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节
“咱们府上老爷少与其他大臣来往,怎么好随意收得旁人的礼物?叫别人见了,成什么样子?”二夫人拉下脸来。 下人自然不敢置噱,只能按话去办了。这二夫人出身不低,柔弱外表下,性情强硬, 又因着年纪比二老爷小上许多,一贯最得二老爷的疼爱敬重呢。 朱幼怡晚些时候才知晓钟家有人来了府上一趟。 她如今心思都牵在了母亲身上, 自然无心过问旁的事了。 朱幼怡不禁出声问:“是念念来了么?” 底下人答:“不是,好像只来了个下人。” 朱幼怡脑子飞快一转,道:“那必然是来传话,或是来送东西的了。东西呢?” 底下人讷讷答不上来。 朱幼怡也不露出怒色,只起身道:“王妈妈替我看着些,我出去一趟。” 然后绕了府上一圈儿,才在外头捡着了一个食盒,一个匣子。 她翻看来瞧了一眼,食盒里已经空了,兴许是被乞儿捡走了。反倒是那匣子不曾被人打开过,里面还好端端地放着一支人参。 若是二夫人打开来看一眼,没准儿就要占为己用了…… “倒要多谢她只是扔了。”朱幼怡将东西搂在怀里,连那空了的食盒都没落下。 这厢钟念月连着旷了几日的课,方才又回到了国子监。 锦山侯也知她与朱家姑娘相识,听她说起朱家的二房夫人令人生厌,一旁几个小纨绔连声道:“不如套麻袋揍她一顿。” “上次我们就是这么揍周家公子的。” “对对。” 钟念月惊奇发问:“你们揍周家公子干什么?” 锦山侯指了指对面的少年:“他姐姐回去说,周公子想娶你。” 钟念月摇摇头道:“如今我谁也不嫁了。” “可是我娘说,女子生来就是要嫁人的。”小纨绔讷讷出声。 “我也可以娶啊。”钟念月道。 “娶……也娶个姑娘?”他们一下瞪大了眼。 钟念月:“养面首听说过没有?” 这帮纨绔虽然不学无术,但肚子里勉勉强强也有几点墨水在,一点头道:“前朝有位公主就养了面首。” “念念何时养?” “念念这样厉害,可以养好多个!” “不如养我吧……反正我娘也说我这样子,将来娶媳妇都难。” 钟念月没成想还带自荐的,一时间满脑门子问号。 “不必了不必了,我一瞧见你,脑子里就都是你被老师撵河里去滚了一身泥巴的样子……” 对方这才讪讪住了嘴。 这厢说的话,没多久就传进了晋朔帝的耳朵里。 孟公公也在一旁听着,听了会儿,不由失笑道:“都是些孩子气的话……” 晋朔帝也没想到,还真有这么些不着调的东西,想着要给钟念月做面首。 “还是该再多读些书。”晋朔帝道。 孟公公闻声,不由为这帮纨绔掬了一把同情的泪水。 晋朔帝放下手中的折子,突地出声道:“若你有一件宝物……” 孟公公当下竖起了耳朵,仔仔细细地听了起来。 晋朔帝起了个头,倒是突然又觉得这般比拟不大对。 若说先前,在他心中,钟念月便似一件难得的流动着奇光异彩的宝物。 那么如今,钟念月便只是钟念月。 孟公公听着晋朔帝开了口,却又突然不说了,倒好似被难住了一般。 这可实在是稀奇了。在他看来,这世上实在少有能难住陛下的事,便是家国大事,也见不到陛下皱眉为难,往往只神色平静地有条不紊地将事情收拾干净了去。 半晌,晋朔帝方才又道:“突地有一日,惊觉这世上无处将之安放。你会如何?” 孟公公张了张嘴。 但很显然晋朔帝并不是需要旁人的答案。 他只是在捋清自己的思绪,并从中选择出一条路,他笑道:“你自然也不知道。” “是,奴婢……奴婢哪有这样的运气,拥有这样一件宝物呢?” “嗯。” “朕想了想,将之悬于高阁,筑起高墙,不让风雨侵扰,乃是个极蠢的法子。”晋朔帝淡淡道。 孟公公惊愕心道,这还蠢么? 谁人能得陛下呵护在掌中,不受风雨侵扰呢?