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身边陆续骑过一群男生,夏耳对这些人眼熟,印象中陈岁经常跟他们一起结伴上学。 她的心倏地提起来,她会看到陈岁吗?事实上,她还没做好见他的准备…… 正胡思乱想着,只听“当啷”一声,车筐里突然被扔进来一盒饮料。 夏耳顺着饮料扔过来的方向看,意外又不意外地,看到了陈岁。 他又坐在别人车子后座上,书包也没有,校服敞开来,里面是一件黑色短袖,衬得他皮肤很白,领口处还能看见他的锁骨,纤细好看。 晨光明媚,暖洋洋地照在他身上,他悠闲地抛着手里那盒饮料,也不怕掉下去。 夏耳收回视线,看向车筐里的饮料,是一盒椰奶。 莫名地,她不想要收他的东西。 如果他并不喜欢她的话,他对她的好,只会让她更加难过。 夏耳俯身,从车筐里把饮料拿出来,伸手递给陈岁,声音柔柔的:“谢谢,我不要啦。” 陈岁意外地接稳饮料,没再抛来抛去的,挑眉问:“不爱喝?” “……不是。” “不是就收着。”陈岁从她手里夺过来,重新扔回到她车筐里,“我爸在海南买的,味道还不错。” “……”夏耳抿了抿唇,还是把椰奶递了回去:“谢谢。叔叔特意买给你的,给我不太好,我还是不要啦。” “怎么就不好了?”陈岁没接,语气凉凉的,似是在克制脾气,“给你就是给你,什么好不好的。” 夏耳不想生出矛盾来,听他这样说,她收回手,重新放回车筐里,低低说了声谢谢。 陈岁表情阴转晴,没说什么,拍了拍前面骑车的男生的腰,一阵风似地骑远了。 夏耳骑回程可鱼身边,程可鱼看了看前面骑远的人,侧头问她:“夏耳,你今天是不是不高兴啊?” “嗯?”夏耳有些茫然,“没有。” “总感觉你今天不对劲诶。”她注视着夏耳,“而且,你对陈岁有点冷淡。” “……”夏耳表情不变,看起来仍旧很茫然:“会吗?” “会啊。就,平时你看到他,你眼睛里是开心的。但是今天吧,就,比较回避。” “……” 她没想到程可鱼的眼睛这么犀利,一时讷讷无言。 但她并不想坦露自己的心事。 毕竟,在这桩心事里,她看起来自恋又丢脸。 她说:“哪有你说的那样啦。是陈岁家一直给我们家送东西,我爸妈不想一直欠人家情。” “那你爸妈好客气。”程可鱼点评,“邻里邻外,互相走动不是很正常,太客气就见外了。” 夏耳没再说什么。 只是看着车筐里的椰奶。 - 今年的高考考生要比往年多,因此,高一也比上一届多了两个班级。 为了给高一腾出教室来,学校特意调整了部分班级的位置。 其中,四班就在被调整的班级里面。 听说要把桌椅从二楼搬到三楼,四班的同学不由得一阵哀号。 然而,留给大家搬教室的时间并不多,大家号完之后,不得不动起手来,把桌子搬上去。 大家自己搬自己的,有男朋友的女生就比较幸福,只要站在一边,桌椅就全都有男朋友来搞定。 没有男朋友的,自己也比较有力气,一个人也能把桌子椅子抬上去。 夏耳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她没有男朋友,个子瘦小,搬一把椅子都费劲,更别提桌子。 她艰难地抱着书桌,在走廊里每走个几米,就要停下来歇一歇,喘一口气。 看着这庞然大物,还有远在天边的楼梯,心中涌起无尽的绝望。 老师命令禁止,搬桌椅禁止在地上拖拽,一来会吵到其他班级同学,二来会对桌椅有磨损。 这对夏耳来说更是雪上加霜。 班级里其他人都已经搬得差不多了,走廊只有夏耳一个人,她歇一会儿搬一会儿,好容易搬到楼梯口,看到一层又一层的楼梯,夏耳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嗡嗡作响。 夏耳心里清楚,别人也没义务帮你搬东西,大家都是一个人搬,她也是一个人,这没什么不公平。 