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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年幼时的往事,卫武语气也渐渐苦涩起来, “……你当我是天生的混混么,这不也是被逼的……若不是我同街面上那帮人混成了一伙,闯出了些名堂,我们母子俩不也是照样让人欺压?后头再大些我娘的眼便渐渐不成了,便是我一人扛了养家的担子……到后来遇上了三小姐,如今也不是照样搏命想拼个出身……” 说着一指手臂上的伤, “你当做锦衣卫好,那只是外头瞧着威风,你瞧瞧我背上的伤和手臂上的伤,幸得我躲得快,若是这刀多进两分,左手便废了……若我当真废了手,锦衣卫做不成了,三小姐必也是娶不了的,还有我那瞎眼老娘又靠得谁去?” 这伤心事儿最怕的便是比较,自家觉着惨时便同更惨的比一比,待得发觉旁人比自己还惨时,这心里便要舒服多了,更况且朱厚照如今的境地乃是多少人梦寐以求都求不来了,慢说是死一个老子,便是死十个八个,一百个老子,能换来他如今的地位,只怕多少人打破头都要来争的! 朱厚照听了果然好受了些,叹一口气道, “你的身世确是坎坷,即是锦衣卫如此凶险,倒不如我给你银子,你去做个大富商,做了商人干那低买高卖的生意,大把的银子赚着,即能侍奉老娘,又不必拼命岂不是很好?” 卫武听了哑然失笑, “若是当真有你说的这般容易倒好了,旁的且不必说,只韩三小姐乃官家的小姐,你当她会嫁我这商人么?” 朱厚照想了想道, “这个……我下一道旨意为你们赐婚就是!” 卫武听了更是哈哈大笑,斜靠在迎枕之上指了他道, “敢问朱兄,您如今是何身份,又凭甚么下旨?” “我……” 朱厚照刚想说自家乃是新晋的皇帝陛下,却猛然想起自家前头还吵着闹着不想继位呢! 顿时是一阵语塞,卫武笑着坐直了身子问他, “怎得……傻了吧?” 说着将手往这寝宫之中各式富丽堂皇的陈设一指道, “你当你在这东宫之中享受太子的尊荣,接受天下人的朝拜,是不用代价的么?有的人,似我这般,生下来便赤手空拳,只得靠着自己一点点拼搏,又有人似你这般,生下来便甚么都人,但……你若是想守着这些东西便要自己凭两个拳头,这世上那有白吃的米饭,你享了这些荣华便要受这个罪!” 朱厚照郁闷道, “这些东西又不是我想要的,若是能选我宁肯做个乡野小子,也不想在这皇宫之中被重重困住!” 卫武听了又是笑,伸手拍他肩头道,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即便你是天子也是同样如此……” 说着伸手指了指头顶, “这老天爷想让谁做皇帝,乃是他老人家说了算,你若是不做……好啊!将这皇位让出来,给你那些叔伯兄弟们做……” 顿了顿道, “只是……届时你为鱼肉人为刀斧,能不能做乡野小子便不是你能左右的了!” 朱厚照闻言垂头无语,他只是任性单纯了些,又不是个真傻子,如何不知晓天家无情的道理! 旁的不说,只说太宗得正大位之后,建文帝的儿孙又是何种处境,百姓们不知,皇家人难道不知晓么? 他自然是不想落至那般田地,当下沮丧道, “这些我自然是知晓的,只那担子太重,实在不想去扛!” 第二百一十七章 激将法 卫武闻言冷笑连连道, “说来说去,你就是怕了!” 朱厚照闻言被激得猛然一抬头,见卫武斜眼撇嘴,一脸的不屑对他道, “你说那么多屁话做甚么?说白了不就是怕么?怕自家没本事管不了朝臣,又怕自家没能耐治理不了国家……” 说着哼了一声,往后一仰躺在迎枕上道, “算你还有自知之明,知晓自己文不成武不就,连我这个混混都不如,即是如此便早些出去同朝臣们讲,自己乃是个酒囊饭袋,做不了皇帝让他们另选贤明吧!” 卫武这一番连讥带讽终于撩出了朱厚照火气,怒道, “胡说!谁说我没本事?” 卫武哼道, “你在书院里读书便是末班末名,回回月考连梁绍那小子都考不过,论武的话,连我这混混的身手都打不过,你不是酒囊饭袋是甚么!” “胡说!” 朱厚照长这般大,虽说确如卫武所言顽劣不堪,但却从未有人敢这般当着面儿骂他,听了这些话如何不恼火? 不由是气得双目圆瞪,双拳握紧,鼻翼翕动,喘起了粗气,卫武对他的怒意却是视若不见,哼哼道, “你有何可恼怒的,我可是字字不假,决无虚言……” 朱厚照越发愤怒,偏他还要火上浇油道, “你能变着法儿的讨好夏小姐还不是因着你这身份,若是不做这皇帝不做这太子,你当有何本事同旁人比,你当她会嫁……你?” 最后那个“你”字却是拖得老长,鄙夷之意溢于言表! “胡说八道!你胡说八道!” 朱厚照终是忍不住一拳头揍了过来,卫武却是脸色都未变,一抬手就将那一拳挡住了,冷笑道, “你当我还是之前与你在地上打滚的小混子么?我如今在锦衣卫可是学了不少东西,那似你这般无有长进,便是天上掉个馅饼儿来,你都接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