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娘，你这又是什么话？娘子既然已经嫁过门，便跟咱们是一家人。娘子这般温柔贤惠，以后肯定会尽心孝顺娘的。”正如王大娘所说，王锦言从始至终喜欢的就只有许如心一人。而今终于将人娶过门，又是大费周章好不容易才瞒天过海得偿所愿，王锦言只觉得许如心便是这世上最宝贵的珍珠，照亮了他整颗心。 “她孝顺我？”王大娘本就视王锦言如命根子，这些年满心满意都扑在王锦言的身上，何其辛苦？此时此刻王锦言越是护着许如心，就越是剜王大娘的心，直让王大娘恨不得立马将许如心赶出王家。 “夫君，你先放开我。”许如心轻轻挣脱了王锦言，几步跑到梳妆台，又飞快的跑了回来，“娘，这是我的嫁妆银子，都给您收着。” 王锦言顿时就笑了，语气里尽是骄傲和自得：“娘，你看吧！儿子给你娶回来多么善良一儿媳妇？换了别的姑娘过门，别说三两银子了，就是一文银钱也不舍得拿出来交给娘的！” 许如心的这点小伎俩，王大娘要是看不出来，就白活这么多年了。 望着送到她面前的三两银子，听着王锦言已然认定许如心这个媳妇的笃定语气，王大娘咬咬牙，深吸一口气，脸上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成！这三两银子，娘先帮你们收着。” 知道王大娘这便是妥协了，许如心跟着露出笑脸。果然，只要拿捏住了王锦言的心，王大娘根本不足为虑。 谁曾想下一刻就听王大娘语气随意的吩咐道：“天色不早了，如心你赶紧梳洗梳洗，把早饭给做了。你男人今日还要去私塾，可耽误不得。” “我……”许如心从小就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以前在娘家也都是许小芽做饭。今日突然变成要她动手，她自然不情不愿，当即神色为难的看向了王锦言。 王锦言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们家一直都是他娘做饭，操持家里家外所有的活计。此次娶亲他娘一直挂在嘴边的要求也是必须娶个能干活、能帮忙家里分担活计的姑娘。 在王锦言的眼里和心里，许如心既温柔又善良，想当然就很勤劳了。早先他娘那般中意许小芽，不就是因着许小芽会干活？但是王锦言认定，许如心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施展罢了，只要许如心动手，哪里还有许小芽什么事儿？ 于是乎，王锦言根本没把许如心的为难放在心上，甚至还点点头，主动催促道：“为夫已经请了三日的假，确实不能再耽误下去了。如心你快去做早饭，为夫也要收拾收拾准备温书了。” “我……”许如心还想说些什么，王锦言已经动作干脆利落的转过身，径自朝里走去。 与此同时，王大娘一把扯过许如心的胳膊往外拽：“还愣在这里干什么？生火做饭不需要时间？赶紧的，耽误了锦言读书，你就是咱们老王家的罪人！” 许如心这般娇滴滴的姑娘，哪里是王大娘的对手。瞬间就被拽出几步远，差点摔倒在地。最终，眼见大势所趋，只能被逼无奈的进了厨房。 第3章 王大娘给新媳妇立威的事儿…… 王大娘给新媳妇立威的事儿，于大娘自然也是一点就透。 视线不自觉的转到自家那间张贴着大红喜字的房门上，于大娘稍稍犹豫，还是自觉放弃了。 就于书楷的脾气，信不信她今日若是敢跑去喊于书楷的房门，接下来半个月每日清晨于书楷都会变本加厉来喊她这个亲娘的房门？届时她才是真的丢脸。 撇撇嘴，于大娘不敢去招惹于书楷，索性就自顾自回房，睡回笼觉去了。 习惯了早起的许小芽早就醒了。听着隔壁王家传来的吵闹声，她当即就想起床。谁曾想她才刚坐起身，就被于书楷给摁住了。 “干什么去？”于书楷睡意正浓，问道。 “你继续睡，我起床做早饭。”许小芽小声回道。 “家里有大嫂她们，不用你做早饭。”