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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一天的时间,足够孟王后那位狂热的追随者把沮渠菩提带到更远的地方去了。 但老桑头没想到这一次的风bào大到这种地步。 老桑头早年也曾受过孟王后的恩惠,只是孟王后自己不知道。当年敦煌内乱,所有人都差点渴死,是随军的孟王后下令挖掉上游蓄水的大堤,让山上蓄着的水源流向下游,解了敦煌的燃眉之急。 虽然那一战杀死敦煌里叛军无数,但对于敦煌城中对政权完全不感兴趣的这些人来说,他们没有被困在城里渴死,而是度过了最难捱的那段时间,孟王后的恩德足以立上一个长生牌位了。 老桑头会帮助孟王后送走菩提,一方面是想给魏国添点麻烦,最好能让北凉和魏国打起来,一方面也是记得那次人qíng,他并不擅长战斗,做这种事倒是合适,由他亲自布局、亲自调度,自然是成功率最高的。 风城曾经数次被掩埋的故事老桑头也听不少人说过,但他只当做老年人吓唬小孩不让小孩到处乱跑的故事而已。沙风盗盘踞风城有两年了,从来没有哪次的大风刮到能把风城掩埋,连小腿肚都埋不了。 风把老鼠和其他动物们卷成一团的时候,老桑头突然就想起了那些老人们的故事。每一个故事里,铺天盖地的沙bào迎面而来时,天地之间总会产生无数的异象,有时候是下红雨,有时候是蝙蝠成群 如今他知道了,不是下红雨,而是蛇虫鼠蚁从天上落下来的样子从远处看起来像是下雨,而蝙蝠也都是些沙漠鼠罢了。 可惜他知道的太晚了,而他也确实是自私凉薄的xing子,首先选择的是救下自己的族人。 让所有的卢水胡人都进了骆驼圈子后,老桑头偷偷牵走了两匹骆驼,趴到两匹骆驼的身下躲过了一劫,待所有人惊魂未定地从沙子里爬出来时,他早已经骑着骆驼离开了这里。 离开的老桑头心中没有一丝后悔,只有对这种天意的恐惧。 他相信不是自己的布局哪里出了什么问题,而是老天要借由他的手达到这样的效果,要将这些魏国人全部埋在这里。 他突然想到了北凉王室背后神秘莫测的那些僧人们,还有那些沙漠中经常有的沙子里有恶魔,每过一段时间就要出来吃人的传闻。 这样的恐惧让他没命的离开这支被恶魔盯上的使团,完全生不起再回头看看的冲动。 老桑头跑了,留下一群迷茫而无助的可怜人。 . 远处沙丘。 怎么样?那边qíng况如何?沮渠菩提早已经被铁卫营的铁卫们带着离开了很远,但那么大的风头即使离得极远也能看到一些痕迹。 什么天下红雨、老鼠上天、平地里起了龙卷风之类,即使离了几十里,还是足以让人心神剧震。 风太大了,我不敢凑过去因为使团里还有孟玉龙等孟家军的人在护卫,这几个孟家子弟比沮渠菩提还要着急。 他们脸色灰白地苦笑着:那么大的风,恐怕都被chuī走了! 不是说只是一场沙bào吗?那是沙bào吗?那简直就是妖风!沮渠菩提早已经跳下了骆驼,表兄还在那里!我们不能就这么站着! 那我们能怎么办?我们现在过去也会被卷走的! 这附近没有人了吗?最近的城镇是在哪儿?沮渠菩提也熟读一路的地图,难道要回去求援吗? 世子,放弃吧,就算回去也来不及了。 几个侍卫摇了摇头。 我们现在应该去和王后安排的队伍汇合,这里出事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回去,王后很快就要来了。世子,这是天灾,不是**! 这就是**这就是** 沮渠菩提不能接受地拼命摇着头。 为了我一个人,死了这么多人我要去找人救他们,我要去附近的绿洲,绿洲里一定有商队我要回去,去毛水,去罗镇,那里都有人,找人去把他们挖出来啊! 对不住了! 一个侍卫咬牙将沮渠菩提敲晕,又在他的嘴里塞了东西,抱着他上了骆驼。 难道一路就这么捆着他? 几个侍卫面面相觑。 我们为了救他才死了这么多人,现在他还想回去,当兄弟们的命不值钱吗?那个面色严肃的侍卫寒着脸说道:如今事已至此,唯有将他送到王后那里我们才能全身而退,否则在世人眼里,我们已经死了。 可他要闹 他会接受的。他跑了,北凉一旦和魏国打起来,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你当王后不知道吗?她们是完全不想管了,反正我们无牵无挂,cao心什么,走! 那就走吧。 *** 郑宗并没有断了骨头,但身上的伤势比贺穆兰要严重的多。 也不知道是因为郑宗比贺穆兰细皮嫩ròu的多,还是贺穆兰穿的衣衫料子比他要粗糙,这一场浩劫下来,郑宗几乎已经成了个血人。 