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节
“属下明白。”严伯达点头道:“所以这一次我料定那唐枫会因为建德的事情而插上一脚,就想着借那张思远等人的力量来对付他。他们所做下的事情,哪一件不是死罪?如果一旦发现唐枫已经知道了他们的秘密,在狗急跳墙之下,他们必然会不顾一切地出手的。” “这一切都是你从旁引导的,你做得很好。”李普世微不可闻地咳嗽了一下:“若不是你借他人之口教给了张思远这个法子,然后又屡次暗中助他,给予他方便,以他的本事根本不可能将事情做到这一步的。” “教主太过夸奖了,属下这一切都只是按着少主的吩咐所做。原来是想把浙江变成第二个山东的,可是随着那唐枫的到来,以及他在这里所做的一切,我们却不得不改变原定的方案。而少主和其他的教中兄弟还……” “那些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现在我们一切都要从头再来过,这次的目标就是除去了唐枫替死去的兄弟们报仇!”心里有些激动的李普世再一次咳嗽了起来,显然他那一次突围而出时所受的伤很是不轻,好些日子过去了依然不曾痊愈。在压下了咳嗽之后,李普世才说道:“幸亏你因为身份特殊,只有我一人知道,不然连你也……这一次,我们决不能再失手了,必须将唐枫除去。” “教主放心,除非唐枫不来杭州,不然他一定会被张思远等视为头等大敌而不惜一切地除去的。而现在,他应该已经要离开建德了吧。” 要当众处斩熊灿的榜文已经张贴在了杭州城的大街小巷之中,几乎人人都已经知道了这事情。在这个大家对事实全不知情的年代里,对百姓们来说,榜文上所说的就是真的,那熊灿害得建德一县被水所淹,无数人无家可归,许多人生死不明,就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大贪官了。所以一旦知道他将在明天的午时三刻问斩,人人都拍手称快。 当然,这其中也是有着例外的,比如那些被唐枫派到杭州来查明事情真相的锦衣卫们。经过他们连日来的调查之后,已经可以肯定建德的事情是有人在暗中做下了手脚了,至于这些幕后的黑手究竟是什么人,到现在却还很是朦胧。毕竟他们现在只能暗查,还不敢做出太大的动作。 在得知那熊灿将被当众处斩之后,这几人便都知道情况不妙了。一旦真的将之处斩,那案子就算办成了铁案了,到时候大人再想翻案就千难万难了,而且这还会得罪整个浙江的官场。虽然锦衣卫不怕得罪人,但在别人的地头得罪了所有人,他们也是做不出来的。所以在稍一商量之后,他们便决定当即赶去建德,向唐大人禀报此事。 两名侍卫在出了城之后,立刻取出了藏在外面的快马,火速往西而去。就当他们快马加鞭,生怕赶不及将事情转告唐枫的时候,在离着杭州五十里地的官道之上,他们与唐枫一行数十人碰了个正着。 原来在两日之前,唐枫在眼看着建德的一切已经好了起来,百姓安定下来,而那黑子的身体也渐渐复原之后,便决定离开建德,赶来杭州将事情做一个了断。因为事情已经拖了大半个月了,虽然这个时代的通讯很不发达,但唐枫还是担心那些犯了事的官员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而很快地将事情做一个了断,所以这边的事情一了,他便带了黑子和其他的一些人证赶往杭州。不想在眼看着就要到杭州的路上却遇到了急急而来的侍卫们。 “你们这么急赶着来见我是出了什么事情吗?”唐枫皱眉问道,他心里隐隐地感到了一丝不安。当听完他们的话后,唐枫眼里更是闪过了一线杀机:“这些人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想趁着我没来之前将案子结了。他们想在明天中午就将熊县令杀了?” “是的,现在已经是傍晚了,大人我们得赶快进城去,和那里的官员们把话讲明白了。” “不急,既然要到明天午时才会杀他,我们就没有必要这么紧张。五十里路程,快马大半个时辰也能赶到了。”唐枫在思忖了一番之后,说道:“我想到了一个办法,可以先声夺人,使这些官员来不及做任何的手脚。” 