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钟念月走上前去,先福了福身。 晋朔帝放下手里的书册,问:“何事?” 钟念月:“我想睡这里。” 孟公公:“噗。” 书容:“噗。” 书容脸色都吓变了,心道,姑娘啊,那可是陛下啊! 怎么能宿在陛下的屋中呢? 更何况男女有别…… 晋朔帝面上也闪过了一丝惊讶。 不等他问为何,钟念月便已经接着开口了,她轻轻叹着气:“我那屋子又黑又冷,漏着风,连炭盆也没有,被子都冻住了,明日一早起来,我该要病了。” 钟念月扫视一圈儿,指了指不远处摆着的一张贵妃榻,眨眨眼。 “我睡那个便好了。” 孟公公:“这怎么……”使得呢? 晋朔帝低头抿了口茶水,这才道:“孟胜,你去瞧瞧。若是那屋子里冷得厉害,便将她的被褥带过来。明日等人修补了再回去。” 太子这蠢货,将人带了来,却又处处疏漏,连这些也未曾想到。 孟公公没说完的话,一下卡回了嗓子眼儿。 他点头应声:“小的这就去。” 那贵妃榻与不远处的罗汉床,只隔着半个屏风。 钟念月走过去,往贵妃榻上一靠。 可把书容急坏了。 钟念月却拉着她,悄声道:“你今个儿不如也在这里蹭一觉好了,这里暖和多了……” 书容欲哭无泪,心说奴婢哪里敢啊? 钟念月说罢,又坐起来,道:“有些硌腰。” 室内此时一片静寂。 因着晋朔帝看书时,不喜有人打搅,宫人们也就都轻手轻脚了。 过了片刻。 晋朔帝的声音突然又响起来:“床上有腰枕。” 钟念月本来不大想动。 只是书容恨不得缩在贵妃榻脚下,哪里敢去碰皇帝的东西? 钟念月只好轻叹一声,今儿也要我自力更生了。 她从榻上下去,走到那罗汉床旁,只见上面放了一对儿枕头,一对儿腰枕。 钟念月无比利落地摸了俩走,抱在怀里便回去了。 没一会儿,孟胜也带着被褥回来了。 这边铺好床榻,那边钟念月又蹭了晋朔帝的半桶热水洗漱。 等洗漱完,正巧被子也被烘得软了些,一钻进去,便闭上眼睡着了。 瞧着竟是半点负担恐惧也无,直叫孟公公又惊叹,又觉得好笑。 除了常伺候的宫人,晋朔帝的殿中甚少留下谁。 便连妃子也是遵循旧制,是不得留宿皇帝寝宫的。 这还是头一回,有除了宫人外的人,与晋朔帝在同一屋檐下。 烛火摇晃,转眼不知几时。 晋朔帝起身由孟公公伺候着洗漱了。 他转身走向那张罗汉床,那半面屏风上却是映出了少女的剪影。她的影子被烛火放大了许多,连映在屏风上的睫毛都纤毫毕现。 她睡得很熟。 常有言“帝王身侧不容他人鼾睡”,但更多却是没有人敢在帝王身边安然入睡。 孟胜第一回 到他身边来伺候,那时也算是个大珰了,却也怕他。 有谁不怕君王呢? 按宫规,各主子宫中,哪怕是入睡后,也是要有宫人守在一旁的。 孟胜便是那个守夜,随时等着传唤伺候的。 孟胜睡在他床边的脚踏上,如此连着几日辗转难眠,方才慢慢适应了。 晋朔帝睡下去,不自觉地又扫了眼那屏风。 却说祁瀚屋中也点了个炭盆,到底是太子呢,底下人可是不敢疏漏的。 这炭盆小是小了点,也能提供几分暖意。 小太监刚伺候着他洗漱完,他便蓦地想起来:“表姑娘那里可有炭盆?” 小太监讷讷道:“奴婢不知。” 祁瀚当下也睡不着了,立即翻身起来,寻钟念月去了。 第13章 地瓜(三更) 祁瀚到了屋子外头,见屋内没有半点光亮,还当钟念月已经睡下了。 他抬手敲了敲门:“表妹。” 屋内一片寂静,并没有人应声。 钟念月睡着了,难不成连她的丫鬟也睡着了?竟是这点警觉性也无,敲门也听不见? 祁瀚接连唤了几声,都无人理会他。 此时冬风刮得呼呼的,落在脸上更是冰冷刺骨。 莫说祁瀚了,便是跟在他身后的小太监都有些受不住了,耸着肩膀连声道:“殿下,必是已经睡着了。咱们且回去吧,别在外头冻坏了。表姑娘若是冷着了,准儿一早就来寻您了。” 祁瀚想想倒也是。 他那表妹近来什么琐碎小事,都要指使他去干。这和过往全然不同。白日里,祁瀚想着还有些憋气,但这会儿入了夜了,他想着想着,又觉得那大抵是一种亲近的表现吧。 “走吧,回去罢。明日我到城里买些银丝炭。” “哎!” 祁瀚这一回去,却是没怎么睡好。 这一晚上,他都在做梦。 梦见什么呢?他梦见他那表妹被冻得在被子里瑟瑟发抖,于是他忍不住走近了去,伸出手将被子掀开一些。 那厚厚的被褥间,少女原本环抱着双肩,见他一来,便朝他伸出了双手,唤了声:“表哥。” 她乌黑的发丝垂落在两腮,光线昏暗的屋内,眉眼都被月光点缀了些光芒,有几分楚楚可怜。 他该是不喜欢她的。 可这会儿陡地软了心肠。 祁瀚垂下眼眸,伸出了一只手。 只是还不等他挨着钟念月的掌心,便听得小太监焦灼地唤了一声:“殿下,不,公子……” 祁瀚打了个冷噤,一下睁开了双眼。 却见小太监正跪伏在他的床榻边,结结巴巴道:“公子是不是受凉了?” 祁瀚张嘴想说,我怎会受凉呢? 他屋里还点了炭盆呢。 只是一开口,却是嘶哑的一声:“我……”后面的话便也说不出来了。 祁瀚面色一黑,忙抬手挨了挨额头。 小太监道:“奴婢方才探过了,似是有些发热。” 小太监又道:“已经去请太……大夫了。” 祁瀚一抿唇:“先去表妹那里。” 小太监惊愕地望着他:“什么?” 祁瀚掀开被褥起身,顿觉四肢都发着凉。但他咬牙忍住了,嘶声道:“表妹那屋子里更冷,岂不是冻得比我还要难受?没准儿这会儿,她同她那丫鬟都发起了高热!” 祁瀚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 昨日敲门,门内无人应声,难不成那时候就烧起来了? 这下祁瀚是坐不住了。 一边脑中想的是钟念月脸色苍白,无力蜷缩的模样,另一边想的又是等回到京中,钟彦恐怕会气得当场变了脸色。 “快!快去!”祁瀚匆匆一拢衣袍,哪怕脚步发虚也顾不上了。 随行太医与他撞了个正着。 “随我来。”祁瀚一口阻断了他的话头。 太医也只好咽下疑惑,跟着祁瀚去了。 太子这样着急,莫不是陛下受了风寒? 太医正心惊肉跳着呢,却是来到了另一间屋外,而并非是陛下下榻的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