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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口中的大哥就是刘表的长子刘琦。 刘表原本是疼爱长子刘琦的,后来抵不过后妻的诋毁,便渐渐疏远了长子刘琦,亲近起次子刘琮来。刘琮又得到了蔡氏的助力。就算刘表被甘宁杀死之前,这两位公子之间的争斗也已经日趋激烈。总的来说,刘琮在势力上占了上风。刘琦虽是长子,却也只能避其锋芒,时时称病不出。 今日荆州百官来迎圣驾,若是兄弟二人都出席,到时候为了位次,又要一场明争暗斗。 刘琦便索性称病不出。 如此一来,次子刘琮便理所当然站了首位,俨然是下一任荆州牧了。 刘琮会这样想,也不是没有缘由的自信。他与蔡瑁等人是分析过当下形式的,又见了冀州之事,明白皇帝如今是要稳定局势的。便如同冀州袁氏,袁绍虽然死了,地方也都归附了朝廷,但是皇帝免除了一应袁党的罪名,也善待了袁氏两位公子,日前又派了袁氏大公子袁谭协助新任冀州牧曹操理政;同时将袁氏二公子袁熙带在车驾之中。依照黄河以北的形势,刘琮与蔡瑁等人有理由相信,皇帝会在原本刘表势力中选一人为领头人,与朝廷共治荆州。他们不能让大公子刘琦拿到这机会。 而只要刘琮拿下了这个位置,到时候皇帝一走,益州、吴郡两处来的兵马一退,荆州要怎么治理,还不是他们原班人马说了算么? 正厅内,甘宁对身后刘琮、蔡瑁等人的想法毫无所觉,有些不自觉的紧张,待走了几步才发觉自己同手同脚。 冯玉咳嗽了一声,道:“甘将军还不快给陛下见礼?” 甘宁这是提前学过的,正要照做,下意识一抬头,就望见皇帝的面容,不禁愣了一愣,脱口而出道:“陛下怎得这样……年轻?”他方才跟众人一起接驾之时,只有冯玉与左慈得以近前,旁人都离得很远,因此只看到一个黑袍的身影,此时离得近了,看得分明,眼前这皇帝看起来比冯玉还要小上几岁,怎么就是一统天下的皇帝了? 冯玉瞪他一眼,骂道:“说什么胡话呢?”又对皇帝道:“陛下恕罪,他原是草莽出身……” 刘协并不在意,望着甘宁,笑道:“怎么?皇帝就该是白胡子老头吗?” “那倒也不是……”甘宁摸了摸后脑勺,他本是江上水匪,从来不关心洛阳或者长安皇宫里坐着什么人,虽然也听说过从前董卓立了个小皇帝,但这么多年下来了,小皇帝也该长大了;他又从冯玉口中听说过一些皇帝的作为,总觉得应该是位极深沉雍容的人物,能一统天下的君主,那怎么会不是厉害人物?不意一见之下,皇帝着实年轻,而且看起来一点也不凶恶,含笑望来时,好似富户家中惯会吟诗作赋的公子哥一般。 这等富户公子,他从前在江上连杀七八个不带手软的。 “朕倒是听过不少关于你的故事。”刘协笑着睨了一眼冯玉,道:“若不是你出手相救,朕怕是就见不到玉奴了。朕要谢你。朕听说,你原是益州渠帅,救了玉奴之后,便暗中归附了朝廷,先是起义兵,响应朝廷剿灭刘璋之事,后遭报复,便又入荆州,卧薪尝胆,一举斩杀刘表,立下不世功勋。” 甘宁原本就是个厚脸皮,闻言先是觉得有些飘飘然,仿佛自己当初真是为了大义,全无个人私心;但他江湖上飘久了,又有种社会人的通达,便又隐隐觉得不妙,皇帝给他拔得这么高,倒叫他以后不好下来了。 刘协可不给他时间想明白,又笑道;“朕倒是好奇你从前在江上做渠帅之事,锦帆军的名号朕也听说过。” 其实哪有什么锦帆军,时人都称呼他们为锦帆贼。 甘宁听到皇帝给自己脸上贴金,更觉要飘起来了,便将自己从何少年谋生,如何与兄弟江上扬名,又如何壮大势力一一讲来,当然其中少不得要美化自己。 刘协仔细听着,时不时点头,或笑或叹,听到精彩处还要追问细节,最后才道:“朕已听过你的故事了。你听说的朕又是什么样子?何以方才一见之下,如此惊讶。” 甘宁故意瞥一眼冯玉,嘟囔道:“这……臣可不敢说。” “你尽管说。”刘协也接他的茬,指着冯玉道:“玉奴,你不要吓他。” 甘宁便笑道:“玉兄从前不好暴露身份,连臣也瞒着。”虽是笑着,但掩不住委屈指控之意,又道,“臣也是这次荆州之事后,才知道玉兄身份,又从玉兄口中偶尔得知陛下作为——都是好事儿。比如陛下要玉兄在荆州,召集会农事的人才,会修水渠的人才,又要输送医工前来,还有预防来年蝗灾,要百姓以蝗蝻换米等举措……臣听了,也帮着玉兄做些事情,可也就觉得陛下事事做得这样周全,一心为民,那非得是上了岁数不可。否则,若臣是皇帝,这样年轻,又如此容貌,岂不是要夜夜做新郎,哪有功夫……” “甘宁!”冯玉从他开口就提着一颗心,就怕他跑偏,他还真就跑偏了! 甘宁一开始还是斟酌着用词的,后来在皇帝含笑目光的鼓励下,不自觉放松下来,一不小心就做回了自己——坦白来说,这等程度的话语,比起他当初在江上跑的时候,所听所见所说差得远了。不管是跟江上的兄弟,还是如今手下带的兵一起,凑在一块说得比这个要艳多了。 甘宁被这一声呵斥打断,自己也觉出不妥来,忙闭了嘴,有些羞窘得摸了摸后脑勺。羞窘过后,他又有种淡淡的怒气,早知做官这么不自在,不如还回去做他的渠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