但他毕竟是年轻健康的小伙子,当贺穆兰将他从沙子里捞出来抱到沙丘的yīn影之下后没多久,他还是渐渐清醒了过来。 你能不能不要再看了! 郑宗虚弱而恼羞成怒地对着贺穆兰叫着。 不就是长得比别人小点吗! 我没看你啊。 贺穆兰莫名其妙地对郑宗说着。 没看我在把死人的衣服想法子给你捆成围屁股的布吗?谁看你了! 还小点 没被沙子搓掉鸟就不错了,他该庆幸毁掉的只是脸。 贺穆兰用那袋烈酒给郑宗擦了擦身上的伤口,把那些伤口里揉进去的沙子给小心地拣掉了,但这并不能保证他的伤口不会感染。 沙漠里缺医少药,日夜温差又大,他们没水没衣服,全身都bào露在太阳之下,如果还在白天行动,一定都会脱水而死。 所以他们只能躲在沙丘的yīn影里,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尽最大的可能保存自己的体力,等待着晚上到来。 到了晚上,才是他们行动的时候。 被痛苦折磨的郑宗一刻都没有闭上眼睛,疼痛让他完全没有睡意。但他也同意贺穆兰的话,在这里一直等着,只会等死。 风是从北面刮过来的,所以他们现在一定是在南边的某处,也不知道离沙漠里那座岩沙城还有多远。他们完全迷失了方向,沙漠里一点参照物都没有,风chuī过沙丘,这座沙丘可能上一刻还在这里,下一刻就去了那处。 只有看着太阳才能知道具体的方位,贺穆兰和郑宗已经说好了,只要太阳一落山,朝着东北的方向一直走,一定就能找到使团。 但这只是他们自己的想法,到底是不是能够找到,郑宗和贺穆兰也没有把握。 天色一点都黑下去了,贺穆兰抓起了磐石cha在自己的腰上,自然而然地看了一眼天空。 天空中的艳红正在变成紫色,漫天的紫云颇有些紫气东来的意思,气象万千,苍穹一直延伸开去,知道天的尽头。 紫气东来无疑是一个好的兆头,被老天折腾了一遍的贺穆兰也不由得开始详细命和运这两种东西了。 现在她无比的希望好运气能一直笼罩着她,直到她能够带着郑宗离开沙漠。 天要黑了,我们走。 贺穆兰又渴又饿,只是在白天的时候稍微打了个盹,也不知道jīng力能维持多久。但她不可能把郑宗留在这里,所以一把背起了郑宗,朝着东北的方向而去。 郑宗身上的皮ròu伤已经不再渗血和组织液了,因为没有衣服蔽体,被烈风撕碎了的布条,飘飘dàngdàng的挂在他的身上。 随着天色越来越暗,寒风也开始chuī拂,贺穆兰低头看了眼郑宗的胳膊,只见他的皮肤上已经开始起了jī皮疙瘩,密密麻麻的jī皮疙瘩加上站起来的汗毛,还有那些难看的伤口和结疤,使得他的胳膊难看极了。 夜越来越深,寒意越来越浓,布条当然不能抵挡任何寒意,两个人身上都是伤口,贺穆兰从不知道原来风也能造成利刃一般的效果,此刻艰难前进的她,真像是被刀在割着肌肤一般前进着。 连她都如此痛苦,那郑宗呢? 贺穆兰心中一沉,回过头去问背后的郑宗:你怎么样?要是冷,就把酒喝一口。 酒囊里还有一些酒,是贺穆兰防着他伤口感染恶化的。 北凉的酒比魏国的酒要烈,大概是酒曲不同,发酵的温度也比北魏要高。 出乎贺穆兰意料之外的,郑宗并没有露出痛苦的表qíng,反倒在笑。 你笑什么? 瘆的慌! 我笑将军身上真暖和啊,跟火炉似的。 郑宗笑眯眯地说道:可惜胸前暖,背后冷,太煞风景。 贺穆兰这才想起自己身上阳气过盛,体温要较普通人暖和的多,但他背后毕竟是被风chuī着,所以才一半冷一半热,难为他还笑得出来。 不愧是变态啊。 你少说点话,保存点体力。要实在熬不住了就跟我说,我把你抱在前面,你背后也舒服点。 没横抱他是害怕伤了他背后的伤口,可要是chuī到他发烧,qíng况就更差了。 她完全错估了郑宗的厚脸皮。 听到贺穆兰愿意抱他,郑宗立刻点了点头,贺穆兰只觉得背后微微晃了晃,然后就听到他很高兴地说着:我现在就冷的不行了,你抱我吧 我能把你摔下去自己走吗? 贺穆兰的脸皮抽了抽,最终只能叹了口气,蹲下身把他放下来,将背着的姿势改为横抱。当她的手触碰到他的肩背时,贺穆兰感觉到郑宗痛得一哆嗦,但硬是咬着牙没有叫出来,反倒往她怀里缩了缩,好像这样真的暖和些似的。 尼玛,这满满的xing别颠倒感是怎么回事! 郑宗以后变成宦官难不成不是被害,是自愿的吗?这么柔弱又诡异的娘娘腔,说是男人出去谁信! 不痛? 你抱紧点我就不痛了。 我把你丢下去你信不信? 两人胡言乱语着走在沙漠里,用这种方式排遣着心中的不安和疲惫,他们知道最冷的时候还没有到,等到极冷的时候反倒不能停下来,一旦停下来,就真会冷死在原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