确定许小芽不是起床入厕，也不是想喝水了，于书楷直接将人抱住，语气很是理所应当，“陪我继续睡觉。” “可是……”许小芽力气不敌于书楷，没办法挣开于书楷的手，只能试图跟于书楷打商量。 “没有可是。忘了昨日夜里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了？只听我的话，做得到吗？”于书楷并不是一个喜欢跟人解释的性子。但是对许小芽，他多了几分耐性。 “我……”许小芽张张嘴，却见于书楷再度闭上眼睛俨然困得不行，她顿时又闭上嘴巴，只是心下依旧有些发愁，唯恐待会儿惹来于大娘的不满。 以往在许家的时候，但凡她睡得迟一些，肯定会被许大娘责骂，甚至被罚不准吃早饭、白日里必须做更多的活计补回来。否则，她夜里就不准睡觉！ “乖了，有你夫君我在，没人敢说你半句不是。”轻轻拍了拍许小芽的后背，于书楷的语气很是轻柔，却带着令人信服的力量。 许小芽本是绷紧的身子忽然就放松了下来，静静的凝望着于书楷的睡颜，好一会儿后，终是闭上了眼睛。哪怕再度睡醒后迎接的是更多的责骂和责罚，至少这一刻，她想要稍稍偷一次懒。仅仅这一次，她保证明日就再也不贪心了。 天色渐亮，于家人一个接一个的都起床，院子里开始有了声响。扫地的扫地、进厨房的进厨房、喂鸡的喂鸡……于家三个儿媳妇各司其职，井井有条，尤为热闹。 瞥了一眼于书楷始终没有动静的房门，端着盆喂完鸡的于大嫂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不高兴的问道：“娘，四弟妹还没起来啊？这才嫁过门第二日就偷懒不干活，不大好吧！” 被问话的于大娘冷哼一声，扬起眉看向于大嫂，语气那叫一个凉飕飕：“怎么？你这个当大嫂的，要管到小叔子的房里去？” 于大嫂顿时变了脸，连连摇头：“不是，不是，我没有，我不敢……” 眼见于大嫂不但碰了壁，还差点被按上“手太长、管太宽”的罪名，旁边竖起耳朵的于二嫂和三嫂飞快的缩回脑袋，半点不敢再生出旁的心思，各自低头垂目，生怕被于大娘的怒火波及。 将家里三个儿媳妇的小动作尽数收在眼底，于大娘抿抿嘴，思虑再三，到底还是走向了于书楷的屋子。 当娘的可以偏心小儿子，却没有偏心小儿媳妇的。更何况，家里其他三个儿媳妇还都盯着在，最起码明面上她得把水给端平了，否则以后很难服众，也很难管家…… 同一时间，许小芽终于被于书楷准许起床了。 飞快的穿好衣服，许小芽连忙想要出门去做早饭。 “找娘要盆热水，我要洗脸。”偏偏就在许小芽的手刚摸到门栓的那一刻，于书楷开口说道。 “好。”许小芽二话不说应了声，转身在屋里找到盆子。 于是乎，才刚走到门外的于大娘还没来得及抬手敲门，许小芽已经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再然后，于大娘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许小芽小心翼翼的问道：“娘，家里有烧热水吗？夫君要洗脸。” 许小芽是真的实诚，于书楷说要热水洗脸，她就原封不动的如实把话转给了于大娘听。而于大娘偏偏又是个极度疼爱小儿子的，一听新过门的儿媳妇要端热水伺候自家儿子洗脸，她这个亲娘哪里还能不满意？ 本来已经到了嘴边的训斥转瞬间咽回肚子里，于大娘很是高兴的挂上笑脸，指着厨房应道：“有有有。今日你二嫂做早饭，热水已经在灶上了。你只管去要！” 于二嫂已经开始做早饭了吗？许小芽下意识有些惊慌，更多的是心虚和害怕。可她并没等来于大娘的责骂，而且于大娘看向她的眼神带着明显的满意，她……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许小芽拿着盆子迅速走向厨房，想着先把热水送进屋给于书楷，再出来帮忙家里人干活。 “四弟妹可算是起了啊……”一见到许小芽进来，满心不悦的于大嫂撇撇嘴，讽刺道。 “大嫂、二嫂。”厨房里只有于大嫂和于二嫂，许小芽怯怯的喊了人，直接办正事，“我来端盆热水。” “哟哟，咱家四弟妹可真金贵。这刚嫁进门就是不一样，不但是家里最晚一个起床，还需得咱们这些当嫂子的烧好热水伺候她，真是好命哟！怎么咱们上面三个嫂子就没这个福……”于大嫂含/枪/带/棒正说的兴起，就听院子里传来熟悉的喊声。 “娘！我媳妇给我端的热水呢？还没烧好？”于书楷的嗓门算不得大。可于家院子就这么点距离，谁还能听不见？ 这不，下一刻，伴随着不留情面的训斥声，于大娘已经怒气冲冲的站在了厨房门口：“磨蹭什么呢？一点热水端个老半天，故意欺负谁呢？这么简单的活计都做不好，是不是要我这个老娘亲自烧好热水送过去给老四？” 又是“欺负”又是“老四”，明眼人都清楚，于大娘肯定骂的不是许小芽。那么顺理成章，于大娘骂的就是厨房里的另外两人了。 “四弟妹，热水就在锅里，你赶紧端出去吧！”于二嫂只觉很无辜。她可没有故意欺负许小芽，也没为难许小芽。刚刚都是于大嫂在说话，她始终保持沉默的。 “好，多谢二嫂。”听于书楷等急了，许小芽连忙加快动作，端了热水小跑出去。 目送许小芽离开厨房，于大娘转过身，瞪向了于大嫂：“你少霍霍两句，真当老四是好欺负的？” “娘！我没有！”于大嫂跺跺脚，一脸的不甘心，“我还不能跟刚过门的四弟妹说两句话了？” “能啊！你尽管说！只要到时候别找到我面前哭就行了。我可管不了老四给不给你这个长嫂留脸。”冷笑一声，于大娘径自走人。 留下于大嫂气得不轻，转身想找于二嫂拉阵营，却见于二嫂立马躲到了灶台边上，一副不愿跟她为伍的模样。 “没出息！”于大嫂黑着脸嘀咕完，直接找于三嫂去了。 许小芽回到屋里的时候，于书楷已经起床了。见到许小芽终于回来，于书楷夸张的长叹一声：“我还以为你被妖怪抓走了。” 许小芽并不是活波开朗的性子，却还是被于书楷的话语给逗笑了：“怎么会？娘和大嫂她们都很好的。” “啧！好不好你说了可不算。还是那句话，以后整个家里，你就只准听我一个人的话，记住了没？”于书楷之前决定娶许如心，就是觉得许如心不是个会吃亏的性子，嫁来家里肯定能扛得住于大娘和于大嫂她们，他自然就能少/操/点心，也会轻松很多。 可是换了许小芽，于书楷只能自己多多盯着，时不时的提醒些许小芽。省得许小芽这个笨蛋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傻傻被人欺负了还不懂得告状。等他事后才知情，岂不得气死？ “记住了。”许小芽才刚嫁来于家，于家人又特别的多，她本来就更亲近于书楷。哪怕于书楷不一而再的叮嘱，她也会事事都以于书楷为先的。 “行，听我的话就先把脸给洗了。”朝着面前的热水努努嘴，于书楷命令道。 “可这热水是给你……”许小芽从小到大不管是炎炎夏日还是酷寒冬日，都是用冷水洗的脸。尽管许家每日的热水都是她烧的，但她却用不上。只因许如心要用，许家其他人也要用，从来都轮不到她。 “嗯？”于书楷一个威/逼/的眼神丢了过去。 许小芽立马就怂了，不敢多说话，老老实实用她才刚端进屋的热水洗了脸。 “成，一边坐着去。实在闲了就把床上的被子叠叠收收。”指了指屋里，于书楷再度下了指令。 许小芽原本想要出去找于大娘安排活计给她做的。可是于书楷开了口，她就没办法拒绝了，当即听从于书楷的安排，手脚麻利的过去/铺/床了。 还算听话！于书楷满意的笑了笑，慢悠悠的就着许小芽用过的热水洗起脸来。至于外面的活计？开什么玩笑？他于书楷的媳妇娶过门是用来干活的吗？最起码也得歇息三日以后再来找他谈。 第4章 许如心已经贴着墙根偷听很…… 许如心已经贴着墙根偷听很久了。可是她越听，脸色就越泛青。听到最后，许如心整个人都快要冒出火苗来。 于家怎么会如此的风平浪静？难道他们也跟王大娘一样，始终没有发现新娘子被换了？ 不可能！就算于家其他人都没发现，可是于书楷呢？