虽然不知道唐大人究竟有什么主意,但是在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之后,这些锦衣卫们对他已经言听计从了,只要是大人说的,他们都会无条件的服从。 明天很快就来到了,天一亮,张思远便穿好了官服,迈着稳健的步伐来到了提刑司衙门,他早已经在巡抚大人那里得来的指令,今天的监斩官由他和封可言两人一起担当。这个熊灿,自己不看着他被一刀断头,张思远是怎么都不会放心的。 来到提刑司,张思远便看到了一样神情带着兴奋的封可言,两人在寒暄了几句之后,便一齐说道:“张(封)大人,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将人犯带去闹市处斩了吧。”两人话一出口,皆是了然地一笑,然后便下令将熊灿从牢里提了出来。 只是两日而已,熊灿已经象是老了二十年一般,他双颊凹陷,双眼无神,已经绝望了。在得知自己被属下的书吏们所冤枉,已经被定了死罪之后,他便完全失去了信心。虽然他的弟弟曾与他说过会想尽办法地来救自己,但事情过了这么久还是没有半点音信,自己现在更是离死不远,熊灿自然不会再抱任何的奢望了。 当押着熊灿的囚车行在青石路面上的时候,两边已经相信他之所为的百姓纷纷冲他怒声而骂,有人更是用那烂菜帮,臭鸡蛋砸向了这个“贪官”。被人如此对待,可熊灿却全没一点反应,反正是要死的人了,还怕被人骂几句,打上几下吗? 行刑台上,熊灿被最后一次验明了身份,然后便被人捆好了跪在台上,只等着时辰一到,就要对他下刀了。 看着时间一点点地接近午时,张思远和封可言的脸上的笑容越发地浓了,他们知道只要这一刀下去,一切都成定局,除非皇帝下了圣旨彻查,否则事情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真相。可是一个小小的县令,会惊动日理万机,九五之尊的皇帝来关心吗? “时辰差不多了,准备行刑吧!”封可言看了看太阳照在地上的影子,张口说道。然后在冲张思远一点头后,麻利地从签筒之中取出了一支令签,上面写着黑色的大大的一个斩字。他抬起右手沾了下案上的朱砂,然后便在这“斩”字之上画了一个勾:“斩!” 巡抚府中,看着时辰已经到了午时的严伯达也露出了莫测的笑容:“熊灿这次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他了。而当唐枫来到这里发现这一切的时候,一定不会忍得下如此颠倒黑白的事情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到那时,他一定会与张思远等人起冲突,我便可以借着他们的手将毁去我圣教数百年基业的家伙除去了。而且他到死都不会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害得他生死杭州的。”想到这里,他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他只在等着张思远他们将首级送来。 刑场之上,签牌落地,那一直站在熊灿身后的刽子手便上前一步,一把摘掉了插在熊灿背上写着他所犯之罪和姓名的长牌,然后轻声对他说道:“熊县令,小的奉命送您一程,您可要小心了。一路好走!”说完,手中的鬼头刀就被他高高地举了起来,直往熊灿的头颈处的缝隙落去。 眼见着这个最大的威胁就要死了,一切都将沉埃落定,张、封二人都抒出了一口气。 “刀下留人!”突然在前方出现了一声大喝,随着这一声喝,一道寒光突然从那里直射向了砍向熊灿的那把鬼头刀。在鬼头刀离着熊灿只有尺许距离的时候,那道寒光抢先一步挡在了它的前面,发出了叮当一声。 刽子手只觉得手上一轻,那鬼头刀便被那寒光砍成了两截,擦着熊灿的脖子掉落在地。而那道寒光也在这时候力竭落地,居然是一把带着弧度的绣春刀。 