这难道不该是天底下最高的荣宠了么? “朕听闻过两日长公主要摆一个赏花宴?”晋朔帝问。 孟公公应声道:“是。” 晋朔帝随即也不再提方才那些话了。 钟家也得了这个赏花宴的帖子。 钟念月翻了翻道:“总不会又钻出来个太子罢?不去不去。”说罢便将那帖子随手扔了。 钱嬷嬷哭笑不得地去捡了起来,道:“到底是长公主送来的,那可是陛下的姐姐呢。” 钱嬷嬷将帖子收着了,道:“等那日再说罢,姑娘且先早些歇息。” 钟念月点点头,倚着床榻睡下,道:“去这劳什子无聊的宴会上,何不如去朱家探望呢?” 钱嬷嬷知她还挂念着朱家姑娘,道:“朱夫人身子不是好转了么?想来也无大碍。” 钟念月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 心道此事还该要谢谢晋朔帝,……唔,怎么谢好呢?不如送个美人儿给他罢。 钟念月想着想着便睡着了。 梦里还梦见自己坐上了轿子,被缓缓抬到了晋朔帝的跟前去,她一撩起帘子来,还得意洋洋地冲晋朔帝道:“我便是天底下最好的宝贝,瞧,我将我自个儿送给你了。” 钟念月从梦中惊醒的时候,抹了把汗,心道自己怎么在梦里都是这般不着调…… “香桃,给我倒杯水来。”她抬头看一眼床帐外,香桃似是立在那里,竟是还没睡的模样,她不由问:“什么时辰了?” 香桃怯声道:“丑时了。” 那不是凌晨一两点? 钟念月疑惑道:“那你为何还不睡下?” 床帐被掀起来,钱嬷嬷走到了近前,香桃则去倒水去了。 钟念月这才发现连钱嬷嬷也没睡。 她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出什么事了?” 钱嬷嬷低声道:“朱府上出事了。” “朱夫人又病重了?” “不,不是……朱府走水了,如今还在救着呢。” 好好的怎么走水了? 钟念月腾地一下坐了起来:“我去瞧瞧。”“你去问问母亲,我能出府么?算了,不必问了。母亲定然应允的,快快。” 钱嬷嬷哭笑不得:“如今已经宵禁了,街上不能随意行走的。” 钟念月摸了摸腰:“不怕。”“走!” 她腰间还挂着晋朔帝给的金叶子呢。 钱嬷嬷只好伺候着她起了身,匆匆裹了披风,便乘马车往朱家去了。 走得越近,便越可见冲天的火光,隐约间,钟念月觉得自己好似都嗅见那股子焦臭味儿了。 她竭力回忆着原着中的内容……但她记得,里面好像并没有提及朱幼怡这个人,自然也不知她将来的死活了。 马车走到一半,果真被人拦住了。 那为首之人,生得身形魁梧,骑在马上,睥睨着钟家的下人,还不等喝上一声,钟家下人就已经吓得战栗了。 “何人竟敢在此时于街上肆意行走?” “我们、我们是钟家的人……”下人战战兢兢答道。 这时候钟念月飞快地掀起帘子来,道:“认得这个么?” 那人定睛看了一眼,几乎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你、你……”他喉中哽了半天,吐不出更多的话。 钟念月才不管他脸色如何呢,只道:“我们能走了么?” “……能。” 马车往前走了两步,钟念月突地又掀起车帘,回过头来问:“若是大人有空,便多派些人一同去救火罢。” 那人惊道:“你是要去朱府?”他皱起眉,喉中艰难挤出声音道:“恐怕帮不上……”什么忙。话到嘴边,他又不大敢说,最终只化为一句:“我护送姑娘去吧。” 说罢,这人又扭头与身边的人吩咐了两句什么,那人很快便打马走了。 朝着像是奔皇宫的方向去了。 等钟念月到的时候,那人也已经将话传到宫里去了,一层一层,递到了晋朔帝跟前。 此时晋朔帝已经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