事。 因为他等于是不告而别,莉薇等人一定很担心,差不多也该回去了。 赫里昂结完帐准备起身离开时,肩膀突然被人粗暴地抓住。 「喂,太阳还没下山就想回去啊,你这小鬼也太不捧场了!今天是值得庆贺的战胜纪念日。我请客,多喝一点啊!」 喝得满脸通红的兽人来骚扰他。呼出的气息飘著会让人作呕的酒臭。 「喂,酒鬼你在干嘛,对人发酒疯很逊耶。」 「没错没错。滚啦,死肥猪!」 「可是这个笨蛋说的没错!今天是战胜纪念日,喝吧喝吧!」 「当然!在这个祝贺的日子不喝就是对国王的侮辱。还有,刚刚是不是有人趁乱叫我死肥猪啊?给我记住,待会把你一拳揍飞喔!──然后,这个先不管,喂,别披上这么不识相的长袍,你也来和我们一起喝吧喝吧!哇哈哈!」 「喂、喂,别乱扯我的长袍,住手……!」 虚弱无力的制止声丝毫没有效果,赫里昂披在身上的灰色长袍……具有阻碍认识效果的隐蔽长袍被兽人扯掉。 暴露出底下刻印著国徽的外套背部。 「…………咦?」 扯下长袍的兽人愣住,发出愚蠢的叫声。 其他一起吵闹的伙伴也一样,张口结舌,对自己看到的事物不敢置信。 发现这群人突然静下来,感到疑惑的其他客人也顺著他们的视线望过去,接著目瞪口呆。 因为众人视线集于一身的那名青年,身上穿著背上有伟大国徽的藏青色外套。 可怕的是,那个国徽并非代表军团长的简略版本。 能背负阿尔奇美拉完整国徽的人,在这世上只有一个。 是谁? 相信不会有笨蛋问这种蠢问题。 国家的顶点。独一无二的绝对者。统领魔物的万魔之王。 赫里昂?艾达?埃希诺克。 「啊……」 唉,搞砸了──赫里昂心想,并叹了口气。 正确地认识到难以置信事实的客人们,全都彷佛冻结似地僵住了。 刚才还充塞著开心喧嚣的酒馆,现在彷佛一大清早的礼拜堂一样寂静。 最可怜的是那个动手扯掉外套的兽人,原本因酒精红通通的脸颊现在失去血色,满脸铁青。赫里昂无聊地想:如果还能变黄,就可以自己当红绿灯了。 接著又想这个世界对他还真是严苛啊。并思考该如何收拾这个残局。 「老、老板……?」 一道脱口而出的疑惑声打破店内的寂静。 声音来自吧台内侧,是那位声音沉稳沙哑的店长。他一脸茫然地站著。赫里昂现在才发现店长的种族是哥布林, 难怪声音这么沙哑。不过越看越觉得他的脸意外地好像在哪看过。 「老板……?你是说我吗?」 对方似乎是在叫赫里昂。 赫里昂个人是拥有几个不动产,但印象中好像没这间破旧酒馆。 他看著店长的脸思考半晌,突然挖出尘封已久的记忆。 「你难道是……哥布太郎?」 哥布林的长相都很近似,不过对他多少还是有点印象。 哥布太郎是赫里昂在国战编年史中第一个打倒的魔物。却因偶然成功通过驯服判定,所以将他收为同伴,在一开始的动乱期一同经历过许多次的战役。 但因为用哥布太郎进行过配种,使得他无法转生,逐渐难以在第一线的战斗中存活。 于是在第二次死亡后,赫里昂决定让他退役。 退役后,为了让哥布太郎担任活跃于产业面的市民单位的测试样本,便把他登记为首都居民,并将某间店的经营交给他……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咦?呃不,您这么问我我也……老板您把这间酒馆交给我负责,所以我到现在还在经营啊。」 「……啊?」 赫里昂突然想到一件事,确认格局老旧的店内。 「这里难道是……『初始之地酒馆』吗?」 「是、是的,老板。您没看到店外的看板吗?」 是有看到酒馆标志,但没仔细注意看板上的店名。 也许是刚才太消沉了,注意力严重低落。 现在重新再看,店外挂著的老旧看板上就在图案的旁边简单明瞭地写著「初始之地酒馆」这几个大字。 