第523章 阻挠 无论是两位监斩的官员,四周看守的官兵,还是那些正在看着热闹的百姓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刀给惊得愣了,他们怎么都不会想到这只是在话本小说,或是戏文里才会出现的劫法场的一幕会在自己的眼前出现。所以直到一人快马奔到大家跟前的时候,这些人才回过神来,都诧异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来人,将这贼人给我拿下!”还是张思远的反应最是迅速,在微一愣怔之后大声下令道。他这一声令下,周围的官兵才也回过神来,一齐举起了手中的长矛等兵器,对准了那马上的骑士,逼了过去。那一刀的威力使得这些官兵都有些不敢随便上前了。 “谁敢!”那人此时已经停住了胯下的马,一提缰绳,那马儿连个只前蹄急扬而起,在那里转了一个圈后才安稳落下。而那骑士也已经顺手从腰上取下了一块令牌:“锦衣卫有事公干,谁敢阻挠!”直到这个时候,大家才看清楚这人身上居然穿着一件大红的飞鱼服,而那柄砍断了鬼头刀的兵器赫然就是锦衣卫的制式兵器绣春刀。 认清了这一点的官兵们就更不敢真个动手了,不过上官有令,他们也不敢自作主张地退下,只是将那骑士包围在了中间。张思远见状,心里便知道事情有些不妙了,但这时候自己绝不能退缩,便冷哼一声道:“先别说你是不是锦衣卫还不得而知,即便你真是锦衣卫,竟敢擅自阻挠本官处斩人犯也是大过,是什么人批准你这么做的?”他以为这个锦衣卫虽然是受了唐枫的吩咐,但此时唐枫必然还不曾到来,便想借着自己的官身先压下了他,把那熊灿杀了再说。 那骑士对他略带威胁的话全不当回事,在马上坐正了地说道:“我乃是奉我锦衣卫同知唐大人之令来阻止你错杀无辜的。” “唐大人?本官从来不曾见过他,你一言便要阻止本官行刑是何道理?来人,给我行刑!”张思远不想再说废话,再次发令道。立刻就有那些个官兵拔出了腰刀向行刑的木台冲去,这些都是提刑司的下属,自然要听他们的意思行事了。 “等等!”一声冷静的大喝传了过来,随后便是一阵嘚嘚的马蹄之声,一行三十来人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当先一人虽然年还不满三旬,却有着让人不敢逼视的气势,正是唐枫唐逸之了。而在他的后面,则是一个个龙精虎猛的锦衣卫,一行人都穿着大红的飞鱼服,佩着绣春刀,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们的身份。 “唐枫居然来了?这是怎么回事?”张思远和封可言之间打了一个眼色,还是由张思远先开口道:“来者是什么人,竟敢闯我浙江的刑场?” “本官锦衣卫同知唐枫,这位大人是?”唐枫骑在马上略一拱手道。 “原来是唐大人啊,本官浙江布政使张思远。不知大人先派人阻挠,现在又亲自赶来不让本官对此人犯处以斩首之刑,却是为何啊?若是你说不出个理由来,即便你是锦衣卫的人,也休想从容离开!”随着张思远的最后一声,那些个官兵已经围了上来,手中的兵器更是高高地举了起来。 周围的百姓虽然对这古怪的场景很是感兴趣,但一见官兵的动作还是一个个明智地选择了离开。不要到时候自己成了那被殃及的池塘里的鱼儿。 虽然是在百多名官兵的包围之下,唐枫却并没有半分的退缩,面上带着不屑的微笑道:“敢问张大人你所斩的是什么人?若是那建德的县令熊灿,本官便有理由阻止你处斩他了。” “不错,人犯确是建德犯官熊灿。”封可言冷哼了一声:“不过这案子已经申结,人犯也已经做下了招供,我们自然有权处斩他了。怎么,唐大人有什么不同的看法吗?不过人证物证都已齐全,即便你锦衣卫的同知大人也无可更改了。” “是吗?但就本官所知,此案却依然有着隐情啊。两位大人这么快就想将案子做下定论,连刑部的批文都不曾拿到就要将人处死,却是何缘故啊?”唐枫在马上俯下了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的两人问道。话里已经明显带着猜测和威胁之意了。 “他是怎么知道我们没有得到刑部批文的?”张思远两人本来就心里有鬼,现在一听唐枫这么说话,面上忍不住有些动容。