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墙头草,风往哪边吹,草就往哪边倒,确也是我擅长的……小甲,你做这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讨一个公道……”申小甲眼神忽地冰寒起来,“大老爷应该知道我和麻子关系莫逆,他不能就这么白死了!还有城西烟火铺的谢老头……自然也少不了如今躺在仵作房里那两具女尸的公道!” “这么多公道你讨得过来吗?”刘奈长叹一声,“天下不平事多如牛毛,你管不过来的,得学会习惯,习以为常的习,看得惯的惯。” “别人我管不着,只管眼前事,眼前人!”申小甲躬身对刘奈作揖行礼,“求大老爷成全!” “罢了罢了,”刘奈重新关上窗户,声音清冷道,“我便帮你这一回,也豁出性命赌上一回,你尽管放手施为吧!” 申小甲朝着那扇窗户道了一声谢,他知道刘奈那句话的分量有多重,也知道刘奈说出那句话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当即不再言语,转身朝着府衙囚牢走去。 月城里所有人都认为刘奈是一个窝囊废、王八蛋、蛀虫,但只有申小甲知道刘奈有多不容易。 四十五岁正是大展宏图的时候,刘奈却因为一句话被贬到距京都千里之外的月城,做了月城第五任县令,本想着好好做一番功绩出来,这样将来说不定成就会更高,当今站在朝堂上的那两位左右丞相便都是在边城历练过的,稳扎稳打一路攀升至高位,无人能说出个不服来。 可来到月城第一天,刘奈便打消了这个想法,因为月城的城主在他府衙里栽了一棵李树。在他晚上和自己夫人敦伦的时候,床头方向的院子角落多了一棵碗口粗细的李树。 李树,礼数。这是城主警告他,如果他不讲礼数,想要反客为主,下一次这棵李树就会栽到他的坟头上。 事情至此并没有结束,就在第二天的早上,城主的第二份大礼便到了。 咚咚咚,三声鸣冤鼓,震醒了缩在被窝里的刘奈,也震碎了刘奈想当青天大老爷的梦。 案子很简单,一个老农的良田被人霸占了,气不过便敲响了鸣冤鼓,想让刘奈替自己作主夺回良田。 刘奈了解前因后果之后,便让人将那位恶霸押回衙门审问。事实清楚,再加上老农的邻居也出面作证,刘奈一拍惊堂木,正要宣判案件结果,谁知恶霸从怀中摸出了一张数十年前的地契,上面黑纸白字写得清清楚楚,那块良田原本就是属于恶霸死去的亲爹,子承父业,自然如今那良田也该当属于恶霸的。 非但如此,恶霸还找来一名证人,宣称是老农先动的手,理应杖打老农三十大板,打灭这股恶人先告状的不良风气。 刘奈当然看得出来恶霸的证人不过是在胡说八道,但他却也无法证明老农说的才是真相,思虑良久之后,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免去老农的三十大板。岂料那位恶霸的状师不依不饶,非要让刘奈秉公办案,还亮出了自己贡士的身份,扯出一大堆在京都任职的同窗,其中有些已是朝中五品大员。 贡士,仅差一步便可进士及第,却甘愿屈尊做一名恶霸的状师,这里面若没有那位城主的影子是决计不可能的,而且恶霸口中的子承父业显然也是那位城主传递给他的信息,这月城也是沈荣父辈传承下来的家业。 见刘奈迟迟没有下令,那位恶霸竟是自己从衙役手里抢来一块板子,将老农按在地上,狠狠打了一顿,最后拍了拍手,怡然自得地走出了府衙,竟是没有一人拦阻。 刘奈看着那些面无表情地分站在公堂两旁的衙役,只觉得心里一阵阵发寒。偌大的衙门里,没有一人听从他的号令行事。 从此以后,刘奈便再没有出过府衙的大门,直到月城中很多人都将他这个县令遗忘了,府衙内的所有衙役都跑光了之后,他才走出府衙大门,贴出一张告示,招收衙役数名。 可等了好几个月,城中也没有一人前去府衙报名,就在刘奈快要放弃的时候,申小甲带着满脸麻子的马志走进了府衙大门,穿上了那身对他们二人来说显得有些太大了的捕快服。 日子一天天过去,衙门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因为谁都知道这是份只需要出工,不需要出力的美差。衙门新来的那位大老爷不通本地语言,不会胡乱发号施令,月城自治且大治,安享太平。 这里面自然有申小甲的功劳,毕竟脑子里装满了千年后的见识,应对此种情况有的是稀奇古怪的法子。 陪着领导办好事不算是本事,陪着领导干见不得人的小事才算真本事。所以在刘奈立稳跟脚以后,申小甲便陪着刘奈在月城中置办了九处私宅,用以安置刘奈背着自己夫人勾搭的九位苦命小妾。另外,申小甲又在某次陪着刘奈去青山城参加宴会时,好巧不巧地撞见了刘奈与青山城衙门老爷第十七小妾私会的场景。 有恩才有爱,有忌方有恨。世上最让人欲罢不能的关系,便是又爱又恨的关系。因此,刘奈想要罢黜申小甲的捕快身份却又不能。 申小甲也是仗着这份欲罢不能,先前才敢在东窗之下说出那些话。虽然当时他表现得十分笃定,但其实他心里并没有什么底气。一个县令有没有九房小妾不重要,有没有和其他县令的小妾私会也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这个县令还有没有情感,譬如爱和恨。 他赌刘奈心里还有对死去麻子的一丁点怜爱,他赌自己能勾起刘奈对沈家父子的恨,谁让刘奈的九房小妾都是被城主儿子遗弃的玩具呢……好在他赌赢了,接下来便可以和另一个人好好玩玩,破了这一场危机重重的迷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