「……噗,呵、呵呵呵。」 感觉从内心深处有种声音窜上来。 下意识地用右手遮住忍不住笑出来的脸。 啊,为什么呢。难以遏抑的情感自然升起,横隔膜止不住颤动。 「呵、呵呵呵呵……呵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放任那种冲动一涌而上,结果化为笑声冲了出来。 寂静的店内高声响起赫里昂的捧腹大笑。 边笑边回想起来的是当时的回忆。 『好,改装完毕!没想到我也能营造出这么棒的气氛。那么,【之后就交给你了】,哥布太郎。好好【守护】【这间店】吧。』 「【了解】。」 真是令人怀念的记忆啊。 曾几何时连地点都忘记了。矗立于初始之地的小屋逐渐变得老旧,于是赫里昂在此建立代替纪念碑的酒馆。 换句话说,他正立于自己在国战编年史世界踏出第一步的地点。 在他灰心丧志准备放弃一切的时候,受到鼓舞而重新站起,并决定重新出发的这个地方,没想到竟然是作为「赫里昂」原点的初始之地,这究竟是什么玩笑?假如这个玩笑是老天爷开的,祂真的是太有才了。 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笑得像个傻子一样。 但哈哈大笑的人的情况其实都相差无几,单纯就是觉得好笑到极点憋不住而已,无须什么理由。 好不容易忍住笑意,感觉到众人的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突然毫无脉落地笑了出来,他们会有这种反应也是当然。搞不好以为国王发疯了呢。 但赫里昂现在已不再感觉魔物们的视线可怕。 多亏刚才开怀大笑,感觉郁闷发泄了不少。一面觉得自己的精神结构单纯过头反而令人感到神清气爽,一面沉浸在余韵里。 唉……真的是太巧了。 没想到自己会在今天这个时候闯进这个地方。 没想到会和很久没见的伙伴相遇。 没想到还能在这间他老实遵守过去约定维护至今的酒馆再次讲上话。 赫里昂现在打从心底觉得当初没因为达到复活上限就放弃他真是太好了。 哎呀,作梦也没想到能以这种形式和他重逢── 喂,等等。 ──赫里昂突然觉得不寒而栗。 全身的毛孔张开,冒出冷汗的他瞬间陷入难以言喻的焦躁感中。 刚才脑中好像闪过什么想法。 有种似乎发现了什么非常不得了的事情的感觉。 一瞬冲走原本疑似顿悟般的感伤。 开怀大笑的余韵也一丝不留。 但究竟为什么? 心、思考、身体,彷佛各自独立的个体,没有串连起来。 巡绕全身的焦躁感依然拚命敲响警钟。 为什么? 明明只是想起无关紧要的回忆,为何会有近似冲动的感觉频频从背后催促? 不知道理由,但有一种「不快点发现会来不及」的急迫感激动地在心中萦绕。 快想起来。究竟是什么事情让他很在意? 赫里昂开始在炽热的脑中高速检阅刚才的回忆中浮现的字词。 怀念的地方、初始之地、老板、木造小屋、同伴、纪念碑、酒馆、哥布林、重逢、转生、复活限制── 「──复活?」 〈部下复活〉。 这是能让二十四小时内死亡的魔物复活的力量。 一个魔物最高能复活两次,是国王(玩家)专用的特殊能力。 复活对象限定为以阿尔奇美拉的国民,或以阿尔奇美拉为宗主国的属国人民身分死去的人。 他想到某种可能性,即使思考仍未成形,手指自动动了起来。 首页虚拟视窗:开启。选择:历史。 在眼前弹出一个虚拟视窗,里头列举出阿尔奇美拉的历史代表性事件。 从最下方的最新记载往上卷动,可见到纪录了赫里昂再度造访聚落那天的事件。 那里有一项条目纪录了蕾法?里姆?