但他二人还是没有因此而有些许的退让,也说道:“唐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此案乃是得我浙江的巡抚严大人所首肯,又是取得了各种证据的,虽然不曾得到刑部的批文,但巡抚大人为了浙江的安定计,是有便宜行事之权的。你如此阻挠我们处置人犯,却又怀的是什么心思?” 唐枫哈哈一笑:“我怀的乃是公正无私的心思。因为这熊县令是被人陷害的,那建德的水灾,堤坝的突然溃决是另有他情,罪不在他,本官既然知道了自然要为他讨一个公道了。” “口说无凭,唐大人可有什么证据?”张思远心里暗惊,他也不敢保证唐枫掌握了多少,但是此时却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证据自然是有的,而且还是与此事有着密切关联的人证。”唐枫轻松地一笑:“不过此时此地,本官却不能拿与你们看了,怎么的也要在公堂之上,对着浙江的官员及百姓才能将之拿出来。” “唐大人你说的轻巧,只因为你说一句自己手中有什么证据,我们便要将早已经定下来的决定更改,那我浙江一省官员的威信何在,我们今后如何还能让浙江的百姓心服?” “为了你所谓的威信,就要让一个无辜的人被冤枉而死,张大人这话可就说得太自以为是了。好,本官就依了你的意思,你现在就将熊灿杀了,自然也就保住了你们的威信。不过本官及锦衣卫的威信又怎么说?若是本官拿出的证据足以证明熊灿是被冤枉的,你和这位封大人是不是应该为此负责,也被拉到这里一刀砍去头颅以填命呢?”唐枫突然说道。 没想到他突然会来这么一手,这让张、封二人有些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了,看唐枫这么急着赶来,他是救定这个县令了。现在他们当然可以一意孤行地杀了熊灿,可他们二人也不敢保证一切真的已经万无一失,要真有个万一的话,以锦衣卫的狠辣手段,自己二人可就真的要以命偿命了。 现在还不是拿自己的性命打这个赌的时候,毕竟尚有严大人在,想必他一定会站在自己这一边的。想到这里,张思远就不再坚持了,点头道:“好,既然唐大人如此说话,本官再坚持要处斩人犯确也有些不该了。那就请唐大人和我等一起去见严大人,请他定夺吧。” “如此甚好。”唐枫轻抒了一口气,他倒也真怕张思远二人坚持要杀熊灿,这样一来即便真把事情给弄清楚了也要花更多的心力。但现在熊灿保住了,自己的胜算就高了数成。以他所掌握的情况来看,那浙江的巡抚严伯达应该和建德的事情没有太大的关联,这样他或许就能秉公办理此案了。为了防止在路上有人动什么手脚,在说了这话之后,他便给第一个赶来阻止行刑的张泰打了个眼色,命他上去保护熊灿的周全。正因为做了这个安排,唐枫并没有发现那边张思远也给身边的一人打了个眼色,那人急步离开了这里,往另一边而去。 自度必死的熊灿直到现在还如在梦里一般,那把鬼头刀带起的风都已经吹到自己的脖颈之上了,自己居然还能死里逃生,即便是他也忍不住流下了泪来,那不是因为害怕而流的泪,而是因为激动,或许自己这一次真能度过劫难。所以当他被人从台上重新带回到车里的时候,熊灿是一点反应都没有的。 巡抚府中,严伯达手里拿着公文,心里却在惦记着那边的刑场,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这时一名下属有些匆忙地走了进来道:“大人,张大人二位回来了……” “身在官门,怎可如此慌张?”严伯达放下了公文斥责道:“他们两位大人奉命前去监斩人犯,现在时辰已过来此交令,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大人不是,那张大人他们并没有斩了人犯,而是将他给带了回来。而且,还来了一队锦衣卫的人,现在已经在大门之外了。”那人连忙分辩道。 “什么?”刚刚还在教训他人的严伯达听了这话,也是惊得立刻从座椅上站了起来,身体带到了公文,还将桌案上的茶杯碰翻了都不觉得。