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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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算,若不是你的,是……是别人借给你玩的,他们听到风声来偷,那罪加一等,罪在不赦。” “您怎么忘了,这是您借给我的。” 法曹往兜里揣:“想起来了,是我借给你玩的。小兄弟不要害怕,这些贼配军都该打二十军棍。你叫什么名字?” 林都头的神色依然冷漠:“他就是林礼。” 法曹的神色突然有点僵硬:“哦,原来如此。” 林玄礼正在沉思要不要互通姓名以便作弊,法曹就满脸刚正不阿的叫营房中的人,押着这五个贼,拿着凶器,前去公审。 空气中弥漫着白菜炖豆腐的气味,还有加了豆渣的面饼刚烙好的香气。 林玄礼听说这几个人也是白虎营的,都震惊了:“咱们营里还有这么弱的人?”为什么每个跟我厮扑的人都很强,我能赢,也没赢的这么轻松过。 林都头:“……那不是二都的人。” 众人饥肠辘辘的看着法曹的同样没吃饱饭的下属轮着军棍,痛殴这五个人。 林都头忽然感觉手里一沉,低头一看,也是两枚金钱。板着脸以眼神询问。 林玄礼眨眨眼,往华丽的军帐那边瞟了一眼,那是都虞侯来军营里居住时的住所。 林都头迷惑的眨眼,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怎么表达‘这不行,都虞侯对你的马志在必得,有很多人抢着做这件事,我还以为这几个兵痞是都虞侯派来的呢’这么多意思。有点着急。 二人正在这里眉来眼去,互相以眼神传递不确定对方是否了解的信息。 权知军州事·种建中正按惯例,每月随机次数的巡营。 十里联营,他穿的很朴素,也不带亲兵护卫,只带了一个文吏,一言不发的信马由缰。 刚走到白虎营,就听见有嬉笑声,唾骂声,军棍噼里啪啦打屁股的声音,策马上前:“因何动刑?” 满脸人生经历的痞子被打的咔咔作响,还笑呢:“使劲啊,你们没吃饭呐。养上半个月哥哥还是一条好汉,你们都等着的。小兔崽子,爷爷上阵杀敌的时候,你还没长牙呢!” 林玄礼:[我今晚上就去暗杀你。] 种建中听了一会汇报:“法曹,为何不斩?” 法曹赶忙站起来:“启禀知军,正当用人之时,这几个贼配军还能一用。前任知军说他们有唐五代之风,特令重责,但不斩首。” 种建中问:“你们缺钱?” “缺啊,可是这小子可有钱了。” 种建中神色如常:“为何缺钱?” “赌啊!” 种建中点了点头:“这五个人,一起推出营门问斩。谁知道他犯了哪些禁令?” 林玄礼看到故人,有一点点激动,故人又干了这么漂亮一件事,给自己出气,更好了:“我知道。 窃人财物,以为己利,此谓盗军,犯者斩之。 不听约束,更教难制,此谓构军,犯者斩之。 扬声笑语,蔑视禁约,此谓轻军,犯者斩之。” 作者有话要说: 【1】宋代真是冗官。好吧我研究官员制度蒙逼了。感谢在2020-11-10 03:01:37~2020-11-11 02:35: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妙蘅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为何心不在焉 种建中怀疑的看着法曹:“你收他们贿赂了?”该问死罪的不问死罪,这一看就是收了贿赂,故意轻判。他们拿偷来的钱行贿,你岂不是他们的同党? 法曹吓得差点把金币掉出来,连忙伏在马前请罪:“卑职不敢!卑职是一念之差,想让他们上阵杀敌,报销国家,大好男儿不能为国捐躯,要死在后方,死在这一点小罪上,着实可惜。”他还有话没说,这几个人也不是特别不识相,被人打一顿之后从来不想着报复,而且只偷新兵。 把死刑犯送到敢死队并不是特例,当年老种经略相公(种世衡)就这么做过,杀几个敌人可以抵自己一条命。非常有效。 种建中面色严峻:“军法无小事。”