拉提斯特伍德女王──换句话说,拉提斯特伍德最高权力者宣告将国家全权转让,而阿尔奇美拉国王赫里昂?艾达?埃希诺克当场答应的内容。 然后,底下用红色文字纪录著简要的事实。 《──圣魔历一五○年七月十二日十三时三十七分四十二秒──》 《──成功将拉提斯特伍德收为属国──》 「──何时?」 那名少女是何时死去的? 是在拉提斯特伍德成为阿尔奇美拉的属国前? 还是…… 拉提斯特伍德成为阿尔奇美拉的属国后呢? 假如是后者,还能复活的时间还剩下多少──? 「……慢著慢著慢著慢著,喂!!」 用发抖的手进行虚拟视窗操作──不行,手指不听使唤。 快点。 改用语音操作开启权力虚拟视窗。行使能力:部下复活。 选择复活对象并非透过选单。 而是要正确输入每一个人物的全名。 营运团队说,这是为了不让玩家能轻易完全恢复失去的军力的一种处置。 当时觉得很合理,现在却打从心底对这个限制感到不满。 没时间了。 焦急过头,甚至气愤起来。赫里昂凝视眼前半透明的文字输入视窗,宣告少女的名字。 使用语音操作进行输入。 在输入视窗中输进「莉莉法?里姆?拉提斯特伍德」这个名字。 角色名字输入结束后,虚拟视窗切换,显示出决定钮和取消钮,赫里昂立刻宣告同意,出现第二次确认讯息,连这个再确认也让人焦急不已,他再次表达肯定。 然而,得到的回应却是显示在眼前,由十二个文字组成的冰冷讯息。 《──可复活角色中查无该名角色──》 「…………────」 彷佛能幻视到「太迟了」这几个字。 一阵强烈晕眩,膝盖颤抖,感觉自己随时会晕倒。 「怎么……突然安静下来,发生什么事了吗?」 这时,有一道声音怯生生地发问。 朝声音来源方向望去,蕾法从通往二楼的楼梯中探出头来。 赫里昂与她四目相对。 「咦……赫、赫里昂大人?您怎么会在这里──」 「蕾法!现在立刻告诉我莉莉法的全名!!」 蕾法眨了好几次眼,看著照理说不会出现在这里的万魔之王。但赫里昂不顾她的反应,径自靠近。 明知这只是垂死挣扎。 即使如此,还是不想舍弃单纯只是搞错名字的可能性。 「莉、莉莉法的全名吗……?」 「对!快点告诉我,没时间了!!莉莉法该不会只是小名吧!?她的名字不是叫莉莉法?里姆?拉提斯特伍德吗!?」 拜托。 否定我吧。 从蕾法的全名来猜测,搞错莉莉法全名的可能性极低。虽然明白这个道理,只要有一丝希望,赫里昂还是只能紧紧揪在手中。 「呃……莉莉法确实是那孩子的名字,不是小名。」 然而,手中的希望无情地断绝了。 唯一的光明消失了。 两脚差点无力发软地瘫倒的瞬间,听到蕾法这么说; 「但是,她的全名并非莉莉法?里姆?拉提斯特伍德。中间名的『里姆』是指女王,所以不会用在她身上。」 赫里昂明确听到自己倒抽一口气的声音。 说不定连心脏也一瞬间停止跳动。 「未担任女王或国王的王族中间名是『鲁姆』。因此她的全名是『莉莉法?鲁姆?拉提斯特伍德』……怎么了吗?」 不顾一头雾水地把头歪向一边的蕾法,赫里昂大声喊叫。 「权力虚拟视窗:开启! 行使能力:部下复活!! 输入复活对象──『莉莉法?鲁姆?拉提斯特伍德』!!」 眼前弹出决定钮。 用喊叫表示肯定的意思后,同时往前挥出拳头。 用语音操作按下决定钮,浮现再次确认讯息的瞬间,赫里昂的拳头恰好敲在决定钮上。 ──然后,产生出一道光。 +++ 某大学生电玩迷──三崎司。 他作为【赫里昂】降临于国战编年史的初始之地。 一间代替纪念碑的老旧酒馆建在该地。 整座笼罩在空前胜利的喧嚣的城市中,只有这间寂静的酒馆内部突然爆出炫目光芒。 甚至给人一种神圣之感。 不久,纯白光芒逐渐收缩成一点,化为人形。 