好半晌之后,他才恢复正常,一掸官服道:“走,带本官去看看,这是出了什么事情。” 他知道,这一次的事情有些棘手了,没想到那锦衣卫的动作居然如此之快,竟赶得及救人。他在转眼间已经拿定了主意,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唐枫改变了眼下大好的局面,就是用强的也在所不惜了。 第524章 唇枪舌剑 当唐枫与张思远两名官员走入巡抚衙门的二堂之时,严伯达也迎了出来,他也不理会张思远二人,向他们询问处斩熊灿之事,而是笑着冲唐枫一拱手道:“唐大人突然造访,本官不能率人迎接,真是失礼了。” 唐枫见他的笑容并不真诚,更是着重强调了“突然”二字,知道对方已经了解了自己此来的目的,便也敷衍地一笑道:“严大人太客气了,本官突然而来,事先也不曾有过通知,要说起来倒是本官失礼才是。” “哦?呵呵……”严伯达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居然寸步不让,将那突然二字回了自己,便也不再多说什么,而是笑着一引道:“唐大人请里面坐吧。来人,上茶!”说着他也冲张思远二人打了个眼色,让他们两人也跟着进了二堂坐下。 待上了茶,寒暄了两句之后,严伯达便又说道:“听说唐大人乃是我浙江人氏,早在数月之前就来了我浙江省亲了,不知本官说的可对啊?” “不错。得皇上的隆恩,准了本官半年的假期,让我回乡处理一些私务,倒叫严大人的你见笑了。只因为我这一次来浙乃是出于私人之事,所以不曾来拜见严大人,还请见谅。” “哎,唐大人乃是皇上看重的近臣,岂是我等外官可比,怎么也是应该本官去看你才是啊。只是因为本官每日里公务繁忙,实在是抽不出空来,而唐大人行事又很是低调,显然是不想人去打扰,本官这才没有冒昧去见你。”听出了唐枫话里标榜自己得皇帝看重的意思,严伯达便在话里还以颜色,既讽刺了唐枫的身份,又提醒他自己才是浙江的首宪。 唐枫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咂摸了一下滋味道:“好茶,这应该是雨前的龙井吧?果然是香气醇厚,让人齿颊留香啊。”他这一句全不相干的话,使得严伯达以及其他两名想着看唐枫发怒的官员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一时间堂上便有些静了下来,只有唐枫肆无忌惮地品着香茶的啧啧之声。 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居然还会来这一手,这使得严伯达也不敢小觑了他:“唐大人若是喜欢的话,本官这里尚有几斤这雨前的龙井,就送与你吧,也算是我浙江百姓的一点心意。” “严大人如此客气,本官便却之不恭了。”唐枫呵呵笑了一声,便收下了。正当张思远见话题无法继续,要将法场上的事情说出来的时候,唐枫却突然又道:“不过本官却有一事不明,还请几位大人解释一下。这龙井之名,我大明各地之人都有所知,便是上贡皇上的贡品之中也有它们。得皇上的恩赏,本官也曾在宫中喝过贡茶,可怎么就比不得这里的龙井味道纯正,香气醇厚呢?” 没想到这区区的一杯茶,都被唐枫给品了事情来,这让在座的几人面上都是一紧。还是张思远的反应快,笑着道:“大人看来也是个爱茶之人,只是一尝这茶便觉出了其中的不同,实在是让本官佩服啊。不错,这里的茶叶的确比那贡茶更好,但这却不是我等做官的欺君不敬,而实在是没有办法啊。 “大人适才也提到了,这乃是雨前的龙井,这龙井茶在我杭州虽然多有种植,但这能在雨前便发了芽,能被采摘了用做茶叶的却是少之又少,每一年也就在十来斤左右。而我浙江每年要上贡朝廷的茶叶却有数百斤之多,这献于皇上的贡品除了质量要上乘之外,最重要的是有一个统一的品次,若是让皇上或是宫里的贵人们察觉出其中有参差不齐的味道,便是大罪一条。 “所以无论是哪里的贡品,保持其品质一致性是第一位的,至于这味道最好,但是产量极少的雨前龙井我等只能留下了。听说大人也是一个与民为善的好官,我等的这一点心思除了为了自己,也有为了当地的茶农考虑,以防他们被朝廷怪责,想必你也是能了解的吧?”