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赵星柠莫名想到了童话书里的美人鱼插画,现在的余弈比画里的小美人鱼还漂亮,如果表情不那么狰狞…… “我们怎么湿成这样了。”赵星柠问。 余弈用手擦掉额前滴下的水,恨道:“王晓强干的。” “王晓强?那个上学的大孩子吗?” “嗯。” 赵星柠生气地噘嘴,心里对王晓强更膈应了。 抬眼间,她注意到余弈眼下三指左右的位置多了一道红色的线,伸出手指抹了一下。 “这是什么?” “嘶——” 余弈感到疼,偏过头,不让她碰。 红色的线原来是伤口的血迹,与水混合后在脸上晕开了。 赵星柠惊道:“你受伤啦。” 此时的王晓强肩扛水枪,像斗胜的公鸡一般昂首走在回家的路上。 他没胆子进余弈家揍人,幸好他比同龄孩子高一些,身高刚好能窥到篱笆里面,只要他双手举高水枪,就能在外面滋到躺椅上睡觉的余弈和赵星柠。 可惜余弈醒的太早了,屋子里有大人在,他不敢多逗留,余弈从家里追出来时,他顺手捡了颗石子砸过去,不知道中没中。 王晓强高昂脑袋,表情得意。 哼哼,等着吧,下次遇到他们,就不只是水枪了,他一定把爸妈揍他的仇全部还到那两个家伙身上。 余弈家,孩子们落汤鸡的造型让秦桦和冯初萍大吃一惊,两个妈妈一人抱一个孩子去浴室洗澡换衣服。 余弈脸上挂了伤,秦桦问他怎么回事他也不肯说,而赵星柠跟余弈保证过,不告诉大人他们和王晓强的事,她说到做到,无论冯初萍和秦桦怎么问,都保持沉默。 晚上,余弈脸颊通红,人也有点迷糊,秦桦给他量了体温,38.5°。 冯初萍迅速拿上毯子抱起余弈,秦桦开车,赶往社区医院。 在医院打了退烧针,挂完点滴,回来已是凌晨,独自在家的赵星柠等得太久,直接在沙发上睡着了。 秦桦把睡着的余弈抱到房间,冯初萍也把女儿抱回了床上。 隔天赵星柠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余弈。 余弈醒得早,人比昨晚精神了些,正坐在床上喝粥,秦桦在床边守着他。 赵星柠在房间外立定,秦阿姨在的地方她需要得到允许才能行动——冯初萍教的。 秦桦余光扫到门口的小朋友,笑着朝她挥手:“柠柠来看余弈吗,进来呀。” 赵星柠也冲她笑,进屋后轻车熟路爬到了余弈床上。 余弈一只手拿着碗,另一只手熟练地掏出背后的枕头,分出一半位置给她。 赵星柠胳膊杵着枕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下,轻轻地问:“你去打针啦?疼不疼?” 余弈想了想,打针的时候他都快睡着了,没什么感觉,于是回答:“不疼。” “你真厉害,”赵星柠长大嘴巴,夸张地做出佩服的表情,“打针很疼的,我最怕打针了,每次都会哭。” 这其实是骗他的,赵星柠不怕疼,上次发烧去医院,护士姐姐还夸她乖巧,打针不吵不闹,相当省心。 她想让余弈开心,所以撒谎了,以前她每次用这种方式夸幼儿园的朋友,他们都能嘚瑟好几天。 昨天余弈虚弱的样子吓到了赵星柠,秦桦阿姨从来都是笑着跟她讲话,很少摆出严肃的表情,昨晚秦桦第一次在她面前板脸,害她以为余弈也要去很远的地方了。 余弈不在,她会很难过很难过很难过的。 赵星柠的夸奖的确让余弈很开心,他肉眼可见地抬高了下巴:“哼,我跟你不一样,你摔跤都会哭很惨。”他说的是赵星柠在花园磕到的那次。 赵星柠没有反驳,顺着他的话点头,傻傻地冲他笑。 余弈忍不住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脸腮,小大人似的教育她:“所以你不能生病听到没,你哭起来吵死了。” 他真的以为赵星柠超级怕疼,以为了很久很久,久到赵星柠都忘了自己撒过这种谎,他还牢牢记在心里。 两个小孩儿白天经常躺在一块玩,冯初萍看多了不觉得新鲜,长期不着家的秦桦却是非常新奇。 余弈从小就不合群,不论是对同龄人还是对长辈,都是礼貌有余,亲近不足。秦桦送他去过市里的幼儿园,结果第二天他就不肯去了,问他原因,他说是因为不喜欢其他孩子,不想和他们待在一起。 