不是很尖的耳朵。身高不矮,脸孔却很稚嫩。会刺激保护欲的下垂眼角。半扎成公主头的白头发。白皮肤。白束腰外衣。整个人统一成白色的女孩生得一张姣好面容,如果不是因为呼吸而胸部起伏,说她是精巧的魔导人偶也没什么奇怪吧。 「──」 没有人动。 在场所有人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呆立的理由各自不同,唯一共通的是,因为对眼前情景不敢置信而僵住了。 同时也陷入假如开口说话,就会让眼前的现实如同梦境或幻觉般消失不见的恐惧感中。 「…………啊,咦?」 打破痛苦寂静的,是那名一脸疑惑地低头看著自己身体的少女。 「为什么……我不是被吃了吗?那个是梦?话说回来,这里又是哪里?这里不是拉提斯特伍德吧?」 转头看四周。 少女彷佛刚睡醒的小动物般将视线左右扫,不久后固定在某一处。 「啊,姊姊。早安,这里是哪里?」 在半梦半醒之间,少女发现亲爱的姊姊身影,轻松地问了自己所在位置。 她的声音使得蕾法停滞的时间再次动了起来。 「莉莉法──……!」 蕾法冲到她身边。 彷佛连只有几步距离也嫌太久似地。 被姊姊扑到身上的少女,体重很轻的身体差点倒下,但深爱妹妹的姊姊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好温暖……活著……?莉莉法……莉莉法还活著……太好了……!」 之后就说不出话来了。 紧紧抱著妹妹的蕾法,那张清秀的脸现在皱成一团地放声大哭。 然后彷佛在寻找最能感受妹妹体温的姿势般不断变换手臂的角度,再也不打算放开似地用力紧抱。 在那里的不再是拉提斯特伍德女王。 而是为了最爱妹妹的复活而嚎啕大哭的姊姊。 「等、等等,姊姊,很痛,这样很痛。」 像一只试图摆脱人类纠缠的猫一样,少女想用双手推开姊姊,却办不到。 不明白现在状况是怎样,感到混乱的少女再度左顾右盼,结果又发现另一张认识的脸孔。 「啊,赫里昂哥哥。」 是那名容貌平凡的青年。 只见过他一次,是个搞不懂在想什么的旅行者。 但很温柔,似乎是有点可靠的人类男性。 「赫里昂哥哥……你在哭吗?」 少女打从心底感到不可思议地问著露出未曾见过的表情的青年。 「……不。我没在哭。男人不会流泪的。」 少女觉得这句话很像她的父亲某天说过的话。 她那时听了只觉得「男生真笨耶」。 但既然这名青年也说了一样的话,肯定是事实吧。 或许这就所谓的女人不懂的「男人的世界」吧。 因此少女只能不置可否地回应,装成没看到那颗沿著他的脸颊滑落的漂亮水珠。 在和青年对话的当下,尽管少女抗议过,姊姊仍用力地抱住她细瘦的身体。 明明说过很痛了,姊姊却还是激动地说著含糊不清的话语,完全不肯松手。少女觉得姊姊有点坏心。 于是为了逃离姊姊的魔手,少女决定拜托青年。 但在那之前 有个疑问无论如何都必须先问一下。 少女很自然地把心中所想到的事情问了青年。 「吶,赫里昂哥哥,这是梦吗?」 被问了这个问题的青年,一瞬表情变得极难以形容地扭曲。 接著似乎下定决心,尽管脸上被泪水沾湿,青年还是露出不甚高明的微笑,对年幼的少女回答。 「不,虽然我想哭得不得了────这是现实喔。」 圣魔历一五○年七月十三日。 在异世界的首场战役宣告终结。 战果报告。 完成本次作战的主要目的──拯救拉提斯特伍德国民。 成功夺回拉提斯特伍德首都。 歼灭敌方势力部队,达成完全胜利。 阿尔奇美拉势力群的死者人数──零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