说着他冲唐枫略微地一拱手道。 唐枫倒真没想得这么细,他之所以突然提起这事是为了能在气势上压过了这几名官员,却不想他们也有着自己的考虑,便点头道:“原来如此,倒是本官唐突了。几位大人能为我浙江的百姓着想,实在是百姓之福啊。” 这么一来,场面上的气氛好了一些,严伯年呵呵笑道:“唐大人也太过谬赞了,我等食君之禄,自当忠心办差,能为民做点实事也是份所应当的。但是有些人却不这样想,他身为一地的父母官,为了一己的私欲居然使得治下的百姓死伤无数,流离失所,实在是罪不可恕。”说着他看向了张思远道:“虽然当着唐大人面,本官也不想隐瞒什么,那建德县令熊灿可已经伏法受死了吗?” 唐枫见他话锋一转就转到了熊灿一事之上,心里对严伯达的反应也着实佩服。好在他此来的目的也是为了熊灿,所以对此并没有半点阻拦的意思。那张思远等的就是严大人问自己这事情了,一见他过问,就立刻起身有些惭愧地道:“回巡抚大人的话,下官无能,这熊灿并没有被明正典刑……”| “什么?难道你对这等为恶之人还有着什么包庇的心思吗?”严伯达有些恼怒地说道:“今日你若不能给本官一个合适的解释,本官必不饶你。” “巡抚大人,此事实在不是下官不肯尽心,乃是因为有人从中阻挠啊。”张思远说着看了一眼唐枫:“在我已经下令开斩的时候,有人阻止了这一次的行刑!” “什么人竟有这么大的胆子,连官府的法场也敢擅闯?”严伯达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道,面上现出了一片怒色。唐枫在旁看着他们两人的对话,总有一种他们是在演戏的感觉,这个严伯达作为浙江众官之首,断无可能连这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他这么做为的就是将自己逼成了不守规矩的人。所以唐枫为了不再被他们拿住了话头,便笑了一声,自己承认道:“是我,是我在法场上阻止了张大人命人行刑的。” “是你!”严伯达突然掉过了头来,看向了唐枫,眼中满是怒意:“唐大人,本官敬你是京里的官员,是皇上身边的近臣,对你也算恭敬了。可你怎的做出如此事情,可是欺我浙江无人吗?虽然你是锦衣卫的同知大人,却也不能如此无所顾忌地行事啊!” “严巡抚不想知道本官为何要阻止此事吗?”唐枫淡然一笑,并没有因为对方的怒意而有半点的退缩。 “无论是什么理由,在我浙江地面上劫法场也是不该的!”严伯达义正词严地说道。 但唐枫却并没有理会他的这一番官话,而是自顾地说道:“那是因为本官查出了此事另有别情,那将要问斩的熊县令乃是冤枉的。难道严大人为了所谓的尊严要将一个无辜的人害死吗?这样天下的公义还如何伸张?” 见唐枫又搬出了这一套说辞,张思远和封可言的心里都是一紧,生怕严伯年也被他的这一番话给说得不敢再动了。那封可言几次想要开口,却都被张思远以目光给制止住了。现在不是他们搀和进去的时候,张思远已经做下了安排,如果那唐枫真能举出什么证据来,说不得就要冒一下险了。 严伯达并没有如他们所想的那样被唐枫的话给挤兑住,而是冷哼了一声:“原来唐大人早就在私下里查着这事情了。不过你以为我们浙江的官府做事都是摆个样子的吗?此事连本官在内,惊动了许多的在浙官员,经过我等仔细查问之后,才得出了眼下的结论,敢问唐大人你又凭的什么说你查出的乃是实情,而我们查出的却是假的呢?或许是那熊灿的家人眼见得自己的家人犯了事,为了自救才想出的说辞来蒙蔽欺骗的唐大人,而你却信以为真了吧? “而且,唐大人你虽然是锦衣卫的人,但是我地方上的案件恐怕还不是你想插手就能插手的。你一没有圣旨,二没有刑部的公文,只是来浙江省亲而已,就贸然管起了浙江内部的事务,却是何道理。唐大人,你若是今日肯认了这错,也就罢了,不然的话,本官可不管你以前做了什么,现在又是什么身份,一样会上本参你公私不分,任意妄为,干涉我地方政务的!”这话说到最后,已经很是严厉了。 张、封二人没想到严大人居然能说出这么一番有力的话来,直让他们刮目相看,同时对此事的把握也大了几分。