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页

    如果是六年前没有被贬出过王宫的爱丽丝，对他这样的话不会有多少反应，可是站在现在的奥德里奇面前的，是经历过被最亲爱的亲人驱逐过的爱丽丝。

    这个世界上爱丽丝最会反复品读的是什么呢？

    是孤独。

    是害怕亲密关系会离开的孤独。

    所以奥德里奇这话，一下子勾起了爱丽丝的共鸣。

    爱丽丝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激动。

    如果当初她刚陷入绝望的时候，有个新的让她感到满意的亲密关系出现的话，或许后来报复时她就不至于这样偏激到装死了。

    世界上的很多东西都可以靠努力才能得到，但心爱的人如果能承诺不离开的话，是得多幸运的人才能得到。

    没想到她自己没得到，倒是促成别人得到了。

    爱丽丝勾起嘴角轻笑了一下，温柔地说：“我懂了，你高兴就好，不用怕我生气，这又不是什么错事，我只会为你高兴。”

    奥德里奇看她这样平静又宽和地祝福，突然像是想到什么，带着微微敌意地问道：“有人对你说过类似的话吗？我听说五年里，你还交往过其他人，”他咬了咬牙，压抑住满心的嫉妒，尽量平静道，“而且不止一个，应该也有人对你说过类似的话吧，把你当成了未来的光亮，把你当成唯一的亲密关系。”

    爱丽丝眨了一下眼睛，大笑：“你现在真的变得很敏锐，是的，有过。”

    奥德里奇的笑容一下子变僵了。

    爱丽丝又快速地说了一句：“但他们说的我都没有感觉，”她的表情冷漠起来，“我能感觉得到他们的话只是想让我更喜欢他们而已，并不是真的发自内心的话，所以听多几句就腻了，慢慢觉得人也不合适了、腻了的时候，我就提分手了。”

    奥德里奇想问她会有一天腻了他吗，但他不敢问，他只敢问：“那你觉得我说的真实吗？是发自内心的吗？”

    爱丽丝脸上的冷漠收起了，她侧头思考几秒，慎重道：“我觉得是，所以还挺有感觉的。”

    她了解他，太了解他了，如果是别人就算了，但如果是他的话，她觉得可以让他高兴，甚至……突然她觉得让他真的得偿所愿也没什么。

    她见的人越来越多，年纪也大了，能够让她特别有感觉的人根本没有出现过，而最有感觉的，居然一直是他。

    哪怕他给过她不好的感觉，但除此之外，他也给过她很好的感觉，甚至好笑的是，他的狼狈一度给她带来过许多快乐。

    “我也想有一段值得信赖又值得向往的亲密关系，”她也开始回应一些心里话，“但我又经常太怕以后受伤了，所以我希望这段关系只是我生活的一道调味剂，比如是拌在生活蛋糕里的糖，没有糖，这个蛋糕还能吃，但有了糖能滋味更好。”

    奥德里奇的观点完全和她不一样，他觉得感情不是糖，是对未来美好的希望，不过现在爱丽丝就算说感情是个屁，他也会觉得说得好的，毕竟他觉得她的感情很难聚焦在他身上的，所以他毫无节操地表示了对爱丽丝的赞赏：“那挺好的，你这样会过得很开心很安全。”

    爱丽丝愣了愣，笑容弧度更大了，无声地大笑好久，她才说：“这话我和我家人说过，也和交往过的部分人说过，他们都觉得我在说错话，要我懂得付出，不要怕事，没想到你却觉得我这样很开心很安全。”

    笑着笑着，她沉默了，忽然深深吸了一口气，对奥德里奇说道：“你要是真的不介意我是这样想的话，我们可以尝试着在一起。”

    这念头只是随意想到的，她也随口就说的，但也是她现在能接受的一件事情。

    她本来就比较难接受一段完全投入的感情，在经历被父王驱逐过后，更难接受了。

    所以与其等待一个几乎不可能出现的人，不如和她最放心、最了解也最容易勾动她情绪的奥德里奇在一起。

    毕竟，某种程度上，他是最了解她也最尊重她决定的人了。

    她越想越觉得和奥德里奇在一起是一个“合适”的选择，心情还挺愉悦的，离开思绪再看奥德里奇时，却发现奥德里奇像是吓到了一样，整个人呆在轮椅上。

    他呆了很久才紧皱着眉头问：“你说真的吗？你为什么忽然答应和我在一起？”

    爱丽丝懒得和他废话：“那你要拒绝吗？我突然想就想了，一定要那么多问题那么麻烦的吗？太麻烦的话我就不想……”

    “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就怕是假的。”奥德里奇连忙打断。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爱丽丝一眼又一眼，爱丽丝本来就有点不适应这个新开始，见他还问东问西正不爽呢，对他爱答不理的，他望着这样骄纵的爱丽丝，倒是越看越喜欢。

    因为这个人终于是他的了，怎么能不越看越喜欢呢？

    她那曾经让他嫌弃的缺点其实都还在，可她再不把他放在眼里，不把他放在心里，他也喜欢。

    奥德里奇凑近了她，不敢做什么东西，只是深深地看着她。

    他像是喝了酒一样，一点一点红了脸，脑子也像喝醉了晕晕乎乎的，很久之后，他恍恍惚惚地问：“我还记得你说过你身上有一个什么诅咒，我要接受你的一切，我以前不敢说，现在我敢说，我早已经接受一切了，你的一切我都喜欢，也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