她酝酿好久,挽起袖子,决定一口气搬上五个台阶。 手刚碰到桌子边缘,还没开始用力,身旁突然有一个身影靠近,跟她挨在一起。 她抬起头,猝不及防地,对上陈岁那双有些寡而单薄的眼。 夏耳怔住,问:“你怎么……过来了。” 陈岁随意地回了句:“路过。” “啊……”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就这么应了声。 陈岁曲起食指,敲了敲她的桌面,懒散抬眼:“搬得动?” “……”夏耳抿着唇角:“应该可以。” “行。”陈岁避到楼梯扶手处,轻倚着,“搬吧,我看着你搬。” “…………” 夏耳不想在他面前出丑,出言想把他打发走:“搬桌子有什么好看的……你不去上课吗?” “搬桌子是不好看。”陈岁双手向后撑着扶手,身子微微仰,挑眉,“但是搬不动桌子,就挺好看的。” “………………” 夏耳被他气得胸口一阵阵发闷,又因为嘴巴笨,一时找不到什么话来回,就只能红着小脸站在楼梯处,对陈岁生闷气。 陈岁闷笑一声,反推栏杆直起腰身,走上前来,看着她:“搬不动,怎么不知道找我?” ……找你。 又能以什么身份,什么样的颜面去找你,帮我这样一个麻烦的忙呢?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麻烦,觉得我连这样的小事,也要大老远跑去麻烦你。 会不会,显得我特别讨厌。 夏耳心里面千思万绪。 而后抬眼看他。 所有复杂的心绪,全都包含在这一眼中,与他对视。 陈岁垂眸,眼皮褶皱深处的小痣半隐半现,与她相距不过半掌,那双漆黑的眸子像无尽的夜空,里面有浩瀚星辰。 他温热的呼吸拂到她脸上,令她感觉到了一股痒。 痒,却不能抓,那痒就顺着脸颊像深处蔓延,有如蚂蚁搬家,从脸上,搬到了心底。 夏耳从未与人贴得这般近过,尤其这人还是陈岁,他身上有少年人蓬勃,张扬的血气,毫不保留地扑到你身上,教你呼吸都不能。 她不知道这一刻的心跳过速,究竟是因为与他贴得太近,还是因为一直屏息心脏负荷,她分辨不清。 她轻轻掩住心口,逃避似地别过眼去,回答他的话。 “我以为……我自己搬得动。” 陈岁:“下次直接找我,别自己搬,不管搬不搬得动。” 夏耳不知道回什么,愣愣地点头:“……哦。” 陈岁无奈:“跟个小傻子似的。” 他搬起桌子,问她教室在哪间,她报给他门牌号,就在他身边跟着。 男女力量有多悬殊,在这一刻夏耳总算领教,陈岁搬着桌子,走起路来跟什么都没搬似的,夏耳还要小跑才能跟上他。 她跑着跑着,渐渐慢下脚步,望着陈岁的背影,嘴角在不知不觉中,浅浅上扬。 她小心翼翼地,生怕被人看到,赶忙低下头,努力掩藏嘴角的弧度。 教室里的同学几乎都搬好了,大家都在自己的座位上整理桌面,只有夏耳的位置还空着。 陈岁搬着桌子进来时,教室很明显静了一下,夏耳不习惯这种安静,这代表大家都在注意进来的人。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陈岁太惹人注目了,大家很难不看他,包括他的一举一动。 一边注视,一边又跟其他人交换眼神,让他们注意陈岁跟夏耳的关系。 陈岁并不在意,他把桌子放到空位上,回头问夏耳:“是这儿吗?” 夏耳局促地点了点头。 陈岁说好,又问:“椅子呢?” “……在下面。” “行。”陈岁点头,“在这儿等我。” 他说完,就出了教室。 夏耳一个人站在桌子前,其他人都坐着,只有她站着,承受了全班的注视。 教室静下来。 有一个女生拖着长长的音调:“哇哦——” “啧啧啧啧!” 教室一片噫吁之声,四面八方地,把夏耳淹没。 她赶忙地蹲下,整理书桌里因为搬桌子而散乱下来的书本,用来逃避大家的视线。