两人也适时的附和道:“不错,唐大人你若不能给我们一个交代,我们便是被朝廷怪责也要上章参你,莫以为你锦衣卫便真能为所欲为了!” 唐枫笑着看了这几个满脸正气的人几眼,叹了口气道:“几位大人何必将话说得如此绝呢?这样可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哼,这是你咎由自取,怪得了谁了?” “本官这么做,自然有我的道理,不过严大人说的也有理,若没有朝廷的意思,本官的确不敢擅自参入浙江当地的事情中来。不过……”唐枫说着顿了一顿,将几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自己的身上,然后才道:“不过我却是有严大人所说的圣旨的。” 第525章 设套 唐枫的这一句话大有石破天惊的作用,直让在场的三名浙江境内的文官之首都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他做梦也想不到唐枫竟真的会有圣旨在手。但随即三人又起了疑惑之心,以自己这边发生了案件之后便着人呈送详情与京城兵部的速度,直到现在那边也尚无回音,这唐枫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圣旨都请到了呢?即便他深得皇帝的信任,有着锦衣卫的渠道,但也断无可能如此之迅速啊。不对,这其中必然有诈!这是他们三人在沉默之后一致得出的结论。 终于那封可言第一个忍不住道:“唐大人这圣旨的事情可开不得玩笑,你莫要拿此吓唬我等。若你真有圣旨在手,适才在法场之上怎么不把它拿出来呢?” 唐枫对他们的怀疑全不当一回事,呵呵一笑:“既然三位大人对此都有疑虑,那本官只有得罪了。张泰,你进来!”随着他一声招呼,在外面候命的张泰便大步走进了堂来,他的背上背着一个由黄色的绸缎包裹着的长条之物,在唐枫示意之下,将之解下递到了唐枫的手上。这正是崇祯在唐枫离京之前交与他的密旨,之前熊辉便是以之为凭据从苏州和南京两地请来的带兵将领,而在建德再见之后,他便将之还给了唐枫。 唐枫利索地将包袱解开,从里面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卷黄绫面的卷轴,一面将之展开,一面严肃了面容大声道:“有旨意!” “微臣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虽然心里很是吃惊,这三人却是不敢怠慢,一见唐枫果然亮出了圣旨,登时就离座跪了下来,口里更是大声喊道。张思远和封可言二人更是心里发苦,知道这一次的事情真不能善了了。 “诏命锦衣卫同知唐枫代朕巡视江南各地,查漏补缺,但有不法事皆可过问,便宜行事。各地官署衙门,卫所之军皆要听其节制调动,钦此!”唐枫慢慢地将这一道简单的密旨读完之后,三人又冲他行了君臣大礼,这才起身。这时候,三人看他的颜色就恭敬得多了,原来他不是讨来了皇帝让他管此事的圣旨,而是本身就负有监察地方的大权,说得更明白一点,他就是钦差了。这让三人原来有的必胜的把握减了许多。 在将圣旨重新收了起来之后,唐枫才道:“原来本官也不想将之拿出来的,但既然严大人刚才说我有逾越不恭的行为,我只能将之取出来了。想必几位大人对这便宜行事的意思是很明白的吧,不知道本官插手建德的这次水患可在便宜之内啊。” 虽然对他这占了上风便有些猖狂的行为很是愤怒,但形势比人强之下,三人还是得点头道:“当然,既然唐大人身负圣旨,自然对我浙江境内的大小事务皆有过问的权力了。之前是下官等不知其详,还请大人恕罪!”一道圣旨,唐枫代表的已经不是他自己本人,而是身后的皇帝了,几人在称谓上也有了改变。 他们的反应都在唐枫的预想之中,他一笑道:“几位大人太客气了,不知者不罪,本官当然不会因为你们的一些言语而怪罪你们了。好了,现在言归正传,几位大人可能听我说一说我所知道的关于建德水患一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