总不至于昨日成亲太高兴，喝多了睡过去，根本没有意识到新娘子被换成了许小芽？ 可就算是这样，一大清早醒来发现新娘子不是她，于书楷也合该闹起来才对啊！为何她一直都没听到喊骂声？就于书楷那吊儿郎当的暴躁坏脾气，怎么可能忍气吞声，摸着鼻子认下这笔憋屈账？ 许小芽可不是貌美如花又贤良淑德的她，让于书楷娶许小芽？许小芽就算不被于书楷嫌弃死，也肯定会被于书楷骂骂咧咧的赶回许家去的！ 还有，于家人未免也太懒了些吧？她这里连早饭都做好了，又被逼着洗完了碗，于家人才慢悠悠的一个接着一个开始起床？ 怨不得她不愿嫁给于书楷，像于家这般懒散的日子能养出什么好货色来？读书识字样样成绩末等的于书楷，又哪里比得上王锦言的勤勤恳恳？ 强迫自己无视心下止不住冒出的那点酸水，许如心不断的开始自我安慰王锦言是如何如何的出色，日后又即将何其大放光芒，反正就是于书楷远远比不上的…… 许小芽不过是今日这一次比她多睡了半个时辰而已，有什么好得意的？从小到大，许小芽处处都不如她，现下以及日后更是如此。她许如心将来的日子，只会比许小芽过的更好，而且是让许小芽望尘莫及的羡慕和嫉妒！ 这边许如心正兀自畅想着美好的未来，就听到于家院子里终于传来许小芽的声音。然而，没有任何的责骂和训斥，于大娘竟然还对许小芽和声和气，好似对许小芽这个儿媳妇很是满意？ 肯定是哪里出了错，于家怎么可能会满意许小芽这个儿媳妇？如若于家真的相中了许小芽，当初又怎么可能向她提亲，而且还给了她十两银子的彩礼钱？要知道王家娶许小芽，也不过只给了二两银子罢了。 再者，就算于家被迫认下许小芽这个儿媳妇，难道不该是满心愤怒，进而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许小芽的身上？她这边可是精心准备，连辩解的说辞都想好了。 届时她只需委委屈屈在于家人面前柔弱无助的哭上一场，再似是而非的道出许小芽对于书楷早有倾慕之心，一切都是许小芽居心叵测……她便可顺利脱身，万事大吉。 但似乎，事情的走向跟她的预期完全不同？许小芽不但得了于家人的认可，甚至连早饭都不用做的？就只需要进厨房给于书楷端一盆热水，便成了于家再懂事不过的儿媳妇？于家人都是傻的吗？ 再对比自己一大清早就被逼着烧火做饭，闻的都是呛鼻的油烟味，连才做好的新衣衫都不小心沾上了很难洗掉的黑色锅灰……许如心忽然就很是委屈，红了眼眶。 “偷什么懒呢？院子扫了吗？家里的鸡喂了吗？做个早饭就娇滴滴的好似受了天大的罪，以后是不是要活活饿死我们母子你才舒心？”更让许如心难以接受的，是明明她什么都做了，却还是换不来王大娘的好脸色。 可是到底为什么呀？王大娘不是上米村出了名的好脾气、和气人儿嘛？隔壁的于大娘才是大家都不怎么喜欢的彪悍婆婆，走哪儿都冲着自家儿媳妇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厉害角色。 许如心可是特意打探清楚，也亲眼瞧见过的。加之她本来就更属意王锦言，这才会想方设法说服她娘家人联手换了许小芽的亲事，顺顺当当的嫁来了王家…… 王大娘骂人的声音并不大，又是在厨房里只说给许如心听，摆明了是想要避开还没出门的王锦言，而且还是拿软软的强调一副慈爱长辈的语气。如此这般，越发令许如心憋屈不已，异常难受。 偏生就在这个时候，隔壁于家再度传来了喊话声：“老四、老四媳妇，都收拾好了吗？出来吃早饭了！” 从来都只有她许如心坐等吃饭的悠闲和舒适，何时变成许小芽过的此般舒坦了？许如心一口血堵在心口，差点忍不住当着王大娘的面哭出声来。 破天荒头一次被喊吃饭的许小芽也有些无所适从，神色带着些许无措，下意识就想往厨房走，准备先找些活计干，等于家人都吃完了她再躲在厨房里随便吃些残羹冷炙填饱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