看了看这几个人被二十军棍打的鲜血浸了屁股:“暂饶你这一会,再有下次徇私舞弊,两罪并罚,将你一并问斩。” 法曹连连朝上叩头。 种建中看着五个贼已经被捆好了,瘫软在一起,就好像去骨的羔羊一样,一点嚣张气焰都没有了。 没必要再看,扫视周围那些面露喜色的人:“这几个贼偷了谁?” 林玄礼:[不是吧,我还以为你认出我了,还寻思十多年没见,我长了两三倍的身高,你一眼就能认出我很牛逼啊。我现在比当年帅了十倍不止,尤其是军营里饭太难吃,又瘦了一些,更是帅的不行不行。] [咿,难道他下令把这几个货色斩首不是为我出气?] [真是因为违反军令才问斩?] 心里头闪念想过这些,上前一步:“启禀知军,他们偷的是我的东西。” 种建中打量这个人,莫名的觉得眼熟。 有些年少轻狂,相貌英俊,看身上的气派像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衙内,站在一群士兵之中就显得他最优异、出众,真是鹤立鸡群,盯着看了一会,越看越觉得贵气,偏偏想不出何时见过这样一个少年。“今年新入伍的?” “是。” 林都头上前答话:“知军容禀,这孩子半个月前刚来自愿参军,成为军户,分配到白虎营二都之中。年岁尚小,武艺却很高强,有些不通礼数,请知军别见怪。”在知军面前不能自称‘我’。 种建中不介意这些,勉励了两句,责令众人都要遵守法度,军中袍泽应该团结,我们是德顺军不是厢军。 继续缓缓往前巡营,放满马速慢慢检查一切,看到有疏忽纰漏或缺失的地方记在心里,等一会开会时挨个批评,叫他们赶紧改正。 五个兵痞直接被拖走,关进牢房里,等着午时拉到营门斩首。 法曹刚准备回去记录,去消这五个人的花名册,又回过神来,依依不舍的掏出金币还给他:“小兄弟,刚刚你没在知军面前告我一状,足感盛情。” 林玄礼当然没要,往回推:“往后我要是犯了什么该打板子的事,还请哥哥高抬贵手。” “这……这是一定。” 林都头揪着他的衣领薅进帐篷里:“你自称有给知军的书信,何不上前相认?莫非是唬我?” 你唬我不管用啊。我也爱那匹马,可我不想抢。 林玄礼抿了抿嘴:“众目睽睽之下,我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不是,被惊醒还有点懵懵的!] [然后我以为他认出我,才斩那几个贼给我泄愤呢,没想到没认出来。] “拿出来。” [干嘛,我可只做了一封,谁知道你是不是反装忠。] [赌你是个好人吧。]伸手在衣服包里,从狼裘的内袋里掏出来,又有一点迟疑戒备,这人看起来不坏,可是成年人应该知道不是看起来是坏人的人才能干坏事:“都头提醒的是,我这就追上去。” 林都头的本意是要过来,让卢都虞侯鉴赏真伪,如果是真的,都虞侯拆开一看,知道人家有哥哥当靠山,自然偃旗息鼓,如果一鉴赏是假的,呵,伪造官印是死罪:“你去啊。” 不论如何这事情都能尘埃落定,总有一边得安分下来,让我好好练兵,准备杀敌报效。真烦。 种建中一边巡视一边回忆,总觉得见过这个少年,具体是什么时候、在哪儿又想不起来,可是这张脸在记忆中非常清晰深刻。只好努力回忆所有的亲戚故交家的子弟,一家人长得大多有点相似,可怎么想都不是。 正在思考时,听见呼喊声,回头一看,是方才那个眼熟的少年跑过来。 等二人跑过来行礼,翻身下马,在高处看人的长相看不清楚,非得认清楚这个少年不可:“什么事?” 林玄礼抱拳拱手,随即双手捧上信笺:“知军。赵十一郎,呃,遂宁郡王曾为我写了一封举荐信,说您与他稍有交情。” 种建中微微颔首,大概见过一次面吧,郡王记性挺好,幼儿时发生的事还能记住。接过信笺,先看了看盖在外面的官印,印文、字形、尺寸都对,信封也没有拆封过的痕迹,拆开来一看,纸张不是簇新的,写的内容很简短,只说是京中小伙伴要来投军,自己作为朋友,只好托付一下认识的人,希望好好培养他。看完之后放回去:“武臣不能干预政事,更不敢与郡王结交。教头,他怎么样?” 教头:“回禀知军,林礼的拳脚功夫算是中上,骑射上佳,学过兵法,和同袍之间相处甚欢,偶尔在军营中代写书信。