为此,秦桦一度以为儿子有自闭倾向,带他去看了心理医生,检查结果一切正常,只是余弈的智商要比一般孩子高很多,这可能是他排斥其他小朋友的原因。 后来余弈就一直待在家里上私教课,可他连私教老师都不喜欢,每星期只能接受老师来一次,时间控制在两小时,多一分都不行。 秦桦头一回见儿子和人这么亲近,呆愣了半天,直到余弈把空了的汤碗交给她。 当初得知蔚水天地要开幼儿园,她跟余弈商量过,得到的依然是拒绝,加上冯初萍对这件事也不上心,没人帮她,她慢慢就放弃了。 如今看来,并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啊, 秦桦望着赵星柠,若有所思地离开了余弈房间。 大人不在,赵星柠低声问起王晓强的事:“他以后还会来吗?” 余弈道:“应该会吧。” “为什么不能告诉秦桦阿姨啊,妈妈说遇到坏蛋要找大人帮忙还要找……找警察叔叔。” “我不想。” “为什么呀?” “不想就是不想,不准问了。”余弈逐渐不耐烦,两只手合力压着赵星柠的脸,将她的嘴巴挤成鸭嘴,不让她说话。 王晓强不会好过的,他要用自己的方式教训他,告诉大人,他们只会让王晓强道歉,然后之前犯的错就可以一笔勾销。 他才不需要王晓强的道歉,让王晓强倒霉才是他想看到的。 余弈着凉需要卧床休息两天,赵星柠无事可做,就在余弈房间扎窝了。 下午,她跟余弈一起在床上看故事绘本,楼下多了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小弈病了你怎么不跟我说。” “只是着凉,休息两天就没事了,你不用特意来一趟。” “什么叫特意来,余弈也是我儿子,佩佩你……” “打住,别那么叫我,我们没那么亲。” 卧室门开着,楼下的交谈声清楚地传到了楼上。 赵星柠好奇地问余弈:“阿姨在跟谁说话?” “我爸。”余弈继续翻书,楼下两人的话题仿佛跟他没有关系。 赵星柠惊讶地睁大眼睛,对哦,她还没见过余弈的爸爸。 好奇心一出,她的问题又多了。 “阿姨为什么不跟你爸爸一起住?” 余弈语气平淡:“他们离婚了。” 赵星柠眨眼:“离婚是什么?” “离婚就是他们分开了,”余弈看向她,不解道:“你爸妈不是这样吗?” 赵星柠说:“我不知道,爸爸突然就不见了,妈妈说他去了很远的地方,不会回来看我的。” 余弈沉默了。 赵星柠不理解死亡的意义,他却明白,这是一件很悲伤的事。 “你想玩什么?”余弈突然问。 赵星柠懵:“啥?” 余弈认真道:“玩具,你想要什么玩具。” 赵星柠忘了刚才的话题,思考一会儿,回答:“没什么想要的。” 秦桦准备的玩具太多了,实在找不出特别想要而余弈没有的。 余弈不是很满意,又问:“吃的呢?” “嗯……”赵星柠想起梦里没吃成的蛋糕,答道,“奶油蛋糕吧,上面放很多水果的那种。” “好。” 余贤跟秦桦争吵半天,总算见到了儿子,关心的话尚未出口,就听一向冷淡的余弈主动道:“爸,我想吃奶油蛋糕,多放水果,记得不要让妈妈做。” “?” “谢谢。” “……” 第7章 去爷爷家 余弈的主动把余贤震住了,无言片刻,他终于找回了反应,食指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圆片眼镜,笑道:“只要蛋糕?” 余弈眼神下意识移向身侧,点了点头。 余贤进门就看到儿子床上还有个孩子,小姑娘胸前抱了一本书,跟余弈靠在一个枕头上,两人看起来关系很好。 他打量赵星柠,赵星柠也在打量他。 余贤一米八的身高,五官英挺,是上世纪标准的正派帅哥长相,只是他爱好戴小小的圆片眼镜,穿花花绿绿的衬衫,让正气的长相凭生三分市侩气。 “叔叔好。”赵星柠坐起来,乖巧地问好。 余贤和善地朝她挥挥手:“你好你好,小妹妹是小弈的朋友?” “嗯,跟班,也是朋友吧。”赵星柠脑袋扭向余弈,寻求赞同。 余弈轻声“嗯”了一下。 余贤没听到他们的悄悄话,搬了书桌边的椅子,坐到床边,问起余弈的身体:“小弈好些了吗,还难不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