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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要抽烟!”郝春又焦躁起来,不安地避开陈景明的纠缠。“你丫就不能给我找个火?” 分明先前说好了的,看完长廊外的蝴蝶花就去给他拿打火机。但郝春显然又忘了,或者还是停留在医生所说的只具备短时记忆的困境。 陈景明抿了抿唇,轻声细语。“好。” 这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也不过就是顺着他高兴。看花是为了让他高兴,陪他去找打火机,也是为了让他高兴。 不过如斯而已。 陈景明一瞬间想明白了,牵起郝春的手,继续轻声笑了笑。“这就给你去找火。” 两个人沉默地走了几步后,郝春却又再次反悔。“不,你刚才说,带我去看蝴蝶花。” 陈景明停下脚步,深深地注视郝春那双时而明亮时而病态的丹凤眼,微抿薄唇,又轻松笑了笑。“好。” 温柔起来的陈景明总是格外好看,两道几乎要斜飞入鬓的料峭长眉,眼底亮的就像是一对儿黑曜石,那么高的鼻梁……只有那两片薄唇,略显薄情。 他和他并肩而立,三十五岁的两个男人,其实站在一起牵着手都有些尴尬。虽然他们可以无所顾忌地一起滚床单,但是滚完了之后,一切不过如常。 “陈景明,”郝春突然咂摸着唇开口,就像是说起一件不相干的事情那样,说起他们的从前。“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在旁人眼中早就疯的不可救药了。而你……” 郝春转脸看向陈景明,再一次认认真真地道:“你实在没有必要和我一起发疯。” 长廊尽头的蝴蝶花一蓬蓬,兀自鲜艳美丽。 陈景明站在长廊尽头,就那样撩起眼皮深深地望着郝春。“阿春,这十年你对我不理不睬,我其实……很不爽。” 郝春只呵呵了一声。 “我承认,当年所有人都巴不得我们俩分开。比如初三毕业那年,你在考场癫痫发作后,我确实去问过你的父亲,以及……我的爷爷。”这次,陈景明说的格外缓慢。“大人们都说你会疯,我当时不懂,于是我就真的信了他们说的那些话。” 陈景明顿了顿才道:“可是今年我已经三十五岁了。我想明白了,他们说的……和我无关。我只需要你相信我就可以了。所以,他们说你疯了,他们说你不再爱我,可是这一切……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爱你,所以我愿意接受你的一切。他们说你疯了,疯了,就疯了吧,这于我又有什么影响呢?” 长廊尽头的蝴蝶花开的簇簇明艳,恍如他背后的刺青。 郝春眼底有着说不出的情绪。好一会儿,他才叹息了一声。“当年,钱强说你车祸撞残了他,那天夜晚你来到冀北城的时候,确实白衬衫上有血迹……不,你不需要解释。” 郝春转过脸,认认真真地向这个他爱过二十年的男人道歉。“对不起!” 郝春就那样认真地凝视着陈景明,认真道歉。“我当年……至少应该先问一问你。” 这份迟到了十年的道歉,显然并不是陈景明需要的。他足足沉默了十秒,才昂然抬眉轩目。“阿春,我要的,从来都不是你的道歉。” 郝春表示了然,点了点头,又道:“也对,如今你要什么都可以。毕竟你有钱。” 郝春又一次呵呵地干笑。 陈景明就在那潮湿空气中紧紧握住他的手。“阿春,我的钱都是你的。这些年……我也并不好过的。” 郝春沉默。过了一会儿,突兀地问他道:“可是那年我提出分手,你并没有挽留。为什么?” “我以为……”陈景明欲言又止,试探性地牵起他的手十指交握,隔了几秒,忽然叹息了一声。“阿春,那时候我以为,你是真的找到了别的喜欢的人。你喜欢上了别人,于是……我也就没有存在的理由了。” 这次,郝春沉默的更久。 大约过了半分钟,郝春才叹息了一声。“陈景明,你啊……” ☆、26 陈景明,你啊……实在犯不着这么卑微。 但郝春今年三十五了,不是当年那个十五岁傻憨憨的男孩儿。他已经懒得把这句话说出去了。他想了会儿,反倒眼眸中暗色更深。“陈景明?” “嗯?”三十五岁的陈景明凑近了望他。 郝春抬眉,随后,嘶地笑了声。 时光对于这种有钱人总是格外优待,十年过去,郝春不照镜子也晓得自己老成什么样了,可陈景明不同。分手十年后,陈景明反倒更俊朗了些,是从前语文课本里最爱描述的那类——如隋候珠、是和氏璧。 郝春也不晓得为什么自己能想到这样的形容词,这样文绉绉,实在不适合他这样的烂咸鱼。 十年过去了,二十年,也过去了。他和他之间的历历过往,也许只剩下他一个人还记得清楚分明。那年初三(三)班的韶华窗外,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而陈景明?陈景明大约早就忘了吧。 “……阿春,你刚才想问我什么?”陈景明指尖微微用力,对他温柔细语。 郝春被唤回注意力,有点不爽地皱紧眉头,带着点不耐烦。手一甩,两人硬是从十指交握阶段分开。“算了,你还是先带我去看那个什么花吧!” “蝴蝶花。” 陈景明紧张地抿紧薄唇,被甩开的那只手指尖蜷缩。顿了顿,他又更加小心翼翼地、轻声地补充道:“和当年景山那家医院布置的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