性情有些轻浮好动,不失为可造之材。” 种建中微微沉思,说是不结交郡王,那是不图郡王给自己说好话、帮忙。但郡王现在跑丢了,官家正在到处搜寻,他这个朋友或许知道一点下落:“很好。文官子弟才应该从军。” 毕竟他曾祖父是一代大儒,祖父热血沸腾的从军成为一代名将,就觉得你们这些文人一边说武将如何如何需要提防,如何缺乏素质,又不肯学习兵法投身其中,就很可鄙。 林玄礼看出他不想和自己有一丁点瓜葛:“知军,我本来不想呈上书信,想凭真本事慢慢搏一个加官进爵,将来若能回京献俘,也好和十一郎吹嘘一顿。奈何有人想强行买我的马。” 种建中凡事都讲究公平公正,对这种强取豪夺的事格外厌恶:“谁要买,叫他来找我买。” “多谢知军。” 知军调转马头继续巡营,现在可以顺便看看各营吃的怎么样,有没有贪污受贿。心里以抓奸细的严肃程度,仔细思考,推敲。 俩人回去吃早饭。 …… 苏轼认认真真的忙着民生问题,心思完全不在逮学生上。他相信一点,一旦受够了苦头,花光了身上带的钱,或者是听说要去送到边关险死还生,那份叶公好龙的心思消退,肯定自己站出来,不用抓,稳坐钓鱼台。 看看在座的官员们,深有感慨:“穷人命分恶,所向招灾凶。主要是等十一郎花完钱,没饭吃,问题自然解决。你们这样忙忙碌碌的找人,要是被他发现端倪,躲起来不敢花钱,那就延长了时间。” 与会人员大部分都是进士出身,或是封妻荫子的那个‘荫子’——官宦子弟,膘肥体壮,白面长髯,身穿貂裘,满口标准的官话,也纷纷表示他说的在理,实在是太有道理了。 话题很快就转移到今年百姓过冬、保马法、河水的多寡、逃兵、村庄之间的大型械斗。 “现在鄜延路经略安抚使吕惠卿正在赴任的路上。”章楶一心都在军事上,只要不是郡王落入西夏人手里,其他都无所谓,不明着找人正是怕西夏人得到消息,找一个小孩诈称是赵郡王,他们什么诈降诈败玩的很溜。“只愿来年群策群力,狠狠的打击西夏人的气焰,让那梁氏威风扫地。” 本来可以攻击李元昊得位不正,以致于有恶毒太后秉政的报应,皇帝没有实权,但是不合适,我们这边的太后也没好那儿去——章惇亲自定性的。 章楶又问镇戎,德顺,通远、积石、震武、怀德六军的知军,这都是叫来开会的,其中德顺军距离最近,其他人都分散驻扎在各处:“戍边将士们每年例行轮换调动,应该都准备好了,即刻动身。” 戍边的军队也是有区别的,在边州驻扎还是在边境城寨中驻扎大不相同,最外层的人既苦寒又危险,夜里也要枕戈待旦,随时防备进攻。因此好的主帅都会每年轮换一次,兵书上也讲,戍边的时间不要超过一年——超过了容易叛逃。现在开始轮换调动,正好可以赶回来过新年。去戍边的人也有盼头,回来的兵将也感恩戴德,比用牛酒犒赏三军更有用。 众人都起身答应,只有一个人略显迟疑。章楶:“种建中?” 种建中还在想为什么觉得那个少年眼熟而且印象深刻,被点名立刻站起来:“相公。” 章榩:“为何心不在焉?” 种建中就在想说这件事,这是最近唯一的线索,只等会议结束再说:“启禀相公,卑职军中有一个刚来投军的年轻人,手持遂宁郡王的举荐信,卑职看他有几分眼熟,打算在散了之后禀告相公,早些找到郡王,以免官家挂念不懂事的弟弟。”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想起来了! 我想起来林礼为什么眼熟了! 他是没见过遂宁郡王青年时的样子,可是他见过官家。当年做殿前班直时,官家是十岁刚过,少年老成,气概非凡,威严肃穆,过了十年还令人记忆犹新……这林礼的相貌和官家太像了!几乎可以说是相差无几!如今九年过去,官家已经二十岁,十一郎也应该有十二三岁!现在相差无多。 难怪他说赵十一郎给他写举荐信时不太自然。如果不出意外,他就是郡王本人! 章楶对此不感兴趣:“防备西夏才是当前大事。他是谁都大不过军机大事。你可以问问那厮,遂宁郡王在何处给他写的举荐信。即刻开拔,不得延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